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曲寧的東西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他本專業是學畫畫設計的,因此少不了有許多難搬動的大件,畫架啊顏料的。
雖說現在更多的是板繪,但這些最基礎的東西他從來不會丢棄。
當初一個人回國的時候,這些東西花了他好大一筆托運費用,從機場到酒店,等所有東西安置好,曲寧發誓這輩子都不想搬家了。
酒店就當草窩住得了。
但這話說了還沒兩個月,現在的他又開始收拾東西了,人生真是反複無常。
只是這次,和上次大不相同。
“哎放着別動,這麽大的東西你搬它還是它搬你?”
“細胳膊細腿的,邊兒坐着去。”
“你浴室裏那些瓶瓶罐罐還要不要,不要就扔了我給你買新的。”
曲寧腳都不知道給哪放了,忙高聲道:“要的要的,按壓式的都有安全卡位,就在旁邊放着,你安上去就好——”
他一邊說一邊對着外面的鏡子撩開頭發,熟門熟路的将助聽器塞進了耳朵,想了想,另一只也塞上了。
薄久說了要他好好聽話,萬一聽漏了什麽就不好啦。
剛放下手,浴室那邊就探出了半個身影,薄久皺着眉欲言又止:“……你這東西太多了,我不會搞,這哪個都是哪個啊?”
曲寧眨了眨眼睛,随即笑彎了起來。
薄久惱羞成怒:“你們藝術家就是講究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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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寧:“哈哈不好意思,那你的浴室都有些什麽東西?”
簡單的對話好像更能消除兩人多年間的阻礙,薄久撇了撇嘴,“洗發水算不算?”
曲寧:“沒了??”
薄久:“毛巾牙刷刮胡刀。”
曲寧:“嘶——沐浴露呢?”
薄久:“……”
薄久:“三分鐘就能出來的事,搞一身沐浴露幹什麽,我嫌它太香了,一點也不男人。”
曲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薄久:“笑個屁,扣你工資啊。”
曲寧還意猶未盡的笑了兩聲,突然覺得以後和薄久在一起恐怕都得戴兩個助聽器,這個人總是能讓他發自心底的開心快樂。
他不願意錯過一絲一毫快樂的機會。
也不願意錯過薄久的聲音。
東西太雜,用了快兩個月大部分已經見底了,兩人最終還是只帶了曲寧常用的梳子和牙刷,其他什麽東西都沒拿。
薄久收拾煩了,說缺的東西過去了再置辦,曲寧只能順毛摸。
等将東西都折騰完,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
邁巴赫估計是沒有幹過搬家的活兒,零零散散的塞滿了後備箱,曲寧的顏料還不小心蹭了上去,那種顏料很難清洗,正要道歉薄久卻擺了擺手。
“放那以後再說吧,你餓不餓?”
曲寧:“咕嚕。”
薄久:“問你話呢。”
曲寧:“我肚子暫時沒表示,所以只能語音模拟一下,表示我餓了,要恰飯。”
薄久:“……”
薄久嘶了一聲,轉頭認認真真的看着故意逗他的人,卻不經意在曲寧的眼睛裏看到了一閃一閃的星星。
重逢半天時間,曲寧大多數姿态都是逃避的小心的,薄久幾乎沒怎麽見他真情實意的笑過。
但現在他笑了。
看着他,好像他是他世界中唯一的快樂源泉。
薄久不自然的咳嗽了一聲,心底默默洗腦——假的,都是假的。
薄久,你不能被輕易誘惑,就算他長得好看……也不能!
膚淺!真膚淺!
人家可是甩了你七年!你有點出息吧!
心理建設做的很完美,轉頭開口卻是一句:“燒烤,吃不吃?”
曲寧皺眉:“大晚上的,會不會太油膩?”
薄久:“……那我給你配一瓶果味啤酒?”
曲寧砸吧了一下嘴巴:“我要兩瓶。”
薄久:“OK。”
兩人開車直奔燒烤攤,曲寧卻發現走着走着不太對勁,這條路眼熟的很,直到一個拐角出現,路兩邊的秋梧桐映入眼簾。
“啊……這裏是安城一中的求學路?”
薄久嗯了一聲。
曲寧:“那我們來這裏……”
薄久:“這個地方我來了很多次,味道還不錯。”
曲寧又喏喏的閉上了嘴巴。
他當然知道。
像薄久魏梁這種二代少爺,晚自習是從來都不肯好好上的,班主任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鬧出什麽事,也随着他們去了。
而曲寧膽小,從不敢跟着他們翻牆逃課。
于是只好一個人守在自習室,做這群人的“聯絡員”。
那個時候每周都有學年主任抽查自修情況,曲寧小心翼翼通風報信了幾次,不知道從哪一次開始,薄久回來都會給他帶上吃的。
今天是糯米糍,明天是巧克力,最誇張的一次,是他拎了兩瓶果啤和一堆滋啦啦的烤串回來,在九點多的自習室中,香味直沖天靈蓋,飄了整整三層教學樓。
意料之中的引起了一場巨大轟動。
人人都說薄大少爺為了他的小同桌連燒烤攤子都搬回來了。
雖然代價是國旗下念檢讨。
曲寧想到這裏還是沒忍住笑意,那是一段美好過頭的歲月,是他珍藏起來打算一輩子都拿出來品嘗的回憶。
只是沒想到,他還有将回憶重新變現的一天。
車子停住,薄久擡了擡下颚,“下車,今天管夠。”
曲寧:“我可不可以理解為這是接風洗塵?”
薄久看他一眼:“你可以理解為這是合約對象在培養默契。”
曲寧笑着下車,“行,那咱們好好培養,不過大總裁一般不都是出入高檔西餐廳的嗎?你怎麽一開口就是烤串。”
午夜的燒烤攤依舊火爆,熱熱鬧鬧氣氛極佳。
薄久領着他坐在了角落一張桌子,“你當我沒去過?你都餓的咕嚕叫了,我再找個西餐廳,從泊車到進去坐下到餐品全上來,磨磨唧唧你恐怕都餓死了,還不如來這裏,三分鐘上菜。”
曲寧眼睛裏的光一直未曾熄滅,他從包裏拿出紙巾,細致的擦了擦跟前的桌凳,讓一屁股坐下的薄久頓時不自在起來。
……他會不會嫌棄自己随意啊。
“你這潔癖怎麽這麽嚴重?”
曲寧沒說話,又抽出兩張,“擡手。”
薄久下意識擡手,甚至還站了起來,等青年清理完才又重新落座。
一套動作下來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臉色頓時又有點微妙。
曲寧該不會真給他下了什麽降頭吧……
兩個男人吃夜宵,叫了半個桌子,曲寧吃的其實不多,大多數時候都是吃一口擦擦嘴巴再看看薄久。
他給他搬東西好像真的餓了。
吃東西的時候頭也不擡。
曲寧因此得以光明正大的盯着看了幾分鐘。
半天時間,他從獨來獨去突然變成了別人的合約伴侶,還從酒店搬了出來要住進另一個真正稱之為“家”的地方。
他遇見了曾經的班長同桌現在的頂頭上司。
以為上司會報複他當年的倉促離開,沒想到對方還會在深夜請他吃烤串。
還給他上了兩瓶啤酒。
薄久啊薄久。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你明明比當年更兇但對他卻比當年更溫柔。
“你那些瓶瓶罐罐都扔的差不多了,明天先用我的,等下班後我帶你去超市采購。”薄久突然擡頭道。
曲寧慌亂的錯開視線,含含糊糊嗯了一聲。
薄久卻以為自己不小心沾到了醬汁,趕緊抽了一張紙擦了擦臉側。
不知道為什麽,在現在這個精致漂亮講究的曲寧面前,他不想對方看到任何不體面的自己。
就想在曲寧面前是最完美最好的模樣。
“趕緊吃啊,貓兒一樣,這才吃了幾口就飽了。”
青年果真聽話的拿起了一顆毛豆,放進微紅的唇瓣,牙齒輕磕,舌尖一卷,便合上了嘴巴慢慢嚼動。
曲寧垂着眼不覺得有什麽,薄久卻給這一套動作看愣了。
他回神,端過一旁的冰飲灌了下去。
這點出息。
吃完夜宵,一點鐘。
這一天兵荒馬亂,曲寧的困意也慢慢的湧了上來,他自覺上了副駕駛,拉過安全帶,将自己捆在了座位上。
“司機薄久”也上了車,車裏的香氛被淡淡的酒香代替。
夜裏的風舒服,薄久便降下了窗戶。
往過一看,曲寧在拉淺藍色的外套領口。
“到家還得半個小時,車裏有點悶,你忍一下別睡覺,到時候我搬東西還得搬你。”
曲寧輕聲道:“知道啦老板。”
薄久嗯了一聲,發動,車還沒走出求學路,後座的毯子就被扔了過來,窗戶也嘩啦一聲升了上去,也不知道誰剛才說悶的慌。
“……蓋好,病了還得我伺候。”
曲寧迷迷糊糊:“為什麽是你啊,咱們又不是真的,你可以交給助理和秘書。”
薄久:“他們想的美。”
曲寧鼻音疑惑的嗯了一聲。
薄久及時改口:“……你想的美,我的助理秘書都是伺候我的。”
曲寧裹住毛茸毯子:“可以,助理秘書伺候你,你伺候我,四舍五入就是他們伺候我啦!”
薄久冷哼一聲:“歪道理一大堆。”
車子重新劃出去。
曲寧最開始強撐着沒睡覺,但他這些年作息調整的還不錯,這個點早就困到不行了,最後不知道是放心薄久還是心寬體胖,總之放任自己陷入了睡眠。
啊不管啦。
鹹魚寧寧今天的營業時間結束了。
旁邊,嘴上說着你別睡的人一路上都沒發出聲音。
幾個紅綠燈的等待過程中,薄久總是會轉頭看一看身邊的人。
做夢一樣。
他把失蹤的曲寧找回來了。
還在一天之內完成了将對方拐回家的巨大成就。
雖然不知道自己現在還是不是當年的單純心思,但不甘心是真的。
這個曲寧變的優雅美麗,變的能力出衆,但他好像過的不是很快樂。
他還有着自己不知道的很多小秘密,嚴嚴實實的藏在自己的蝸牛殼中。
車子開到遠山別墅,薄久打開後備箱,默不作聲的将所有東西搬進客廳,最後才來到了副駕駛的門前。
咔噠一聲,裏面的青年順着車門倒下來。
男人忙一手接住,瘦削的肩膀墊在他的胸口,想擡手叫醒,看見那張疲憊的臉卻開不了口。
最後嘆了一口氣,任勞任怨的穿過腿彎,将對方小心翼翼的捧了起來。
還輕輕松松往懷裏颠了兩下。
“空殼子。”薄久低聲嘀咕了一句,曲寧身上獨有的溫和味道萦繞周身,半長的發尾帶着點微微的自來卷,癢呼呼的鑽在他的臂彎。
走動間滑落,腦袋偏向心口,露出了小巧精致的耳朵來。
薄久借着夜色看了一秒,好像裏面有什麽微型耳機。
想再仔細看,曲寧突然又轉過了頭。
“……小沒良心的,我給你幹活你在這聽歌,改天給你沒收了。”
作者有話要說:
薄久同學:口嫌體正直沒談過戀愛的小學雞忠犬代表,在外亂咬在家乖巧,還怕香香老婆要嫌棄他不講究。
(啤酒寧寧喝的,這裏默認薄久喝的冰水,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酒駕開上路親人兩行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