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
迦南至今記得兩年前的那一段時間。
頭顱陣痛如被雷殛,她全身冷汗幾欲暈闕過去,程素然将她唠叨一番最後強行拖着她去了地球的另一邊找了道上一位著名的私人醫師,一套檢查做足下來,醫生的臉色是她沒有料到的凝重。
她明明以為那只是普通的頭痛的。
那個時候,醫生已經宣布了她在這個世界上的命運和未來。
“如那位醫生所說,莫小姐還是将孩子打掉的好。”
手機裏何準的聲音還是含着半分玩世不恭的笑意,“懷孕時體內分泌的衆多激素會刺激莫小姐腦內的腫瘤沉眠,稍不注意便會蘇醒,更別提分娩那段時間,以莫小姐的情況來看,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中會使腫瘤極速異化——即便莫小姐活到了生孩子的時候,估計孩子也不一定能夠生下來,退一步來說,即便萬幸生下來,莫小姐也未有多少時日能夠照顧了。”
迦南站在洗手間廳裏捏着手機,她垂眸看着牆角那一塊瓷磚上的灰塵,靜了好一陣才說,“我知道了,謝謝你。”
“嘛,謝歸謝,該給的錢可是一分不能少的。”何準坐在辦公室裏翹着二郎腿看着檢查報告,上面的數據約莫還是稱得上觸目驚心,語言依舊輕快,“至于喬老板那邊……”
他沒說完,對方“嘟”地一聲挂了,何準一愣,又無奈地拿下手機聳聳肩,“我怎麽就好這口呢……這麽好的女孩真是可惜了呀。”
辦公椅一轉,何準擡眼望向靠在牆邊的青年,“徐洛,你說是不是啊?”
徐洛雙頭環胸低着頭沉默,好像什麽都沒聽見。
******
喬立言帶着迦南飛回了俄羅斯。
迦南看得出來,喬立言是真的開心,他面對那些國際毒枭時笑容沉穩斯文,笑意卻未達眼底,這一路上他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像個得到母親表揚的男孩子。
“那邊籌備已經完畢,我們回去就結婚。”私人飛機上男人在她耳邊輕輕呢喃,“迦南,我已經等不及了。”
這個男人是愛她的。
Advertisement
迦南能夠感受到。
她的感情像是麻木一般失去了漣漪,卻依舊擡起頭擠出微笑,擺出受寵若驚的模樣,曾幾何時起,她也會在他面前學會了僞裝,“何準是不是瞎說,這麽堅信啊?”
“何準不說沒把握的話,”他勾勾她秀氣的小鼻子,“你逃不掉的。”
迦南眨眨大眼睛,扭頭望着窗外的渺渺機雲絮。
他帶迦南回聖彼得堡,醫生早已等候多時,是個面容慈祥的大夫,給迦南檢查一番後滿面笑容地與喬立言交談,最後開了藥又不知囑咐了什麽,喬立言交給管家,管家畢恭畢敬地接了。
“醫生說從今天起別亂跑,嗯?”
“好。”迦南點點頭。
回國後事務頗多,他陪她陪到傍晚才離開,傭人将一份行程單交予迦南,迦南一看,明天還得去試婚紗。
喬立言走的時候迦南在門口望見了等候他的徐洛,他穿一身黑靠在門前,上調的眼角,眸色淡淡,喬立言出了門他也尾随離開,走之前望了迦南一眼,神情複雜。
第二天時聖彼得堡難得的好天氣,萬裏無雲,天空湛藍,她從未想過所謂的試婚紗竟是在自家別墅裏,造型師設計師和助手,造臺舞美工具,各種婚紗和攝影裝置擺滿大半庭院,迦南不得不坐在棚子下被造型師化妝師折騰來折騰去。
請來的工作人員皆身穿紅衣制服戴紅色的鴨舌帽,十分有特色。喬立言來的時候,迦南正好換上一身抹胸魚尾真絲婚紗,長長的輕盈裙擺與胸前的刺繡都鑲嵌一粒粒真鑽,璀璨奪目,細細的腰肢豐滿的胸,肌膚雪白,點了淡妝的眉眼輕輕擡起,櫻唇輕抿,勾魂奪魄,竟有幾分絕色味道。
喬立言交疊雙腿坐于一邊,目光釘在迦南身上,迦南有些不自在,看看落地鏡裏的自己,呆了一呆,又轉頭偷偷看喬立言,不知為何羞赧了。
“好看嗎?”她小聲問。
喬立言站起來一步步向她走來,當着造型師的面将她摟在懷裏,俯身鼻尖埋在她頸脖間說:“現在就想把你按在地上吃掉。”
迦南耳根熱了,本想推推他又收了手,周身是喬立言幹淨熟悉的氣息,她閉上眼,只覺得安心。
“hey~”
迦南轉頭俄羅斯攝影師走過來,打着手勢笑容滿面地對喬立言說了什麽,喬立言便摟過迦南的腰站在她身側。
“他說,可以先拍一張照。”喬立言微笑着說,“對鏡頭笑一笑,迦南。”
迦南轉向鏡頭。
她一身潔白美麗婚紗,他站在她身邊,穿着黑衣正裝,英挺從容,他溫熱的手掌握住她細細的腰。
就當這是在結婚吧。
她默默地想,對鏡頭露出了笑容。
這樣已經很幸福了。
喬立言坐了一兩個小時,确認了一些婚禮相關事宜就走了,走前迦南說:“不用專門趕過來的,你忙你的就好。”
對此喬立言只是笑道說:“晚上回來一起吃飯。”
“嗯。”
他親親她的額頭,在下午溫暖的光芒中離開庭院。迦南看了一會兒剛轉過身,那個俄羅斯攝影師又找過來,照相機是立拍立出的款型,笑呵呵地将照片遞給迦南,豎起了大拇指叽裏咕嚕說了一大堆,那邊工作人員準備收工,又将攝影師叫了過去。
迦南翻開相片,身穿魚尾白紗的美麗女子,西裝革履的英俊男子,他們站在一起微笑,黑發黑眸,美好得不真實。
“決定了麽?”
迦南擡眸,身穿紅制服的男子立于面前,人來人往中鴨舌帽下是徐洛的臉。
迦南點點頭,說:“按計劃。”
那日黃昏,一大幫人收工扛着各種衣架道具,開着大車離開了庭院,駛向遠方。
管家目送車輛離開後回到別墅中,見女主人正躺在二樓陽臺的搖椅上小憩,還是穿着白天換婚紗前那身裙子,頭發披于肩頭,便上前行禮用熟練的中文說:“迦南小姐,天色已晚,是否開始用餐。”
黃昏的風靜靜吹過,天空一道赤紅的煙霞落在窗檐。
“迦南小姐?”
管家又問了一句上前,“迦南小姐,這兒風涼不宜小睡,回屋休息吧。”
“……”
管家走到搖椅前面,睜大了眼睛。
面前是他從未見過的陌生中國女子,與迦南一模一樣的衣裙與發型,連瘦削的肩膀都極為相似。
可不是她。
……
轉移車輛,一輛轎車在高速上平穩疾馳。
迦南摘下鴨舌帽解開了紅制服外套。旁坐的何準道:“給迦南小姐找了個背影如此想象的可是不容易,要加錢哦!”
迦南換上普通的外套,“她會如何?”
“放心,是我醫院裏的一個小護士,父親原是當地大富和外頭女人生下來的,現在這大富欠了一屁股債就把私生女抵押了,哎哎,你放心,我醫院的人,喬老板會給面子留活口。”
說罷望向駕駛座,“徐洛,還有多遠?”
“半個小時到機場。”駕駛座裏徐洛的聲音悶悶的,緊緊握着方向盤。
“機票已經買好,這是簽證身份證和手續,啊對,還有戶口。”何準遞了個腰包給她,“你要的裏面都有,到北京後程小姐回來接你。”
“多謝。”迦南收下包。
車內一時安靜。
迦南默默望着窗外流動的風景,夜幕降臨,遠處燈火亮起,一片輝煌。
末了,何準在她身後說:“莫珂在墓地裏說的話,喬老板都知道。”
迦南不吭聲。
“你這般走了,他會以為你恨他,畢竟到頭來,你父母的死的确因他而起。”
即便已經知道她有它心,他還是把她帶回家。
迦南又望了一陣窗外,機場的恢宏建築遠遠可見時她說:“本來這些事情,百轉千回,哪裏是一句話,誰做的,誰策劃的,誰的陰謀,這樣能夠說的清的。”
喬立言的世界太複雜。
“連我的親戚都想置我父母于死地,其中千絲萬縷怎可能簡單歸罪于一人。況且我可以感受到的……我知道的,他對我是真的。”
迦南不是傻子,什麽是利益,什麽是真心,什麽是虛僞,即便喬立言往往說她還小,說她單純,可她知道的。
她能夠感覺到,喬立言愛她,這是她完完全全可以肯定的事情。
徐洛沉默地開車,何準也在片刻的怔忪後笑出聲來,越笑越厲害,捂着嘴巴說:“我又有一點明白喬老板為何對你上心了,莫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