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速之客
從天際而來的光泛着瓷白, 院子裏幾顆荔枝樹葉子越發濃綠,暗藏着清新的金芒在空氣中游戈。
陳小山走了,他這一去要三天。
他離開之前, 喬言希沒少聽見時也的幸災樂禍。
喬言希架起畫架,她已經有一年時間沒拿過畫筆了。
去年游丞生日前夕, 喬言希親自給他畫了一幅畫像,她滿心歡喜地将畫像送給游丞, 換來的是淡漠與忽略。
游丞将畫像随意卷在他的資料裏,恰好那天下了雨,他的資料不幸掉進了水坑裏, 顏料韻染, 毀了他一沓資料。
事後他對喬言希冷言冷語, 讓喬言希以後別碰這些五顏六色的顏料, 弄得渾身髒兮兮不說, 還給別人添了麻煩。
他唇薄,說的話也凍徹人心,從那次起喬言希已經有一年多時間沒有碰過畫筆。
如今再拿起畫筆, 卻是不一樣的心境。
左臨坐在荔枝樹下, 他笑容燦爛。
千萬道光線在他身邊交織,編出了一個美好的夢境,他優秀的五官在陽光的照拂下越發耀眼奪目。
“接下來兩個小時你要喝水上廁所, 要提前跟我說,知道嗎?”
左臨的五官屬于濃顏系, 可他氣質疏冷,不說話沒有表情時也淡淡的,有如捂不熱的白玉。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日陽光暖的緣故,他笑起來越發迷人燦爛, 尤其是那件白衣,幹淨有如不化的雪。
“遵命。”他說。
喬言希的唇角一揚,她擰開顏料罐的蓋子,開始畫畫。
海邊的風很柔很軟很暖,海邊的樹葉碧綠,連人也一眼萬年。
兩個人之間隔了幾步,呼吸不連軌,視線卻緊密相接,連兩人的笑意也像是碰撞出火花,似無聲息的彌漫開來,泛出了一層比一層高的浪花。
左臨看到喬言希的臉在日光下泛着白瑩瑩的晶光,她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
“我們休息一會兒吧。”左臨的視線凝在喬言希臉上。
喬言希掀開眸子,畫已經差不多了,“你累了嗎?再有幾分鐘就畫好了。”
“不累。”
“再堅持幾分鐘。”喬言希垂下視線,畫筆在畫布上描摹。
左臨低低啞啞地嗯了一聲,一陣風在耳旁吹過樹葉,沙沙作響,零零串串的波動聲音鼓吹着熱意。
喬言希在畫畫時很專心,專心的模樣很漂亮。
自始至終,左臨的視線一直緊緊地追随着她。
風聲吹過了三陣,樹葉搖動了三次,海邊的天空很高,層層軟軟的白雲移動着,似乎在海平面上留下了一團可見的陰影,稀稀薄薄的一層。
“畫好了。”喬言希擡手,随意抹去額頭的汗。
左臨起身,在這一個多小時裏,他的身子都僵了。
喬言希将他畫的有如神祗下凡,周邊的海和天空淪為左臨的陪襯,越發襯得他像是下凡歷劫一般。
“畫的真好。”左臨一笑,狹長的眸子帶着清涼潤玉的笑意,眼裏的那團光芒不可阻擋地傾瀉而出。
喬言希仰面,“我覺得你比畫上更好看。”
剛才她擡手擦汗時,左手虎口處沾染了些荔枝紅的顏料,恰好在光潔飽滿的額頭上留下了一撇。
顏色明亮,越發襯得她膚白。
左臨彎腰,溫柔的用指腹輕輕地擦了一下那一道顏料,結果弄巧成拙,顏料開花。
“怎麽了?”喬言希納悶擡手抹了下臉,她手上五指有四-五個顏色,她随意抹了下臉,結果把自己抹成了小花貓。
意外的很好看。
喬言希看着左臨那雙漂亮的眼睛,在幹淨透徹的眼底找到了自己的倒影。
“去洗把臉吧。”左臨紳士彎着腰,溫和安靜地注視着喬言希。
喬言希好奇的拿過一旁的手機打開前攝像頭,她看到了一張小花貓的臉。
可樂正在院子裏追着一只花蝴蝶玩,結果不幸摔了個跟頭,正在那裏喵喵叫。
喬言希現在的臉比可樂的花貓可花多了。
“我可是因為要給你畫畫才把臉弄髒的。”喬言希偷偷壞笑了一下,她丢下手機。
“那我給你洗臉?”左臨的心跳一緊。
喬言希鼻息之間輕輕地哼了一聲,趁着左臨還未反應過來,她五顏六色的爪子就在左臨的臉上拍了一下,七八種顏料在他幹淨帥氣的臉上拉出一道痕跡。
“好了,現在我們一樣了。”
可樂伸長脖子,小小的貓臉是大大的疑惑,她看着兩人喵了一聲。
“我說你們兩個人玩夠了嗎?”時也啃着蘋果,不知道在院子裏站了多久了,他就看着這兩個人蜜裏拉絲。
“陳小山走了,你一個人在家不是很自在嗎?你在這裏看我們幹什麽?”喬言希偏頭,時也正臭着表情地啃蘋果。
“他走了,我當然自在了。”時也随意嚼了兩下咽下蘋果,“但是你們卻很礙眼。”
“你可以不看啊。”喬言希和左臨在自家院子裏關他什麽事?
時也憤憤的又啃了一口游丞,這次用的力氣很大,幾乎要把四分之一個蘋果給啃下來。
他可不是願意看的,只是因為他們太吸引視線了。
他含着半怒半怨的心的啃了一口蘋果,結果不幸碰到牙龈,他眉頭打起褶子,丢下手半個蘋果進屋去了。
“他怎麽了?”難得喬言希嗆時也,他居然沒有回嘴,按照他只能贏不能輸的性子,換做平常,他定然不會這麽輕而易舉地繳械投降。
“不管他。”左臨的視線輕易的撥回了喬言希身上,“我們進屋吃雪糕。”
“好呀,再凍一點荔枝。”前幾天天氣預報說今天明明有雨,可是擡頭看天,天邊燦爛,風和日暖。
不過還是把畫畫完了,如果有一天喬言希真的因病走了,她好歹也算是給左臨留下了些東西。
陳小山臨走前将民宿托付給左臨,讓左臨先管幾天。
左臨從小到大的暑假寒假工經歷很豐富,第一次管着民宿,管的井井有條,甚至比陳小山熟稔很多。
時也總是在午飯前一個小時到民宿,他就是過來蹭飯的,以前陳小山在時便順便氣氣陳小山。
奇怪的是時也今天從到民宿到在飯桌旁落座,居然很安靜,沒有像往常一樣,那張像紙一般輕薄的嘴安分地閉着。
喬言希居然有幾分不習慣。
“時也,你今天的話怎麽這麽少?”喬言希吃了一口辣椒炒肉。
時也看着比以往挑食很多,臭着臉色,“牙龈腫了。”
他一開口,眉頭就吃痛地一挑。
昨天啃蘋果時碰到了牙龈,他昨天晚上連粥都沒喝下,今天過來蹭飯,還碰見了一桌子有辣椒的菜,他光看一眼都覺得飽了。
撲哧一聲,喬言希沒忍住,竟然笑了,笑得尤為貼合心意。
時也拍下筷子,一臉追債表情地鎖着喬言希,狹長的眼睛眯細了,“好笑嗎?”
喬言希臉上的笑容更燦爛,“好笑啊。”
以往都是時也三言兩語氣死人,現在他終于不能像以前一樣随心所欲地開口了,他牙龈腫了,估計這兩三天得耐着性子閉着嘴。
“等我好了,有你好看的。”時也沒什麽胃口地起身。
“坐下。”左臨剛才在手機上叩字,這會兒他放下手機,叫住了時也。
時也的表情瞬間撥開烏雲見明日,他斜嘴笑着,聽話的坐了下來,一手搭在椅子的靠背上,坐姿不羁。
“哥哥,怎麽了?”時也本來是側着坐的,他調整了下姿勢,一手托着下巴,笑容得猶如高空明日,明亮,卻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高度。
“是不是我不在,你沒有胃口?”時也帥氣地眨了下眼。
坐在他對面的喬言希看直了目光,她手上的動作快于大腦思考,直接拍在了左臨的眼皮子上,阻斷了左臨看他的視線。
因為是下意識動作,沒控制好力氣,拍得左臨的眼皮子有幾分輕疼。
“時也,你以後不許用這種語氣跟左臨說話了,也不許對他做這些暧昧的動作!”時也這樣做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剛開始喬言希就忍不了,如今次數多了,她更加忍不了。
時也坐直了身子,懶洋洋的斜看着喬言希,她護着左臨時嘴角繃得直直的,帶着不容拒絕的弧度。
“你怕什麽?我又不會真的對左臨有什麽興趣。”時也意味深長地傾了傾嘴角。
“不過我對你倒是很感興趣,言希,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看電影啊?”時也傾身,一手撐着下巴,笑得風花雪月。
左臨耳尖攀上了霞紅之色,他扣住了喬言希的手腕,拿開了喬言希的手,他眸帶警告之意,“她沒空。”
“沒錯,我對你沒空。”喬言希一口拒絕,不留任何轉還餘地。
“真沒意思。”時也臉上的興致上去,他散漫起身,“你們慢慢吃吧,我不打擾你們談情說愛了。”
“我讓廚房熬了粥,你吃點東西走吧。”
時也剛起身,又立刻撐出一張笑臉,坐了下來,他眉梢眼角帶着魅惑的笑意,如同男狐貍轉世,邪魅而不失男子氣概。
看他嘴型就知道,他又要說一些故意給左臨添堵的話。
左臨的手機震動,是陳小山打來的電話,他身在外地還不放心民宿。
主要是陳小山不放心,會來民宿裏找麻煩的時也。
左臨接通電話,和他說了幾句民宿的事,就在要挂斷電話的契機上,陳小山舌頭打結一般,問了一句有關時也的事。
“時也他今天沒來民宿搗亂吧。”
左臨看了一眼在吹着熱粥的時也,剛才粥端上來,他吃的太快,可能是燙到了牙龈腫脹的地方,疼得他劍眉擰成麻繩一樣。
“你放心,他最近兩三天沒有精力搗亂。”
“為什麽?”
左臨露出了執掌大局的淡然笑容,“他牙龈腫脹,這幾天都不能開口說太多話。”
原因剛告知陳小山,手機另一端就傳來了一陣發狂發瘋一般的幸災樂禍大笑。
“他是不是走火入魔了,小心笑岔氣。”時也坐在對面都聽到了那串笑音,氣得他眉間一片陰霾之色。
時也說的話不巧成真。
陳小山笑的太開心,不小心嗆了兩聲,咳嗽了幾下。
高興完了,陳小山樂極生悲,“為什麽我一走,他就牙龈腫脹了!”
陳小山失去了一個揚眉吐氣的好機會!
此時陽光暖意橫生,院子裏的泳池幹淨透徹,波光粼粼。
一個溫雅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您好,我訂了三天兩晚的民宿,幫我辦理一下手續吧。”
左臨匆忙說了兩句挂斷電話,剛擡頭,他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