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牧沐千算萬算,怎麽都沒算到自己離婚最大的障礙竟然來自于民政局!

這誰他媽看了不會大呼一聲好活兒!

未曾設想且沒有卵用的道路增加了。

牧沐傻在窗口前邊,片刻,悄聲問:“能不能通融一下?”

“這個……”窗口的小姐姐為難的搖了搖頭,也跟着壓低了聲音,“規矩是這樣的,我也沒有辦法。”

牧沐正欲再說。

秦煜城伸手敲了敲臺面。

牧沐閉上了嘴。

秦煜城上下打量着牧沐。

這個騙子臉上還有未褪的焦急和無奈,微微偏着頭,并不與他對視。

或許是不敢。

秦煜城漫不經心的想。

平心而論,牧沐長得真的很好看。

不是那種乍看便紮進人心裏的明豔,而是那種看他笑了,就會忍不住跟着笑的甜蜜。

但如今的秦煜城無心欣賞。

他滿懷惡意,思索着是否要當衆将這個騙子的裏子面子都扒下來,攤開在陽光下曝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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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煜城眯起眼,想到牧沐剛剛笨拙跑跳的模樣。

他與牧沐的婚姻有四年,他記得他的妻子一直以來都身體不好,于是他就陪着對方過了四年的柏拉圖婚姻。

這對于一個身心都很正常的男性而言有多艱難,想也不用想。

曾經秦煜城心甘情願的體貼着對方,可現在回想,只覺得可笑之極。

秦煜城的腦海被四年的記憶填滿,實在記不清牧沐最初的模樣。

但他看得出來,這個時候的牧沐,還沒有習慣穿高跟鞋。

如果是從前的他,大概只會覺得這份笨拙也格外的可愛,然後告訴牧沐,不舒服的話,就不要勉強自己穿高跟鞋。

秦煜城扯開嘴角,諷刺道:“鞋子穿得習慣嗎?”

牧沐沒反應過來,茫然地回道:“嗯?诶?還、還好?”

牧沐的茫然無措讓秦煜城臉上的諷刺一滞,下意識的收斂了些許,随即又在意識到自己心軟的瞬間陰沉下臉來。

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那些本該溫馨美妙的回憶,在如今展露出的赤裸真相下只令人感到心寒齒冷。

眼前這個看起來膽怯柔弱的人,早已經背叛了他。

他們的愛情與婚姻,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騙局——一場牧沐為了另一個人而籌劃的騙局。

秦煜城阖上眼,深吸口氣,定了定神。

牧沐關注着秦煜城的反應,心裏慌得一批。

他根本不知道原本的牧沐應該是怎麽樣的一個形象,唯恐被看出什麽不對。

作者對牧沐這個角色花費的筆墨不多。

男頻爽文嘛,重點肯定在主角身上。再加上作者把文的爽點全點在事業上了,以至于整篇文下來,幾乎都數不出幾個有名字的妹子。

牧沐只記得這篇文在最開頭的時候,提過一嘴男主的這位老婆曾經是個非常溫柔善良的女孩子。

好家夥。

溫柔善良。

溫柔善良的女孩子是怎麽樣的?

牧沐腦子一片空白。

他實在不算聰明,也并不喜歡社交,連工作都是通過網絡接單,然後自己悶頭做手工。

別說溫柔善良的女孩子是怎麽樣的了。

就是普普通通的女生,牧沐也沒深入接觸幾個,連聊天都少,更別說要演繹一個溫柔善良的女孩子。

牧沐只感覺腦殼發昏。

而且秦煜城現在到底知不知道他老婆是個男……啊等等?

牧沐發現了盲點。

他記得重生之前,秦煜城跟原主的婚姻有接近四年。

四年,秦煜城如果還不知道老婆是男的,那不就是說——

秦煜城沒……呃,沒、沒鼓過掌?

牧沐被自己推測出來的真相震在原地,驚愕萬分。

我的天哪!作者!

你兒子好像……好像不行啊!!

秦煜城看着整個人顯出幾分呆怔的牧沐,不耐道:“原因呢?”

牧沐回過神:“嗯?什麽?”

秦煜城:“離婚的原因。”

一提離婚的話題,牧沐頓時就來了精神。

“我只是覺得,太快了。”他一邊小聲說,一邊觀察着秦煜城的神色。

秦煜城輕嗤:“婚是你求的,現在說太快了?”

牧沐:“!”

竟是如此!

牧沐愣了一下,從善如流:“非常抱歉,我反悔了。”

“……”

秦煜城意識到了,這小騙子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跟他劃清關系。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記憶裏也沒有這一出,但他并不想如了牧沐的意:“我不同意。”

“?”牧沐想不明白,“為什麽?”

秦煜城只是抱臂看着他,不說話。

牧沐思來想去,在他貧瘠的社會知識中找到了可能的關鍵。

他恍然:“我只想離婚,我什麽東西都不要你的,我可以淨身出戶。”

秦煜城聽他這麽一說,想到重生前自己被轉移幹淨的財産,神情霎時扭曲了一瞬。

他看着牧沐,愈發不想如他所願:“我不同意。”

牧沐:“……?”

這種情況應該怎麽辦?

牧沐開始抓瞎。

“你可以嘗試用更好的理由來說服我看看。”

秦煜城伸手将臺面上的證件取走,在牧沐眼前晃了晃,居高臨下地俯視着矮他一個頭的牧沐。

“或者你多讨好我,也許我一高興,就同意了呢?”

牧沐拎着包的手驟然一緊,頭皮發麻。

這個臺詞他記得。

秦煜城也對原本的牧沐說過——那是在秦煜城幹翻綠了他的那位對頭之後,對跑過來求情的原主說的。

——“讨好我,也許我一高興,就放過他了呢?”

然後呢?

然後那位跟原主一起在秦煜城頭頂種草的哥們兒,在乘坐原主給他安排的私人飛機離境的時候,墜機了。

落在茫茫大海,連屍體都沒找到。

牧沐:“……”

開始害怕。

當時看文的時候明明只覺得爽!

可惡!

當代法治社會真的可以發生這種事嗎?

作者你講不講點邏輯啊!

牧沐幾乎哽咽。

秦煜城懶得再留在這裏,将一直拎在手裏的那一袋子蓮霧塞到牧沐懷裏,轉身出了民政局。

牧沐留在原地,并沒有跟上去。

這不廢話?

都結婚了,那多半是住在一起的,傻缺才跟上去!

雖、雖然證件被拿走了,但有個手機姑且是可以解決一部分問題,而且說不定還有電子身份證,那問題就更小了。

牧沐抱着蓮霧,拎着那個裝着手機的拎包,眼巴巴的看着秦煜城的背影,心裏祈禱對方最好走得頭也不回。

但秦煜城并不準備放過他。

在即将跨出民政局大門的那一刻,秦煜城腳步一頓,偏過身看向還留在裏邊的牧沐。

“不走?”

“……”

确實不是很想走。

牧沐心裏發苦。

您可行行好吧,我只是個被卷進來的無辜路人,不值您如此關注!

牧沐含淚擡腳,螞蟻挪步。

背後一直關注着他們的窗口小姐姐輕輕敲了敲桌面。

牧沐頓時如獲大赦,扭頭看向她。

窗口小姐姐壓低了聲音:“姐妹,你們……你是不是被渣男騙了啊?”

牧沐被“姐妹”噎了一下:“?”

窗口小姐姐露出幾分憤慨:“我剛剛都聽到了!說什麽讨好他,你們剛剛來結婚的時候可不是這樣,他仗着領了個證就原形畢露了嗎?”

牧沐一愣,解釋:“不是,就是我單方面想離,跟他沒……”

“姐妹你放心,我這邊幫你預約了,到時候第一時間通知你。”

牧沐卡殼,飛速閉上了解釋的嘴。

秦煜城倚靠着民政局的門框,雙手抱臂,不耐煩地催促:“快點。”

牧沐看着眨眼間就背上了渣男鍋的秦煜城,內心無比虔誠的對他拜了拜以表歉意,然後大着膽子走到了秦煜城身邊。

秦煜城見他跟上,也不多說,扭頭就走。

牧沐跟在秦煜城身後,不敢多邁一步。

笑死,根本不敢亂走。

牧沐雙目無神。

他又不知道秦煜城的車是哪輛,又或者他今天根本就沒有開車。

兩眼一抹黑,伸手不見五指,甚至連住哪都不知道!

這要是找錯車或者找錯門,豈不是直接暴露當場白給。

牧沐覺得不管是“讓秦煜城發現這個牧沐不是黑寡婦本人”這個選項,還是“讓秦煜城以為這個牧沐仍是黑寡婦本人”這個選項,都不是什麽好選擇。

但後者的結果還是可以預見的,前者卻是一條全然未知的道路。

兩相比較,還是保持現狀更加安全。

牧沐抱着那一袋子蓮霧,亦步亦趨地跟着秦煜城,在一輛……對車子沒有一點了解的牧沐繃着一張臉,看了半天也沒看出這車是什麽牌子。

秦煜城摸了摸腰帶,發現車鑰匙并沒有挂在身上。

他轉頭伸手:“鑰匙。”

牧沐看着伸到眼前的手,擡眼,跟秦煜城對視了兩秒,後知後覺地打開了包。

然後牧沐看着包裏的兩個鑰匙串,心裏咯噔一下。

靠,怎麽有兩串!

壓根就沒碰過駕駛座也沒準備考駕照的牧沐欲哭無淚。

救命啊。

如果我掏錯了鑰匙會不會立斃當場!

牧沐整個人都凝固了。

“磨蹭什麽?”秦煜城皺着眉,覺得這人今天格外的笨比。

他直接伸手,從牧沐包裏拿出了自己的車鑰匙,坐進了駕駛座。

牧沐在副駕駛和後座之間遲疑了一下,為表離婚的堅定,拉開了後座門。

秦煜城微頓,對于牧沐坐到車後座這個舉動感到了幾分不适應。

他皺着眉,掃了一眼被牧沐放到一邊的那一袋子蓮霧。

——這是牧沐最喜歡吃的水果。

重生回來的時候,他就拎着這一袋蓮霧,顯然是特意為了那個騙子去買的。

秦煜城頓覺如鲠在喉。

他沉着臉:“蓮霧你不吃?”

牧沐:“?”

牧沐扭頭看向那一袋蓮霧。

他并不喜歡吃這個。

牧沐口味很重,蓮霧這種水果對他來說味道太淡了。

秦煜城特意提這個是想幹什麽?

牧沐遲疑不定。

他現在只覺得秦煜城的每一個動作,都仿佛是要暗鯊他的前兆。

綠帽搭檔墜機的下場歷歷在目!

牧沐對傻缺作者筆下的主角的法律意識不報任何希望!

秦煜城通過後視鏡看他:“洗過了。”

牧沐:“……”

這不是洗沒洗過的問題。

牧沐懷疑這蓮霧有瑕疵——比如被下了毒,或者被下了毒,還有被下了毒什麽的。

雖然原文裏,原主茍到了秦煜城事業的大後期,但誰知道那是因為原主機智,還是因為秦煜城從一開始就沒準備弄死他呢?

牧沐對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他肯定是沒有原主那腦子和手段的。

牧沐萬分戒備,小心翼翼:“……吃不下,沒胃口。”

“哦。”

秦煜城收回視線,面無表情地啓動了車子。

車裏安靜得落針可聞。

牧沐盯着窗外,緊張得腳趾扣地,怕秦煜城突然遞出送命題,更怕秦煜城車車拐個彎,直接把他送到荒郊野外就地掩埋。

嗚。

牧沐哽咽。

你媽的。

我只是一個無辜的阿宅,我為什麽要經歷這些!

但好在車一直在往繁華的地段走,周圍的熱鬧讓牧沐放松了許多。

一個紅綠燈路口。

秦煜城通過後視鏡看向倚窗發呆的牧沐,發覺對方正微皺着眉,似乎正因什麽事情而苦惱。

遮光玻璃擋不住濱海城市的陽光,那對在光亮之下顫動的羽睫落在眼下,印出朦胧的陰影,像極了掙紮着振翅的蝴蝶,脆弱又美麗。

秦煜城下意識地放軟了聲音:“在想什麽?”

話音剛落,他臉就綠了。

牧沐微驚,從呆怔中回過神來,一擡頭就看到後視鏡裏秦煜城慘綠的臉色。

估計是被自己慣性的關心給惡心得夠嗆。

牧沐:“……”

所以說離婚不就完事了,不喜歡就不要勉強自己啊!

求求您去追求自由,順便也放我一條生路不好嗎?

牧沐就沒見過像秦煜城這樣損人不利己的。

靓仔無語!

秦煜城沉着一張臉,不再吭聲。

他不吭聲了,牧沐反而大大的松了口氣。

牧沐實在不知道怎麽應付這突如其來的事件,他感覺這麽短短一小時不到的時間,就已經把他的機智給榨幹了。

腦子亂七八糟的堆着一堆事,其中占據了他90%思考空間的問題,就是他還能不能回去。

總覺得希望非常渺茫。

不過好在他孤身一人多年,至少不會讓別人為他擔心。

姑且是能從這一點上找到些許的安慰。

牧沐胡思亂想着,指尖摳着身上的裙子,眉頭緊皺。

車子緩緩駛入了地下停車場。

牧沐掃了一眼停車場裏挂着的牌子。

臨江一品閣。

牧沐努力從記憶裏挖出了一點線頭。

Z市臨江一品閣是坐落在Z市中央商圈一隅的高檔小區,整個小區都是六層的小洋樓,兩梯一戶單獨成層。

牧沐記得,秦煜城現在事業剛剛起步,剛進入Z市的商業圈子。市中心的這套房,是因為要結婚了咬着牙買的,算不上頂尖。

在文裏,秦煜城重生回來做出的第一個決定,就是賣了這裏的這套房,搞了套廉租房把他恨的牙癢癢的原主塞了進去。

而賣出這套房的決定,也給秦煜城帶來了他的第一個忠心小弟。

也是唯一一個牧沐有自信一眼就認出來的角色——因為這哥們兒有一頭橙紅色的頭發,每個月雷打不動定期補染的那種。

抛去這些附帶的東西不談,這個算不上頂尖的小區,在牧沐眼裏已經非常高檔了。

他這輩子就沒來過這麽高檔的小區。

可一想到接下來還要跟秦煜城同處一個屋檐下鬥智鬥勇,牧沐半點來到有錢人世界的喜悅和新鮮都沒有,只感覺一陣窒息。

你媽的,鬼屋都沒這刺激!

牧沐坐在停下來的車裏,握緊了懷裏的包,像只離了群的企鵝,僵硬而茫然,不知所措,只能擡眼看向坐在駕駛座裏一動不動的秦煜城。

牧沐眼巴巴。

秦煜城不率先出招,他都不知道應該怎麽接着演。

秦煜城冷着一張臉,看向後視鏡裏茫然無措的牧沐。

秦煜城臉上的冰霜幾乎要凝成實體。

他厭煩了眼前這個騙子總是擺出的這副無辜模樣。

他只覺得惡心。

惡心得光是想想接下來要同處一室,都讓他難以忍受。

“下車。”秦煜城冷聲道。

牧沐拿上那一袋蓮霧,拎着包乖乖下了車,然後站在車邊,等着秦煜城也下車,他好跟着對方找到住的地方。

牧沐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準備迎接接下來的狂風暴雨。

可誰知秦煜城根本沒下車,而是一腳油門,開着車頭也不回的走了。

牧沐看着秦煜城直奔出口的車屁股,愣住。

走、走了?

牧沐呆怔片刻,然後緩緩移開了視線,嘴角亂翹,喜上眉梢。

世上竟有這等好事!

牧沐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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