第38章 ☆、有朋自遠方來
陸小鳳嗆住了,他臉色憋得通紅,簡直比真正生病了的花滿樓更像是個病人。
在目睹“無數青年才俊的夢中情人”葉孤弦和神秘的宮九私奔海上,追逐的船只甚至有翻倒的這一盛況之後,陸小鳳已暗暗笑破了肚皮,并且認為這件事之後,此生再也不會經歷更刺激有趣的事情了。
但白弦果然是意料之外的存在。
聽了這任何一個男人都絕不可能接受的稱呼,他的神色竟然還很平靜,緩緩道:“若我是少夫人,她又是誰呢?”
白弦瞧着的人,是一個女人,這女人方才就在賭桌上,一直目光閃爍地打量着他,還用餘光時不時瞄幾眼陸小鳳。
這女人當然不難看。引人注目的女人,大多是好看的。
她一雙貓一般的眼睛裏閃動着海水般的碧光,身形也像貓一樣修長苗條,甚至連姿态也是慵懶的,就如同一只躺在房頂小憩的貓兒,偶爾輕飄飄橫來一道眼波,就帶着種男人無法抗拒的魅力。
陸小鳳的眼睛已經離不開這女人了。
一個小女孩清越的聲音道:“她叫沙曼,只不過是我哥從青樓買回來的女人罷了。”
赫然正是牛肉湯。
她已換了件金絲銀線鑲邊的華美衣裳,高貴的姿态與衣裳外潔白柔細的肌膚使得她瞧上去就像是一位公主一般。
牛肉湯走到近前,柔順地偎依在了藍衣少年身邊,乖巧道:“阿弦哥。”
賀尚書瞧見吳明隐隐有維護白弦的意思,已有些沉不住氣,這時又見了牛肉湯親近白弦,終于忍不住沉聲道:“貴客遠來,本是不勝歡喜,但在下還是想問一句,此人是為何而死的?”他雖未稱呼少夫人,話語間卻客氣了許多。
藍衣少年道:“你們是不是在海邊找着他的?”
島上人點了點頭。
藍衣少年道:“這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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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尚書瞪眼道:“什麽叫‘這就對了’?”
白弦輕笑道:“莫非你殺了一個偷看你練劍的賊,還要仔仔細細記下他的樣子不成?”
賀尚書瞪着眼,沉下臉道:“他偷看你練劍?你可知他是誰?”
陸小鳳道:“他是誰?”
賀尚書道:“他正是昔年海南派鎮山劍法‘天殘十三式’的傳人,他會偷看你練劍?”這本是種絕頂的劍法,可惜三百年前就已失傳。
白弦斜睨着他,上挑的眉眼間一派雍容華貴,淡淡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賀尚書道:“請教。”
藍衣少年懶懶道:“敝姓葉,名諱上孤下弦。”
陸小鳳已怪叫道:“你學會了‘天外飛仙’?”
白弦矜持道:“十分之一二罷了。”
小老頭已牽住牛肉湯的手,笑眯眯道:“女兒,這位是你九哥的妻子,你要叫嫂子才是。”以吳明的眼光,自是早已瞧出宮九對葉孤弦有種朦胧的情愫,兼且葉孤弦的身份地位相貌也無一可以挑剔,小老頭越瞧越滿意,覺得九少爺總算是要成家立業了。
牛肉湯瞧見白弦沒有反對的神色,趕緊甜甜道:“嫂子!”不是叫哥夫就賺了!
這是宮九的島,而牛肉湯是宮九的嫡親妹妹,地位自不必說——賀尚書已經退到了人群之後去,再不敢說什麽。
白弦瞧了瞧溫柔淺笑的花滿樓,再瞧了瞧一雙眼珠子就要長在沙曼身上的陸小鳳,狡黠笑道:“小雞,你若是喜歡,就送你如何?”
陸小鳳吓了一跳,搖手道:“我……”這位風流浪子卡了殼,随即義正言辭道:“沙曼姑娘是個人,怎麽能随随便便送了呢?”
白弦慢悠悠道:“妾通買賣,本就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他話鋒一轉,似笑非笑道:“何況我說的是賭桌上的籌碼,莫非你以為我說的是別的什麽不成?”他雖然說得很無辜,神色間卻是一派的揶揄。
陸小鳳跳腳道:“我像是那麽随便的人麽!”
花滿樓:“……”
白弦:“……”
陸小鳳:你們那是什麽表情=。=
一床一幾,一臺一桌,牆壁是雪白的,窗簾是種充滿生機的翠綠色。這屋子的布置很簡單,卻彌漫着種淡淡的竹香,恰似一個天然雕飾的少女,若是塗脂抹粉,反而污了她的顏色。
床單已換過了,鋪的平平整整,沒有一絲褶皺,當然也沒有血跡。
陸小鳳一進了房間,便直接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床上,索性這裏也沒有外人,牛肉湯跑去給花滿樓抓藥了,在“少夫人”的威懾下,當然也沒有別的人會進來。
陸小鳳道:“這麽說,這個島是宮九的?”
白弦道:“你認識宮九?”
陸小鳳忍笑道:“江湖上已經沒有人不認識他了。”
花滿樓也帶着笑意道:“這位九公子若只是阿弦的朋友,那他做的犧牲可真是夠大的。”就連他的姓氏和他在江湖中留下的一丁點痕跡,也被人給挖了出來,還平白得了一個那樣的名聲。
白弦故意嘆了口氣,道:“這位九公子和我有種很密切的聯系,旁的人是絕不會知道的……”
陸小鳳支起耳朵坐直了身子,卻沒有聽見下文,忍不住道:“是什麽關系?”
花滿樓溫潤道:“阿弦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旁的人是絕不會知道的。”陸小鳳的朋友們,似乎總是喜歡耍一耍他的,花滿樓也不例外。
陸小鳳倒回了床上,心情很不爽。
任誰被兩個朋友聯合起來耍了的時候,心情都不會好的。
牛肉湯推門而入,低着頭端着碗走到桌前:“藥我熬好了,熱的時候喝不那麽苦。”
花滿樓微微而笑,恍若山間清風雅致怡人:“多謝姑娘了。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在這樣的笑容面前,從來風風火火的小姑娘也不免感到有些臉紅,然後就小聲道:“我叫宮主。”在這島上,她當然是理所當然的公主殿下,她也從來不覺得自己配不上這個名字,可是在花滿樓面前卻不知為何有些心虛。至于另一個名字牛肉湯,更是難登大雅之堂。
花滿樓微微詫異,随即笑開:“想必島上風物得天獨厚,瓊樓玉宇,只可惜在下無緣得見。”他借“瓊樓玉宇”喻宮殿,而宮殿之主自然就是宮主了。
牛肉湯怔住了,良久才低呼道:“你瞧不見?”她瞧着這個人,這是個很年輕的男子,非但俊美,而且氣度非凡,一路走來也與正常人無異,實在難以讓人相信他瞧不見。
花滿樓點點頭,道:“我七歲的時候就瞎了。”
牛肉湯實在不知道說什麽,但她的臉上已露出種同情之色。
她雖然沒有說話,但花滿樓已明白她的意思。他緩緩道:“其實做瞎子也沒有不好,我雖然已看不見,但卻能聽見更多的東西。”
他臉上帶着種幸福而滿足的光輝,慢慢地接着道:“你有沒有聽見過雪花飄落在屋頂上的聲音?你能不能感覺到花蕾在春風裏慢慢開放時那種美妙的生命力?你知不知道秋風中,常常都帶着種從遠山上傳過來的木葉清香?……”
小姑娘靜靜聆聽着,一雙春水般動人的眸子已瞧進他的眼裏,那雙眼雖帶着種揮不去的空茫之色,卻充滿生機而非死氣。
白弦微笑着注視這兩人半晌,才終于出聲道:“九妹,這位是我的好友花滿樓,另一位是陸小鳳。”
牛肉湯當然聽說過花滿樓,但她卻像是第一次聽見這名字一般,臉帶紅暈喃喃道:“花滿樓、花滿樓……這真是個好聽的名字。”
仿佛才注意到這屋子裏還有兩個人,牛肉湯羞紅了臉抛下一句“我馬上回來”,就飛一般地跑了出去。
白弦瞧着陸小鳳,笑眯眯道:“小雞,你對九妹怎麽看?”
首次享受被美女完全忽
略這種待遇的陸小鳳幹巴巴道:“她的輕功不錯。”
花滿樓笑得很愉快:“她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
這個可愛的女孩子輕功果然不錯,不一會兒就一陣風般跑回來了,還捧着兩個青皮的果實,正是這南海島嶼上特有的果實椰子。
白弦的出生地雖然是在白雲城,但他在飛仙島上待着的時間屈指可數,對椰子也只是有個薄弱的印象罷了,更枉論陸小鳳和花滿樓了。
牛肉湯侃侃而談:“這種叫椰子的果實是島上特有的,皮很厚,裏面就是果汁和果肉……”
“咔”的一聲,汁水四濺。
“死陸小鳳,你絕對是存心的——”
白弦拉着花滿樓急退,好歹退出了攻擊範圍,遙望打開的大門外遠去的兩個黑點,他悠閑道:“九妹去追小雞了,你喝了藥就睡一會?”
不待花滿樓回答,藍衣少年已經動手整理起床鋪來。
花滿樓立在原地,遲疑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白弦抹了把臉上零星的液體,語氣平平道:“椰子裏面全是水。”而陸小鳳方才直接劈開了它。
花滿樓怔了怔,而後便忍不住笑出聲來,好半晌才止住,道:“阿弦,這是你的房間吧?”
藍衣少年輕巧道:“這兒是‘葉孤弦’的房間,而少夫人的房間,自然不在這兒了。”他的語聲是絕對的不懷好意:“夫妻兩人,難道還要分房睡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