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薄久幾乎一動不敢動。

在他的印象中,曲寧從來沒有這麽主動靠近過他。

濕乎乎的氣息打在耳側,兩人的身體線條完美鑲嵌的就像是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他頓了頓,手慢慢升高,放在了那瘦削的蝴蝶骨上。

“怎麽還有點委屈巴巴的呢?”男人微微側頭,眼眸垂下,視線範圍內是一只粉白的小耳朵。

“抱着我跟抱着塊救命木頭似的。”

曲寧噗嗤一笑:“你要是木頭,也是全世界最會說話的木頭。”

薄久砸了咂嘴:“我就當你在誇我。”

“就是在誇你。”

曲寧的聲音含混在風裏,可能此情此景成追憶,讓他莫名想起了自己回國那天。

因為在國外待了七年,乍一回國還有點半洋不土,一句話冒出來總要夾那麽幾個洋釘子,周圍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鄙夷,就差把裝逼兩個字兒罵在他臉上了。

這種長途跨國客機,機場外都有專門的親友接待場所,大家或是舉着牌子尋人,或是滿目期盼的翹望着。

曲寧下了飛機,呼吸着故土的空氣,卻感覺自己像是個熟悉的陌生人,沒有一個銘牌是屬于他,也沒有呼喚他的名字。

那個時候,無疑是孤獨的。

但他孤獨成瘾,覺得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甚至耳根清淨,一個人能辦成的事兒偏要哭哭啼啼感天動地,抱在一起不撒手的轉圈歡呼重逢。

那時只覺多餘,如今方知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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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一抱,溫暖炙熱,人與人之間的親近比什麽藥方都管用。

薄久可能不知道,這是他對旁人為數不多的親近。

“我今晚睡哪裏呀?”曲寧悄聲問,“我有點認床喔。”

薄久聲音低沉夾雜笑意:“一身臭毛病。”

曲寧嘆氣:“唉,是啊,嫌棄自己。”

他推開他,眼神清澈:“你毛病少,就多包容包容我呗。”

薄久靜靜的看了他一眼。

曲寧求完福利,轉身收起畫具,又重複詢問:“那今晚我睡哪嘛?”

薄久:“不是認床?”

曲寧:“啊?”

“認床就不該挪窩,不然又一晚上失眠。”

曲寧愣住:“那我繼續住主卧?”

薄久跟在他身後往屋裏走:“你不是讓我包容包容你嗎?”

曲寧腳下一亂,薄久及時伸手拽住他的胳膊:“笨死了。”

“那你睡哪?”曲寧問道。

薄久:“我當然也是睡我房間了啊,你以為我會睡沙發?笑話。”說出這話也不知道頭一晚主動睡沙發的是誰。

曲寧放下畫筆:“我還是去側卧算了吧。”

畢竟他們不是真的情侶關系嘛,不能總是麻煩別人,時間到了還是要各奔東西的。

一個澡洗出來,曲寧的房間最終還是沒能換成。

薄久不知道從哪拖出來了一個沙發床,就停放在大床的旁邊。

男人臉色臭臭的穿着睡衣躺在上面,手中還擺弄着一個投影設備。

曲寧:“!”

“你、你在這幹什麽?”

薄久:“我的床我不能上,我的房間我總能待吧,全別墅就這一張床,別的都被我媽拉走了。”

所以是從一開始就沒有分房睡的意思是嗎!

怪不得今天早晨起來在睡沙發!原來是僅此一床!

“這也是合約同居的義務,你好好執行,最好将我的睡覺習慣都記下來,以便不時之需。”

曲寧的頭發還在往下滴水,“可是我……我……”

薄久擡眼:“或者老板我滾出去繼續睡沙發,等哪一天被我媽抓個正着,然後接着相親,說不定就有看對眼的直接結婚了。”

曲寧手腳一頓,然後默不作聲的爬上床,又沉默的躺下,語氣低低道:“薄總,我一定會做好這個賠償工作的。”

“陪床工作?”薄久故意擡頭。

曲寧:“……”

“薄!久!”

薄久重新躺回去:“可以,這聲中氣多了,睡吧,曲設計。”

曲寧以為身邊有一個人會讓習慣獨睡的他徹夜難眠,但沒想到薄久就像是天生克制他的小毛病一樣,在車中能讓他毫不設防的睡着,在同一個房間也一樣。

簡直是中了薄久的蒙汗藥。

二次元掉馬驚魂也跟着平順下來,曲寧逐漸陷入了黑甜夢境。

那一晚過去,兩人相安無事了好幾天,白天一起上班當社畜,晚上各睡各的互不幹擾,薄久的睡眠習慣很好,幾乎沒有什麽壞毛病。

也沒有再半夜動過他的耳朵或者其他什麽東西。

曲寧開始準備模特大賽的設計稿,偶爾也鹹魚發呆想想怎麽給薄久解釋他眼中的小白花已經不白了,入職的時候他要求HR對網絡ID進行保密,因為不希望二次元和三次元有任何的沾染,所以除非特別詢問,官方資料是查不出他任何馬甲的。

……還有他的耳朵,也不知道能糊弄多久。

如果可能,他希望薄久永遠都不要知道這件事情。

薄久這幾天還沒回過味來一樣,有事沒事就喜歡端着咖啡在玻璃窗外看他。

像是在确認他真實存在。

但還算是遵守合約比較收斂,最起碼那六臺“人工機器”有一半都以為他們老板只是路過看了一眼美人。

公司內部在悄無聲息的發生變化,大家各司其職,都在為即将到來的大項目做準備。

但就在看似一切平穩過渡的時候,偏偏有人不想安生。

這天早晨九點,網絡上的風向開始不對勁。

南風傳媒作為娛樂性質的公司,公關部對這種信息十分敏感。

一通電話直接打到了薄久的辦公室。

“……對,是這樣,有人謠傳南風某員工與上司有不明關系,并且夜宿著名gay吧,同性戀新聞頻頻流出……”

薄久面無表情的聽着:“還有呢?”

“還有就是……對方大概是知道惹不起你,所以通稿有意無意的在往另一個人身上扯,這種事情就像是被狗咬了一口不能咬回去一樣,讓人惡心的不得了……”

如果嚴肅回應,網絡噴子會說南風大驚小怪小題大做,還關注這種桃色新聞,沒有大公司的風範。

但如果不回應,任由留言發酵,到時候他們一定會把曲寧挖出來進行網暴。

畢竟曲寧當初去東起可沒有戴口罩,而有明星在的地方,就一定會有拍照的狗仔。

薄久手中攥着鋼筆,沒有簽名的紙張墊在手腕下,須臾,筆在手中倏的轉了兩圈。

有的人認一次爹看起來還不過瘾。

“有照片嗎?”

“暫時沒有。”

“那就放着,先不要管。”

公關部:“……好的。”

雖然不知道和老板傳緋聞的是誰,但這明顯是沒有将那人放在心上啊。

也是,一個小職員哪值得頂頭上司親自出馬。

這頭公關部經理挂斷電話,那頭薄久就重新拿起了手機。

“是我,你把電話給魏梁。”

這種大早上的時間,魏梁一定還宿醉在床上,薄久果然沒有猜錯,保姆将手機遞給魏梁的時候,這個人還迷迷糊糊的張口罵爹。

薄久語速很快:“你爹在這呢,起床,去調東起的監控。”

魏梁不情不願:“幹什麽呢這是,出什麽事兒了?”

薄久:“有人在網上放我的料。”

魏梁一下子清醒了:“牛逼啊爸爸!你的料?你進南風才多久就有料了?和哪位男菩薩??”

薄久語氣淡漠:“曲菩薩。”

魏梁:“……”

魏梁:“不愧是狗仔,透過現象看本質,這是年度大預言家啊。”

薄久突然從鼻腔中哼笑了一聲。

魏梁一個激靈,翻身就從床上蹦了起來。

“我這就去!您別開麥!”

挂斷電話,薄久扔了鋼筆走出辦公室,曲寧的工位就在他出門一眼能看見的地方。

青年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手上拿着板子在細細的描繪着什麽。

李助理快步走過來,顯然也是看到了網上的事情。

“薄總,您看我們現在……”

薄久打斷他:“你沒發現曲寧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

李助呆愣:“啊?”

薄久道:“我和他相處了幾天,發現他在畫畫的時候總是過分沉迷,有時候叫他都聽不見,就像是将自己困在一個安全的穩定的虛拟世界裏一樣,這種人,如果從外面猛力擊打來叫醒他,很容易造成嚴重的傷害。”

薄久眯眼:“就好像你強行喚醒一個夢游症患者一樣,很危險。”

而林淩現在就在做這種事。

薄久從來不會去懷疑曲寧的話,尤其是那些話是兩個人初見時曲寧對他的坦白。

曲寧的心裏生了病,可能治好了大半,讓他不再悲傷逃避而是勇敢面對現實,大膽接受別人好的壞的所有的一切突發可能。

但也許沒有完全好。

他最開始是猜疑,現在很明顯的能看出來。

他不是成功脫敏,他只是在強制治療,根底裏還是虛的。

李助理不是很懂,他沒有和曲寧朝夕相處,看不到曲寧偶爾行為舉止的怪異。

“李銘,你知道我最讨厭什麽事情嗎?”薄久帶着冷意緩緩道。

李助理後背一涼,低聲回答:“……被合作商放鴿子?”

薄久隔着一塊玻璃牆,看着湊近電腦屏幕的漂亮笨蛋。

“我最讨厭乖學生被欺負。”

李助理詫異的擡頭,卻見這位能力卓越的太子爺靜靜的看着一個方向。

他循着也看過去,瞧見了一個熟悉的消瘦的背影。

一瞬間福至心靈,他立刻彎了彎腰:“我知道怎麽處理了。”

薄久嗯了一聲,“魏梁的監控視頻會直接發到你的郵件,今天下班之前,網絡上不能搜出任何一個關鍵詞。”

“涉及暴露個人隐私的無底線營銷號,別發什麽律師函威脅了。”

李助理快速記憶,聽見這位大少爺微微一笑道:“威脅對無賴有個屁用,讓他們先蹦跶,虱子全都冒出來後,拿了證據給我直接端掉。”

“林淩在談不在談的商務代言全部立刻停止,公司官博不要回應別的,只需要點名個別藝人沒有藝德私生活混亂,照片你看着貼,怎麽捶怎麽來,內部封殺是有個緩沖過程,但我現在改變主意了。”

“我現在就要他死。”

李銘神情嚴肅:“好的老板!”

薄久揮了揮手,李銘轉身就辦事去了。

男人又敲了兩下曲寧的隔間,聲音清脆但不刺耳,留了最後的溫柔餘力一樣。

曲寧恍惚回頭,見薄久抱着手臂斜靠在門邊笑了笑。

他的生殺予奪被完美隐藏在俊美皮囊之下,仿佛剛才只是随手倒了杯隔夜咖啡。

“眼睛還要不要了?貼這麽近。”

曲寧頭發紮高,薄久最喜歡的珠串在青年的發尾下晃蕩,女氣不顯反倒精致異常。

“對不起嘛,我沒注意到。”

薄久看了一眼手表:“別畫了,今天放你半天假。”

曲寧睜大眼睛:“啊?為什麽啊?”

薄久挑了挑眉毛:“這話說的,我給我老婆放假還需要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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