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念念不忘

江阮清明節都沒顧得上回去掃墓, 親人都安葬在老家,離影視城太遠,直到立夏前幾天, 劇組拍攝任務漸漸輕松, 他才終于抽出空回去了一趟。

開車回燕寧市的路上下了雨。

碧空如洗。

回到劇組,徐小舟就朝他招了下手,迎上來, 說:“阮哥, 剛才有個綜藝的導演打電話過來,問你有沒有檔期。”

“哪個?”

“最佳拍檔。”

江阮怔了一瞬。

《最佳拍檔》是一檔三年前開播的大型明星真人秀,主打冒險闖關,交友互動,每一季的主題都各不相同。江阮第一年就受邀去當了這個綜藝的嘉賓, 之後開始常駐,加起來三十多期節目,他基本一直都在。

頭一年記得是江南古鎮和游樂場闖關。

每期十位嘉賓,除了常駐的四位,還會選熱門電視劇或電影的CP來參加, 當然, 這個CP并不限定為情侶, 也可能是朋友、親人之類的。

江阮差不多每年元宵左右就會收到節目組的邀約, 然後去簽合同, 今年一直沒等到,他已經默認自己下車了。

“合同呢?”江阮問徐小舟。

徐小舟連忙遞給他,“已經傳真過來了,但是我沒說死,告訴他得等你回來再說。”

江阮猜測節目組大概是想請謝時嶼。

所以留下他, 添點兒熱度。

但導演的期待恐怕要落空,謝時嶼八成不會去,畢竟他已經兩年多沒有參加過任何綜藝節目了,通告大部分都是在拍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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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這種需要跟人搭伴同住,從起床拍到睡覺,一整天開着攝像頭的節目,謝時嶼肯定最不喜歡了。

“簽吧,”江阮對徐小舟說,“待會兒你去給導演回個電話。”

他想在退圈之前多攢點錢。

這檔綜藝錄制很累人,有時候嘉賓還得跋山涉水,而且是直播形式,先直播,不願意看直播的觀衆等三天後的剪輯正片,需要嘉賓時刻提心吊膽,說錯一句話都很危險,所以給的片酬也比較豐厚。

江阮囑咐完徐小舟,就去了片場。

被迫在鐘父面前出櫃後,其實并沒有特別影響鐘尋跟楚聽冬的關系,鐘尋對父親徹底失望,他那種渾身犟勁兒的人,一旦放棄,就不會再有念想。

而楚聽冬,他本來就是表面叫一聲鐘叔叔,實際上對這個慣于家暴的繼父,沒有任何感情。

鐘尋決定去住校之後。

楚聽冬也提出想要住校。

“怎麽突然要去學校住呀?”吳玉蘭擔憂,當着鐘父的面,她只是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鐘尋,試探地問楚聽冬,“在家住得不舒服嗎?”

“家離學校比較遠,”楚聽冬撒謊,“下了晚自習再回來,沒時間寫作業。”

吳玉蘭信以為真。

楚聽冬就搬去宿舍。

這下徹底不受拘束了,平常他盯着鐘尋做卷子,周末也不許他出去鬼混,如果鐘尋鬧着非要去找那些狐朋狗友,他就拽着鐘尋到學校附近小賓館開房。

副導喊人清了場。

開頭就拍事後。

“各部門就位!Action!”

破舊賓館。

謝時嶼手指插|入江阮濡濕的黑發中,微微用力,拽着他的頭發讓他仰起脖子,然後親他已經紅腫不堪的嘴角,含得那片軟肉濕紅發燙。

“……我艹你大爺。”江阮朝他肩膀扇了一巴掌。

謝時嶼松開拽他頭發的手。

失去了支持的力道,江阮瞬間癱倒在了潮濕的被子上,整個人縮成一團,半張臉埋在枕頭裏,顯得臉特別小,眼尾通紅,看起來有點可憐。

“我不就晚上去了趟臺球廳嗎?”江阮有點委屈,悶悶地說,“我殺人了還是放火了,你塞給我的卷子我也寫完了啊,你是想讓我考大學還是想讓我死?你是不是有病啊?”

“你只是去了趟臺球廳嗎?”謝時嶼是真的不想跟他吵架,但能忍得住不跟他吵架的人,這個世界上恐怕不存在,“你在那兒通宵,第二天也沒來考試。”

“……那,”江阮咬了下嘴唇,“你就說讓我去高考,也沒說讓我每次都得來考試啊。”

謝時嶼沉默不語,捂住他的嘴,往被子底下伸手。

江阮吓壞了,使勁掙紮開,害怕地摟住他脖子,拿臉頰蹭他耳廓,“我錯了,我再也不去了,再去我就是小狗。”

等到導演喊“卡”,江阮解脫似的松了手。

他不敢看謝時嶼。

起身繞過他,去準備下一場戲。

鐘尋離開賓館,忍不住去找了他的狐朋狗友,再不跟楚聽冬以外的人說說話,他感覺他快要瘋了。

燈光到位,接着開拍。

“我簡直比坐牢還難受,他就像盯犯人似的盯着我,如果我真考不上大學,他不會弄死我吧?”江阮叼着根煙,渾身還是軟的。

“哈哈哈我看你活該,”狐朋狗友還嘲笑他,“你真得有個人管着,我雖然混,我也不和那幫人玩啊,不然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學校的人還惹得起,外面那些還是算了,他就是怕你出事。”

江阮找不到借口了,蹲下貼着欄杆,“……我知道啊,但是……我還是……想跟他分手了。”

“?”狐朋狗友都懵了,“我擦,你還真的渣到底了,你現在突然甩了他,他才會弄死你吧,這哥們兒碰上你真是倒了血黴。”

“你到底跟誰發小啊。”江阮掐了煙,聊完以後更心煩了。

他自己去滑冰,看到潘叔拿謝時嶼的花滑比賽視頻給他那群小徒弟做分析,他也在旁邊跟着看。

看得入了迷。

之後幾天,他故意找茬,想讓謝時嶼跟發火,如果謝時嶼先提分手那就好了,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他一開始就是想氣他爸,現在氣到了,結果跟他猜想的差不多,那就到此為止吧。

他還跑去上網泡吧,考試退步,窩在宿舍一個字不看,埋頭打游戲。

謝時嶼起初還管他,後來發現沒用了。

江阮又逃了課,去網吧待着,直到周末,這次謝時嶼沒給他打電話,也沒有出來找他,他以為這就是結束了,叼着根吸管喝汽水,望着網吧外,夜色下車來車往,周圍都是敲鍵盤的聲音,煙味嗆得人惡心,他竟然有點難過。

深夜,他拎着書包回家,走到樓下才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你待在這兒幹什麽啊?”江阮走過去問。

謝時嶼說:“等你。”

謝時嶼并不知道江阮為什麽突然間變了态度,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鐘父那天的話,他是個不在意家庭的人,父母離異,他又從小待在省隊,跟誰都不親近,所以不太能理解江阮的在意,但他知道,他不想看他難過,然後堕落。

謝時嶼說:“你不是羨慕別人過生日嗎?”

江阮不服氣:“誰羨慕……?”

謝時嶼:“沒別的了,吃蛋糕麽?”

江阮:“……”

謝時嶼:“你跟我去北京,我照顧你,每年給你過生日,行不行?”

“卡!”場記打板。

謝時嶼放下那個蛋糕。

道具組買的是真蛋糕,正好拍完這場就中午了,拆開盒子每人分了一小塊。

“你怎麽不吃?”謝時嶼問江阮。

江阮搖搖頭,“不太想吃甜的。”

“我記得你以前喜歡。”

“很早以前了。”江阮讪讪地說。

江阮是六月一號的生日。

他都不太好意思告訴同學,每次都被拿來開玩笑,什麽兒童節啊。

恰好今年在周末。

他能待在家。

謝時嶼渾身的傷都好利落了,幸好沒被打毀容,只是發鬓旁邊留了一道很淺的疤。

他去蛋糕店訂蛋糕,店員笑着問他:“家裏有弟弟妹妹啊?”

“給我家的小孩。”謝時嶼嘴角也勾出笑意,撐着櫃臺,修長的指尖輕敲了下玻璃臺面,“要這款。”

拎着蛋糕去江阮家的時候,江阮還沒睡醒,還是奶奶給他開的門。

“這麽怎麽懶啊你。”謝時嶼把蛋糕放客廳,去他房間,隔着夏涼被摟他,低頭親他的嘴巴,忍不住笑,“起來過節了寶寶。”

“你好煩。”江阮腦袋一沉,沒睡醒的時候很迷糊,臉埋在他手心裏接着睡。

謝時嶼俯身抱緊他,鼻尖埋在他頸側,聞到睡衣上很清淡的皂角味。

“你們好學生不都應該天不亮就起來看書嗎?”謝時嶼低頭說,“然後一直看到晚上天黑,再熬個夜。”

“嗯嗯。”江阮困得随便敷衍。

謝時嶼扒拉他衣領,“你那根紅繩呢?”

江阮指了下書桌,“奶奶讓我換根新的,我還沒換。”

謝時嶼站起身,叼了根煙去給他串那根小破繩,其實幾分鐘就弄好了,就是上面那個結不太好打,不容易弄好看,謝時嶼還是之前陪江奶奶住院,沒事兒幹跟着學的。

“生日快樂。”謝時嶼重新給他戴上。

江阮這下不好意思接着睡懶覺了,害臊地坐起來。

中午奶奶想做一桌菜,留謝時嶼在家吃飯,謝時嶼起身過去幫忙,江阮被他倆哄着出去玩。

“那我要騎你的摩托。”江阮趴在廚房門口,探頭進來說。

謝時嶼挑眉,“你上次不是怕摔嗎?”

“就是,騎什麽騎,不許去。”奶奶也說。

江阮不樂意,撇撇嘴,跟奶奶說:“為什麽啊,謝時嶼能騎,我怎麽不能?”

奶奶說:“小謝這麽高的個子,騎個摩托怎麽啦?你什麽時候也長這麽高,騎馬我都不管你。”

謝時嶼悶聲笑。

江阮跑過去,沖他後背頂着撞了一下,謝時嶼竟然沒損他,還回頭揉了揉他的腦門。

要是能一直留在那個夏天就好了。

江阮晚飯後坐在沙發上,端着小碟子吃蛋糕,腳踩在謝時嶼腿上,等謝時嶼給他把相機修好。

謝時嶼偷拍了他的腳。

腳踝白皙纖瘦,線條蜿蜒到小腿,秀氣漂亮。

“江阮!江阮在不在,給老子滾出來!”

防盜門被猛地踹了幾腳。

謝時嶼按住江阮,起身過去開門,懶散地說:“誰啊?”

江阮的叔叔江睿賭博成性,曾經還被抓進去蹲過幾年牢,出來照舊,家底跟身體都被掏空了,欠了一屁股賭債,成天上門管江阮要錢。江阮前幾年還小,又怕他要不到就去找奶奶,給過他小幾千,但壓根沒用,對賭徒來說塞牙縫都不夠。

後來再也沒給過他一分錢。

“跟你有什麽關系,我找江阮,讓他出來。”江睿一雙眼渾濁不堪。

江阮的爺爺是省話劇團的演員,奶奶年輕時唱京劇,生病嗓子稍微有點倒了之後,也去當了話劇演員,所以從小都更偏愛江阮的父親,聽話懂事,當導演後拍的處女作上映時還火了很長時間,算是演藝世家。

江睿就截然相反。

讓人操碎了心,畢業後騙家裏想做生意,結果拿走家裏一半積蓄去炒股,賠得血本無歸。

“他拍電影不是更花錢嗎?成百上千萬往裏砸。”江睿嗤之以鼻,“我花了這麽點兒,你們就心疼?這次是我運氣不好而已。”

直到江阮父親去世,江睿還惦記着他那些老相機,想偷拿幾個去賣掉,有些收藏價值高的,市面上少說幾十萬。

沒想到江阮竟然直接報了警。

江睿怒火上頭,把偷走的那些相機全都搬到江阮面前,砸了個稀巴爛。

算是徹底決裂。

“你還是跟我聊吧。”謝時嶼無所謂地說。

江睿挨過謝時嶼的揍,不敢跟他硬來,但追債的那邊實在躲不過,他今天出去也是死,索性再賭一把,埋頭就要往裏闖。然後被謝時嶼當胸一腳踹開,後背幹瘦的骨頭撞到走廊鐵欄杆上,肋骨都好像斷了幾根,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滾。”謝時嶼蹙眉。

謝時嶼雖然對謝父那些生意毫不關心,但也聽過不少生意場上賭博賠到傾家蕩産,欠債無數,最後淪落到全家如同過街老鼠,東躲西藏,要不然索性自殺,留了一屁股債給家屬的事情。

被這種人沾上,想要徹底甩掉太難了,何況是江睿這種老賭鬼。

不過今天過生日,他不想跟江阮說這些。

“走了。”謝時嶼說。

江阮點了下頭。

等重新坐下,江阮問他:“你為什麽賣車啊?”

江阮昨晚就看到他發的朋友圈了。

在找買主。

“還有好多要賣的,”謝時嶼往他腿上躺,擡頭看他,笑着說,“我爸讓我還他錢,說送我來上學,是讓我搞同性戀的嗎?我也就那幾輛賽車是我自己的,還算值錢,買了先還他,至少把來一中的擇校費補上吧。

“然後我應該就很窮了,沒錢租房,只能跟你住在一起,怎麽辦啊。”

江阮呆了一瞬,垂下眼睫故意說:“我家房租很貴的。”

謝時嶼看着他就心癢得厲害,從來沒這麽想念過哪個人,就是想念,明明在身邊,卻還是失控般地去想。

“幸好我不走了,如果這學期結束就出了國,”謝時嶼低聲說,“我肯定對你念念不忘。”

江阮沒說話,低頭飛快地啄了下他的唇。

其實他當時想說。

如果真的念念不忘,那也應該是我對你。

過段時間要拍分手戲,江阮需要再稍微瘦一點,所以這幾天中午都不怎麽吃,但他又饞,聞不得別人的飯香味,吃過清湯寡水的營養餐,就躲起來睡覺。

“那個綜藝真的要接?”姜南格外不放心謝時嶼。

《最佳拍檔》在國內綜藝中的知名度很高,開播後每周六還會在地方臺播出剪輯版本,受衆廣泛,很多想拓寬戲路的明星都眼巴巴等着這個資源,只是節目錄制不易,直播時還容易爆黑料,大部分人考慮之後不敢接。

“我已經這麽沒信譽了麽?”謝時嶼笑笑。

姜南知道他是因為誰,才想接這個綜藝,感到特別不放心。

“我心裏有數。”謝時嶼說。

姜南無奈。

但也沒法阻止他,畢竟謝時嶼才是老板,她只能祈禱工作室不要下個月就解散,或者公司破産。

離《複讀生》殺青最多還有一個月時間。

謝時嶼偶爾會參與導演組關于最後收尾的制作讨論,他去房車上跟張樹他們待了一會兒,下來後,穿過午休時冷冷清清的片場,就看到江阮蜷在一張躺椅上,睡得正熟。

枕着那天粉絲探班送的小鹦鹉抱枕,身上搭了塊毯子。

徐小舟在旁邊打游戲。

見到謝時嶼過來,蹭地一下站起來,猶豫要不要叫醒江阮,“……謝老師。”

“為什麽在這兒睡?”謝時嶼問。

“……說躺一會兒,然後就睡着了。”徐小舟幹巴巴地解釋。

江阮睡着後被叫醒,再入睡就很難,午休時間又短,徐小舟就不太想吵醒他。

“嗯。”謝時嶼點了點頭,“去幫我倒杯水,謝謝。”

“好的。”徐小舟連忙答應。

這邊角落空無一人,謝時嶼俯身想抱江阮,卻發現他攥着那個抱枕沒撒手,目光停頓片刻,意味不明地哼笑了聲,連着小鹦鹉一塊抱起來。

江阮拍戲都已經條件反射了,謝時嶼一抱他,他就迷迷糊糊摟住了謝時嶼的脖子。

像是在拍戲,又像是沒睡醒。

剛才好像做了個夢,在多年前的夏天,也有個人這樣抱着他。

作者有話要說:  來晚了不好意思QAQ這幾天白天去做針灸,有時候人太多,回來晚了更新也晚一點,會努力早點更的[小鹦鹉哭哭]

感謝在2021-06-27 22:22:40~2021-06-28 22:52: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skyline 78瓶;殘蕭 6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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