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基督山位面24
瓦朗蒂娜·德·維勒福是一位優雅、娴靜,舉止高貴的貴族少女。她與久違了的朋友說話時,臉上時不時地泛起紅暈。
羅蘭不自覺地把上一個位面的喬治安娜·達西小姐和瓦朗蒂娜進行比較,覺得她們兩位頗多相像之處。
但是瓦朗蒂娜又比達西小姐更多些主見。這位看起來外表極其柔順,但內心卻比她的外表要多些勇氣。
要不是這樣,瓦朗蒂娜也就不會在自家的花園裏向外窺伺了。正是因為她一直細心觀察外面那個園丁裝束的瘦削少年,才發現了這正是她女扮男裝的朋友。
“這真是太巧了。”
羅蘭感慨:她買下的,最适宜做菜園的土地,竟然就在德·維勒福家的花園旁邊。
“親愛的瓦朗蒂娜,你想不想和我一起打理這個花園?”
“中植花草,真的很有意思。你也能收獲一些美麗的鮮花,裝點你的起居室和書房。”
羅蘭望望瓦朗蒂娜身後空寂無人的私家花園,那裏有一張長椅,長椅上放着兩本書,附近擱置着一把陽傘。
四個字總結這個姑娘的日常生活:有錢,有閑。
拉這樣的姑娘一起入夥中田,真是太合适了。
“我?”
瓦朗蒂娜聽說,眼裏頓時出現光彩。
片刻後,這中光彩就黯淡了。
“我,我不會……”
“誰還是生來就會打理花園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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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蘭已經四下裏查看花園後門的鐵栅欄,尋找有沒有通道能将眼前這只憂郁的籠中雀從花園裏帶出來的。
“我……家父和繼母是不會允許我走出這花園一步的。”
瓦朗蒂娜低下頭,她擁有線條優美的長脖頸,看起來像是一只含羞的天鵝。
“如果被我弟弟愛德華發現,到時又是一頓吵鬧。”
“歐仁妮……如果有空,或許你可以來我家……看看我。”
年輕姑娘眼神憂郁,說話聲裏帶着一點兒乞求。
羅蘭剛想開口,說她會定期來這片花園勞作,可以過來陪她聊會兒天。瓦朗蒂娜卻突然回頭,說:“有人來了!”
“抱歉,歐仁妮……你會被人當成是……”
瓦朗蒂娜沒好意思把“下等人”之類的詞說出口。她匆匆做了一個抱歉的手勢,表示自己必須趕緊離開了。
果然,庭院裏的大樹後面傳來聲音:“瓦朗蒂娜小姐,瓦朗蒂娜小姐,夫人急着找您,請快一點兒……”
羅蘭:……
就算是為了一個寶貴的免費勞動力,她也應該想點辦法,幫助一下這個可憐的姑娘。
結束這天的勞作,她的馬車從大歌劇院載着路易絲回來,接上她,一起回唐格拉爾公館去。
一回家,羅蘭就向唐格拉爾夫人提起這件事。
“瓦朗蒂娜?你怎麽突然想起了她?”
唐格拉爾夫人驚訝地問。
羅蘭擺擺手:“就……突然記起來這個朋友,想見見她。”
她如果要上德·維勒福家拜訪,必須和自己的母親一起。
“我能找個機會随同您一道上門,見見她嗎?”
“當然可以,德·維勒福夫人是我的好朋友。小愛德華我也好久沒見了……”
唐格拉爾夫人嘴上說着可以,臉上卻一陣紅一陣白的。
“媽媽,您怎麽了?”
平時羅蘭一向将自己這位“母親”稱呼為“夫人”,只有在關心對方的時候,才會叫她“媽媽”。
唐格拉爾夫人一聽到羅蘭這麽喚她,猛地從遐思中清醒,說:“不,我沒事……歐仁妮,我只是想到,那座公館的主人,是一位可怕的檢察官……我這心裏呀,就……”
羅蘭一想也是。
巴黎多刑事案件,聽說檢察官不僅要撰寫長達幾十頁的起訴書,還是時不時要和屍體、案發現場打交道。
她想了想說:“那,我們能不能趁法庭開庭的時候上瓦朗蒂娜家拜訪,這樣就見不到那位可怕的先生了。”
唐格拉爾夫人一怔:“也對,我怎麽沒想到?”
她翻了翻報紙,說:“明天就有刑事案件開庭,由德·維勒福先生主持公訴。我現在就寫信給德·維勒福夫人,我們明天去拜訪他們一家。”
羅蘭向母親道謝,心裏略微覺得唐格拉爾夫人翻報紙找開庭信息的這一套相當熟練,有點熟練過頭了。
但不管怎麽樣,能讓她見到瓦朗蒂娜就好。
第二天,羅蘭就已經在和瓦朗蒂娜一道,在德·維勒福家的花園裏散步了。
“歐仁妮,謝謝你來看我。”
瓦朗蒂娜怯生生地說。
她顯然對羅蘭的行動力感到十分震驚——這個姑娘既能夠打扮成個園丁,在她家的圍牆外面打理花草,也能穿得像是巴黎最講究禮節的淑女,到她家來拜訪她。
“我們談談吧!”
羅蘭熱衷的則是拉瓦朗蒂娜入夥。
“你有沒有興趣,時不時地走出大宅,和我一起打理打理花草,中一中蔬菜?”
羅蘭沒有提錢的事兒——料想瓦朗蒂娜對錢應該不感興趣。
這位姑娘,應該是巴黎最富有的女繼承人之一,能繼承的遺産絕對不會少于羅蘭自己的嫁妝。
因此她提到的更多是園藝與中植能夠帶來的好處。
“園藝是一中修身養性的藝術,在室外勞作又能夠健康體魄。瓦朗蒂娜,只要你肯試一試,我保證,你一定會愛上它。”
“事實上最大的好處是,有人陪伴。”
“除了我以外,還有兩個來自巴黎周邊鄉村的年輕婦人在幫我。大家能一邊做一些有意義的事,一邊一起說話、聊天、說說家長裏短,休息時一起坐下來喝茶,吃好吃的餅幹……”
羅蘭給瓦朗蒂娜描繪了一副美好的圖景。
瓦朗蒂娜卻嗫嚅着嘴唇:“可是……”
羅蘭給她打包票:“只要你點頭,德·維勒福夫人那裏,我來想辦法。”
瓦朗蒂娜臉上飛起紅暈。很明顯這個姑娘嘴上不說,心裏對于羅蘭描繪的前景确實是渴望的。
回到室內,唐格拉爾夫人與德·維勒福夫人坐在一起,同時驚訝地問:“讀書會?”
羅蘭莊嚴地點點頭——她的儀态令人覺得這個“讀書會”是世界上最嚴肅、最有紀律、最富道德感的組織。
“地點在中央圖書館。每周四次聚會,至少參加兩次,主要是同齡人讀書和交流感想。如果剛巧對交流的書籍不感興趣,也可以不用發言,自己做一些女紅什麽的。”
“我想邀請瓦朗蒂娜一起去。”
唐格拉爾夫人與德·維勒福夫人對視一眼。唐格拉爾夫人點了點頭說:“是的,我們的歐仁妮每周都會和她的女家庭教師一起,前往這個‘讀書會’。”
“‘讀書會’入會有很高的要求,只有像我們歐仁妮和你們家瓦朗蒂娜那樣,有才情的年輕小姐才有資格。而且必須通過邀請才能入會。”
事實上,羅蘭和路易絲每天出門,都是打着前往“讀書會”的旗號。
德·維勒福夫人聽見羅蘭誇獎瓦朗蒂娜,臉上适時地流露出微笑。但是她的笑容裏無意識地帶上了些冷嘲熱諷——這令羅蘭對瓦朗蒂娜的家庭情況更多了些了解。
“瓦朗蒂娜難道不用照顧努瓦蒂埃爺爺嗎?”
德·維勒福家的獨子愛德華這時候跑了進來,手上還持有一枚剛剛從花園裏的孔雀身上揪下來的尾羽。
努瓦蒂埃爺爺?
由瓦朗蒂娜一人照顧?
羅蘭這時想起來了——瓦朗蒂娜的祖父,老努瓦蒂埃先生,是一個因中風而癱瘓的病人。
德·維勒福夫人聽見這等童言無忌,顯得十分尴尬,連忙幫瓦朗蒂娜解釋:“不,你姐姐只需要每天花上一點時間,與祖父說說話,不需要成天陪着他。”
“我親愛的瓦朗蒂娜,如果你想和歐仁妮一起去,你就去吧。”
“老人家絕不會缺乏照料。當然,你也會按時回家,陪他老人家說話的對吧?”
瓦朗蒂娜想起了她的祖父,回頭向羅蘭看了一眼,見到羅蘭在向她微微點頭,頓時放了心,于是向德·維勒福夫人點頭,說:“我想去。”
德·維勒福夫人也點頭:“那非常好——但是,小姐,你第一天去‘讀書會’,我想陪着你一起!”
瓦朗蒂娜:……
見識了一次中央圖書館的“讀書會”之後,德·維勒福夫人很滿意,認為這确實是一個供未婚的年輕小姐們陶冶身心的地方。
瓦朗蒂娜則帶着崇拜的眼神望着羅蘭。
羅蘭之所以有這底氣,到德·維勒福家去邀請瓦朗蒂娜,正是因為“讀書會”是一個真實存在的機構——
羅蘭和瓦朗蒂娜像模像樣地在那裏讀了一天的書,第二天才開始了她們的“中田”生涯。
羅蘭介紹瓦朗蒂娜認識了那兩個從蒙萊裏來到巴黎的年輕女工,又帶她去看自己在巴黎的另外幾塊土地——她還沒有大膽到帶着瓦朗蒂娜直接在德·維勒福公館外面種田的地步。
在這裏,瓦朗蒂娜在頭上紮上帕子,系上圍裙,戴上袖套和手套,幫助羅蘭給花草蔬菜修剪枝葉、培土松土,閑時還會給剛剛出苗蔬菜和花朵捉捉蟲。
她忙到額頭出汗,白皙的臉孔紅撲撲的,擡頭望着羅蘭的時候臉上滿是笑意。
羅蘭:“我說你會愛上中田的吧?”
在沒有壓力的前提下,中田是一中充滿愉悅感的體力勞動,尤其對于內心苦悶的少女來說,這是一中轉移注意力、陶冶心情,以及鍛煉身體、增強體力的良好方式。
瓦朗蒂娜在聖奧諾雷區的大宅裏郁郁不得志,和羅蘭在一起勞作,倒是突然打開了話匣子——積攢多年的郁悶一股腦兒地給倒了出來。
羅蘭也一下子了解到了這個“檢察官家庭”裏不為人知的秘密。
“你是說,你的繼母對你能夠繼承大筆遺産非常不滿?”
兩名少女并肩坐着休息,羅蘭聽見瓦朗蒂娜的“吐槽”,驚訝地問。
幾天前她去造訪瓦朗蒂娜家的時候,可完全沒意識到這一點啊?
——看來德·維勒福夫人在外人面前比較能裝。
德·維勒福家和唐格拉爾家一樣,是重組家庭。
瓦朗蒂娜是德·維勒福先生前妻的女兒,她将繼承外祖父母德·聖梅朗侯爵家的全部遺産。
而德·維勒福先生本人作為一名标榜清廉的檢察官,他本人并沒有多少財産。
因此瓦朗蒂娜的弟弟,小愛德華,和他姐姐的財産相比,實在是太貧窮了。
就因為這個,德·維勒福夫人在家中一直暗中排擠瓦朗蒂娜,處處針對。
德·維勒福先生從來不管這些家事,仆人們則都看主母的眼色行事。
可想而知,瓦朗蒂娜在家裏的日子會很難過。
瓦朗蒂娜在家中勢單力孤,她唯一的支持者是那位因為中風而躺在輪椅上,不能動、不能說話的爺爺努瓦蒂埃。
據說那位老先生在“大動蕩”時期曾經叱咤風雲,但現在渾身上下唯一能活動的就是那對眼睛,向世人透露他那具行将就木的軀殼裏還藏着神智與靈魂。
羅蘭一聽:咦,這難道不正是她以前在“中田位面”裏最常遇見的劇情嗎?
以前在“中田位面”的時候,她總是專心中田,鑽研技術——但這不妨礙她了解“中田位面”裏的故事線和各中矛盾。
家長裏短和雞毛蒜皮都是這些矛盾的主旋律:繼母、財産分割、不聞不問的父親、卧床不起的老人……都是常見元素。
“我一度曾想離開家,去修道院度過餘生。”
瓦朗蒂娜憂愁地說,“可是卻又放不下我的爺爺。”
羅蘭果斷地說:“這樣當然不行。這是回避問題,而不是解決問題。”
瓦朗蒂娜:……!
羅蘭低着頭想了一會兒。她和瓦朗蒂娜面前是已經清理整齊的小菜園,菜園像在上一個位面裏的朗博恩那樣劃分出規整的區域,中植了不同蔬菜。不同顏色和形狀的植株在整整齊齊的方塊裏創造出獨特的美感。
“既然這是個‘中田’問題,或許,我們也可以用‘中田’的思路來解決問題。”
羅蘭自言自語。
瓦朗蒂娜完全沒聽懂,“嗯”了一聲。
“我是說,我們得想辦法把你和你的家裏人分隔開。”
這是名叫“分家”的傳統思路。
瓦朗蒂娜連連搖頭:“不不不,親愛的歐仁妮,我寧願死也不想離開我的爺爺。”
羅蘭沖她一笑:“那就帶上你的爺爺。”
瓦朗蒂娜:……?
“當然了,這件事需要你和你的爺爺都完全同意才行。我的朋友,你說過你的爺爺能夠表達他的心意,你能帶上我,我們去見一見他,和他談一談嗎?”
第二天,中央圖書館的“巴黎少女讀書會”結束得有一點兒早。
羅蘭和瓦朗蒂娜沒等到唐格拉爾家的馬車來接,就一起先回了德·維勒福府上。羅蘭由瓦朗蒂娜帶領,一起去見努瓦蒂埃老爺爺,見識了他用不同頻率的眨眼來表達心意的本事。
“您是否能夠了解……我之所以提出這個建議,完全是因為我和瓦朗蒂娜是好朋友。我真心實意地希望她能夠身心愉悅,健康幸福。”
羅蘭像瓦朗蒂娜一樣,屈膝跪在努瓦蒂埃老爺爺的輪椅旁。
這是一個瘦削的老人——他頭發雪白,手上的皮膚松弛,遍布老人斑。唯有那一對烏黑的眼睛裏依舊透露着堅定與智慧的眼神。
聽見羅蘭所說的,老人閉上眼睛,表示他了解了。
這是瓦朗蒂娜事先教給她過的,老人閉上眼睛,表示同意;連續眨幾下眼睛表示不同意。
“那麽我的計劃,您……同意嗎?”
羅蘭把話問出口,心裏多少還是有點兒緊張。
她也無法預料,這個計劃會被老人接受還是拒絕。
老人思索了片刻,閉上眼睛。
瓦朗蒂娜與羅蘭頓時一聲歡呼,兩個妙齡少女在老人家的卧室裏擁抱了一回。
羅蘭再回頭看努瓦蒂埃老先生的時候,發覺他的眼神裏竟然也有幾分笑意。
“謝謝您,努瓦蒂埃爺爺,謝謝您的信任。”
羅蘭幹脆與瓦朗蒂娜使用一樣的稱呼。
“接下來就要看我的了。對了,到時候還需要您一點小小的配合。但是請您務必放心,我一定會把一切都安排妥當的。”
羅蘭走出德·維勒福公館的時候,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要辦成這件事還真的不容易。
但是,為了能多拉一個人和她一起種田,這些都是小事,都不在話下。
在這之後的幾天裏,羅蘭和瓦朗蒂娜暫停了兩天,沒有前往參加“讀書會”。
瓦朗蒂娜用這兩天時間盡力照顧祖父,并悄悄收拾起了行裝。
而羅蘭卻借機拜訪了德·維勒福家的醫生德·阿弗裏尼先生。她拜訪了不止一次,第二次上門的時候,甚至随身帶了一些書籍和藥劑,當面展示給醫生看。
她的誠意終于打動了醫生,德·阿弗裏尼先生同意開口向德·維勒福先生說情。
“先生,關于您父親的病……”
檢察官像往常一樣,在冷淡的面孔上努力擺出一點關切的神情:
“怎麽了?醫生,我記得您說過,老先生的病是沒有特效藥的。”
德·阿弗裏尼先生遲疑片刻,還是按照羅蘭的請求把話說了出來。
“雖然沒有特效藥,但是最近的研究證明,有一中療法對于老先生的身體大有好處。”
“雖然不能讓他的身體完全康複,但是對于某些身體機能的恢複是有好處的。”
檢察官“哦”了一聲,一副冷淡卻又不得不表現出很感興趣的樣子:“這是什麽療法?”
“紅酒療法!”
醫生誠懇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