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牧沐在原地呆站了好一會兒,确定秦煜城是真的走了,沒有再回來。

他渾身一震,頓時感覺腰不酸了腿不疼了,連坡跟鞋都帶勁兒起來了。

只要身邊沒有秦煜城,牧沐覺得沒有什麽困難是無法克服的!

不,不如說,沒有秦煜城,一切都變得簡單了起來。

牧沐拎着那一袋子怎麽看怎麽令他害怕的蓮霧,找了個垃圾桶把它扔進去,低頭拿出了手機。

感謝高科技,感謝指紋解鎖!

牧沐解鎖了手機,在一堆眼花缭亂的app裏找到了桃寶。

當代青年人沒有一人能逃過網購的魔爪!

牧沐飛快翻到了收貨地址。

G省Z市金吳區濱海街道臨江一品閣0306號。

牧沐不太記得這一套房的詳細了,可能是他忘了,也可能是作者沒寫。

他只能一邊默背收貨手機號,一邊尋找着可能是0306的入口。

一般來講,人停車的時候應該會下意識的停在距離目的地最近的地方,回家肯定是直接奔着車位來,找起來應該并不困難。

果然,牧沐很快找到了最近的電梯口,上邊寫着三棟入口。

看來0306應該是指的三棟六樓。

牧沐停在電梯口外的防盜門前,愣了一下,低頭翻包,拿出包裏剩下的那串車鑰匙,卻發現車鑰匙串上只有車子的開門按鈕和啓動鑰匙,怎麽找都找不到像是防盜門鑰匙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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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沐:“……”

麻了。

他又仔細翻了翻包,找到了一張大概是門卡的東西,但防盜門上并沒有用來刷卡的功能區。

牧沐看着眼前的防盜門,哽住。

未曾設想的困難出現了。

牧沐拎着包,站在門前,感覺腳底板被坡跟鞋折磨得隐隐作痛。

那些能面不改色穿高跟鞋的女孩子真是神仙。

牧沐在防盜門前伫立片刻,深吸口氣,拿着手機,确認了支付密碼也是指紋後,開始搜索起電子身份證來。

原主到底是個膽大包天的騙子,做了不少準備,小程序裏的電子證件一應俱全。

很好,這至少代表實在不行了,他還可以住個酒店。

牧沐松了口氣,在這周邊探頭探腦的研究起來。

如果可以的話,他當然還是希望能夠去沒有秦煜城的房子裏搜索一下,好歹确認一下自己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牧沐找來找去,終于在門上找到了一塊隐藏式開關面板。

他伸手按了一下,隐藏板打開,露出了後面的人臉識別系統。

牧沐:“???”

非得把這玩意兒藏起來是什麽毛病!

牧沐握緊了拳頭。

他試着在監控頭前晃了晃,防盜門應聲而開。

感謝高科技。

牧沐看着打開的防盜門,十分感動,簡直想給做出人臉識別的科學巨人磕幾個響頭。

牧沐走進電梯間,拿門卡滴了一下,看着亮起來的六樓按鈕,無比慶幸的長出口氣。

總而言之。

言而總之。

……還是進來了。

雖然比想象中的要困難得多,但總歸是進來了。

進來了就是好事。

牧沐想着,聽到電梯“叮”的到達聲響,擡起頭來。

電梯門開就是玄關。

牧沐脫掉腳上的折磨,看着玄關放着的同款粉色和藍色的兔兔涼拖,沉默許久,轉頭拉開鞋櫃試圖尋找客用涼拖。

但沒有,或許是還沒有做待客的準備。

牧沐皺着臉,穿上了那雙粉色兔兔涼拖,簡直想把“忍辱負重”四個大字刻在腿上。

這輩子沒穿過這麽少女的拖鞋。

全新人生,全新體驗。

牧沐一邊想着,一邊探索着這個對他來說面積過大的房子。

裝修出乎意料的是很溫馨的原木田園風格,大約三百平,四室兩廳,寬敞明亮,還有個露天陽臺,露臺上有樓梯,通向附贈的樓頂花園。

牧沐站在客廳往外看了一眼,外邊露臺上種滿了花花草草,綠意盎然,還開着零星的花。

牧沐微怔,沒找到原主竟然還會打理花草——總不可能是秦煜城收拾這些,他天天在外邊為了事業奮鬥,怎麽看也不是有時間侍弄花草的人。

很好,牧沐想。

他跟原主算是有了一個共同的愛好。

但牧沐現在沒空去欣賞那些綠植,他心中給這房子原本的兩位主人道了個歉,開始探索房間。

四個房間,主卧客卧書房影音室,一看就是準備夫妻兩個甜甜蜜蜜過小日子的,壓根沒準備保姆房和父母房。

主卧和客卧中間夾了個衣帽間。

牧沐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裙子,遲疑了一下,走進了衣帽間,迎面看到了鏡子裏的自己。

鏡子裏的人黑發濃密,長且直,發梢微微向內卷,天然上翹的唇角使他時時刻刻都像是帶着笑意。

脖頸上的嫩黃色緞帶頸飾将并不明顯的喉結修飾遮擋,同色的七分袖蕾絲長裙将身材曲線勾勒得玲珑有致。

牧沐:“……?!”

玲、玲珑有致?!

牧沐擡手摸了摸胸,瞳孔地震。

他飛速拉開衣櫃,一眼看到了幾件還吊着标簽的嶄新居家服。

牧沐拳頭握得死緊。

可惡啊!

這就是有錢人嗎!

買回來的衣竟然連吊牌都沒剪就這麽挂着!

牧沐酸溜溜地拿起一個吊牌看了一眼價格,表情一僵,飛速放下,扭頭拿了件看起來應該比較便宜的大碼T恤和沙灘褲,轉頭鑽進了洗手間裏。

側腰拉鏈裙子的穿脫對于牧沐來說不是什麽問題。

阿宅的工作就是接私人手工定制,為了恰飯,從毛氈紙雕燈之類到娃衣制作模型定制之類的手工,他都有所涉獵,還能吃一吃上傳制作流程視頻的錢。

牧沐遇到過很多要求奇奇怪怪的客戶,區區側腰拉鏈的裙子,根本難不倒他。

笑話。

本阿宅什麽陣仗沒見過?

牧沐自信擡頭,看到胸前挂着的矽膠,表情瞬間空白一片。

“……”

草。

這個陣仗是真沒見過。

牧沐他面無表情的看着手裏的假胸,感覺自己從身到心都髒了。

他忍不住開始細品,原主到底是憑什麽茍了那麽久的?

憑這假胸?

憑這臉?

還是憑秦煜城不行?

怎麽想都是憑秦煜城不行吧?

這但凡滾上那麽一次都會被輕易戳穿,如果不是秦煜城不行,那根本沒辦法解釋!

牧沐看着鏡子,抹了把臉。

雖然他并不喜歡自己這張生得很女相的臉,但他也從來都知道自己長得不差,屬于那種“如果這臉在一個妹子身上那怎麽着也能混個班花當當”的類型。

對着有這麽一張臉的老婆還不為所動,秦煜城一定是有什麽隐疾。

怪不得作者從來不寫男主推妹子!

天哪!秦煜城你好慘啊!

牧沐對此表示十二萬分的關切。

他唏噓着,突然就覺得自己好像也沒那麽慘了。

他放下手裏的假胸,脫掉了裙子,看到了大腿上橫貫的一道舊疤。

咦?

為什麽這個身體上也會有這麽一道疤?

牧沐愣住。

在還沒被小朋友們圍起來譏笑長相的時候,牧沐曾經也是個上蹿下跳的開心皮猴。

那時候住的院子裏有單雙杠,但是保護措施做得不咋地,牧沐腿上那道疤就是玩單雙杠的時候跌下來劃的。

這道疤跟着他快二十年了,每天換衣服洗澡都能看到。

牧沐摸了摸腿上的疤,感覺手感也跟自己的疤完全一致。

牧沐皺着眉套上了沙灘褲,蓋住了大腿上的疤。

奇了怪了。

難不成這裏的牧沐小時候也玩單雙杠摔破了腿?

牧沐猜不到。

他看了一眼洗漱櫃裏擺着的一盒發圈,生疏的給自己箍了一下頭發,拎起假胸猶豫了許久,為防萬一,滿臉痛苦如同上刑一般的重新穿上了。

——在主動穿上這玩意的一瞬間,似乎有什麽東西離我而去了。

牧沐頂着一臉看破紅塵的超然神情套上了T恤,背負着本不該有的重量,轉頭趿拉着拖鞋去找手機。

他希望手機裏能存留一些對他有用的信息,但他翻來翻去,也沒能從正經得就像是一個正經人的手機裏找到什麽異常的消息。

通訊錄和社交軟件往來的對象,備注的全都是“X先生”、“X女士”或者直接就是大名。

連爸媽的備注都沒有,聊天記錄更是幹淨得不可思議。

牧沐坐在沙發上把各種各樣的APP翻了一圈,屁都沒翻到。

也是。

把男主騙得團團轉騙子,怎麽想都不會在手機裏留下簡單的破綻。

可能連這個手機號碼都是新的。

畢竟人家連身份證上的性別都能造假,甚至還利用這個把秦煜城騙進了婚姻的墳墓!

牧沐盤腿坐在沙發上,陷入沉思。

作者原文裏對牧沐的家庭、人際沒有花費任何的筆墨。

大概是作者意識到重生文的讀者并不耐煩看主角重生之前被虐的內容,所以文章一開頭就是秦煜城把這套婚房賣掉的劇情。

牧沐放下手機,面色愁苦。

現在的情況看來,他好像還身在劇情開始之前——又或者,秦煜城在剛剛扔下他之後,現在已經去賣房了。

牧沐知道秦煜城自身是另有去處的。

原文裏,秦煜城把原主塞到廉租房裏之後,自己可沒住那兒,也就是隔三差五的去原主面前打個卡刷個存在感。

秦煜城在城郊有一套自建房,是他的養父母留下來的。

牧沐回憶着劇情,覺得要說如今這世上,誰最了解秦煜城,他認第二,應該沒人敢認第一。

秦煜城重生之前的一生起伏很大,他孤兒院出身,被一個非常普通的工薪家庭收養,度過了一個平和且快樂的童年。

他頭腦聰明,很會念書,又十分獨立有主見,屬于那種各種競賽獎拿到手軟的學霸,但是這些美好都結束在他高考完畢的那個暑假。

他與養父母一同出去旅行時遭遇了山崩,那天秦煜城鬧肚子沒有爬山,僥幸躲過一劫,而他的養父母死在了那場意外裏。

不過他被養得很好,并沒有就此一蹶不振,仍舊奮發向上,出人頭地,重新組建了一個幸福的家庭,擁有了理想中的美好的老婆和美好的婚姻。

……誰知道被原主給狙了。

草啊。

你好慘啊秦煜城。

牧沐代入了一下自己,心想這換他來他也黑化了。

人生的軌跡大起大落屬實正常,但宛如連環大圈過山車一般就會讓人發瘋。

牧沐唏噓。

他放下并沒有給出什麽信息的手機,準備去搜刮一下書房和卧室。

原主膽大包天成這樣,能狙死秦煜城一次,應該有給自己準備退路。

是時候嘗試撿漏了。

牧沐站起身,開始翻箱倒櫃。

原主是有家庭的,而且家庭背景應該還很不錯,因為作者寫的劇情,正正好卡在秦煜城發現一位牧姓商業巨擘與他長得有七分像,上前攀談得知了對方有個小兒子,叫牧沐。

作者“咔”一下把章節斷在了這裏,留下一句“貍貓換太子”釣着讀者,半點沒提秦煜城對這件事情的态度。

然後書評區就高潮了,就開始沖了,接着作者就撂擔子不幹了,太監了。

導致現在牧沐一頭霧水戰戰兢兢的,既不知道秦煜城到底知不知道原主是個男的,也不知道秦煜城到底知不知道原主意外偷走了他的人生。

就很痛苦。

牧沐翻完了主卧的床頭櫃和飄窗櫃,并沒有找到什麽值得研究的東西。

他嘆了口氣,轉頭進了書房。

書房倒是與外面的溫馨不一樣,是非常嚴肅的商務風格,占據了一整個牆面的書櫃裏裝着的,也都是牧沐壓根看不懂的大部頭。

……這裏看起來應該純粹就是秦煜城在使用。

牧沐遲疑了一下,還是踏進了書房,在書櫃和書桌抽屜裏翻找起來。

秦煜城這個時候剛起步創業沒多久,亂七八糟的文件合同卻屬實不少。

那些合同名目牧沐看不懂,但光憑這些文件袋的數量和分量,也足以側面證明秦煜城的能力。

牧沐小心的翻找着,出于擔心影響到秦煜城辦事的心思,又仔細的将被他翻過的地方複了原。

搜索的結果仍舊是一無所獲。

牧沐長出口氣,在客廳裏呆怔許久,自暴自棄地把自己扔進了沙發裏。

放棄了,煩死了,毀滅吧!

牧沐翻了個身,頭埋進靠枕裏,癱倒了沒兩秒,又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扔下靠枕,走進了廚房。

餓了。

吃飽了再仔細找一圈吧。

牧沐打開了冰箱。

今晚就先在客卧休息一晚上,明天再見機行事。

……

秦煜城坐在街邊咖啡館裏,看着夜色中閃爍的霓虹,眸光陰沉,越想越不對。

他為什麽要走?

因為惡心。

但怎麽想都不應該是他走吧?

那是他買的房子,房産證上是他的名字,牧沐就是單純的拎包入住。

怎麽想,該滾蛋的都應該是牧沐而不是他才對。

秦煜城冷着一張臉,一口氣喝光了杯子裏的咖啡,深吸口氣,買了單,準備回去找那個小騙子算賬。

婚是不會離的,牧沐越想離,他就越不離。

反正不論是結婚還是離婚,在對牧沐有所防備的前提下,他都不會虧。

但那小騙子肯定會着急。

秦煜城坐進駕駛座,面無表情地發動了車子。

……

牧沐拿着手機,躺在客房床上唉聲嘆氣。

他剛剛琢磨了一圈,發現這個世界的APP跟他原來世界沒什麽區別。

但是這個世界并不存在另一個牧沐。

他好不容易搞到四鑽的桃寶店鋪無了,能賺點買菜錢的視頻賬號也無了,他也搞不清牧沐原本的收入來源是什麽。

不過銀行卡餘額裏倒是有三十二萬,省着用能花好久好久。

但他總不能一直花原主賬戶裏的錢。

萬一,他是說萬一,他能夠回去,留原主面對少了錢的賬戶一臉懵逼好像不怎麽厚道。

……雖然原主也不是什麽厚道人。

但牧沐覺得不能因為對方是壞人,就去做讓自己也變成壞人的事。

也不知道他得在這裏待多久,怎麽也得想個法子掙錢才行。

而如果永遠都回不去了,那就更加需要好好幹活了。

除此之外,還得把身世問題給解決掉。

阿宅思來想去,發現他真的啥都不會,也就手工和剪視頻拿得出手。

其實也好,換個角度想,通過網絡接單的話,如果他離開了,似乎也影響不太到原主。

牧沐放下手機,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個滾,蹭了蹭柔軟的被面。

床上的味道很好聞,是冷松木的香氣。

牧沐整理着亂成一團的現狀,沒有聽到家門閉合的動靜。

玄關亮着燈。

牧沐以前住的小窩是兩室一廳一衛,他養成了留夜燈的習慣,方便迷迷糊糊夜起噓噓的時候不至于撞牆。

秦煜城出電梯時看到玄關留的燈,呆怔了一瞬。

牧沐以前從來不留燈,說是有光就睡不着,以至于連主卧的窗簾都是厚重的遮光窗簾。

秦煜城将電梯卡放到玄關櫃上,看了一眼玄關餘下的藍色兔兔涼拖,打開鞋櫃卻沒找到另一雙。

他眉頭一皺,光腳進了屋,直奔主卧。

主卧門大開着,裏邊空空蕩蕩。

秦煜城扭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書房和客卧門,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擡腳走向客卧,打開了門。

門內明亮的燈光傾瀉而下,床上抱着被子迷迷瞪瞪将睡未睡的人驟然一縮,吓懵了一般,抱着被子擡頭看他,一對貓眼瞪得溜圓。

秦煜城的盯着牧沐,目光掃過他身上的衣着與地上的拖鞋,臉色越來越黑。

這個騙子現在套着他的衣服,穿着他的拖鞋,在他的房間裏,躺在他的床上。

秦煜城嘴唇翕動,怒氣幾乎要凝成實質:“你,在做什麽?”

牧沐本能的瑟縮了一下,小心翼翼:“睡、呃,睡覺……?”

秦煜城的話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在我的房間?”

牧沐:Σ?!

秦、秦煜城的房間?!

等等,這不是客卧嗎?!

“我的衣服,我的拖鞋。”

牧沐腦子一片空白:“……啊。”

秦煜城像頭被激怒的獅子:“這是我、的、床。”

牧沐從亂成一團的腦子裏揪住了一條線頭。

救、救命!!

我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情!

秦煜城一個有老婆的男人在自己家裏竟然睡!客!卧!!

牧沐在極度的慌亂之下,還是忍不住對秦煜城露出了幾分憐憫和同情。

秦煜城他,好像真的有隐疾耶。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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