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哼 那我們重新開始

陳岳楊臉色立刻難看起來:“什麽意思?”

白淇看着陳岳楊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由略有心軟,但她還是堅定地重複:“讓你誤會了,抱歉。”

“你在開玩笑嗎?”陳岳楊質問:“哪有你這樣的, 這麽翻臉不認人,明明昨天晚上……還是說你覺得我哪裏不好所以才拒絕我?”

“你很好。”白淇違心地說:“是我的問題, 昨天真的是一個意外。對你造成困擾, 我很抱歉。”

陳岳楊:“我不接受道歉。”

吼出這一句時, 陳岳楊激動地胸膛起伏,但情緒發洩出來後,他也慢慢平靜下來。他深呼吸一口氣, 退讓一步:“那行,既然昨天晚上是個意外,那我們今天重新開始。你說我很好,那你願意——”

“我不願意。”白淇不假思索地打斷。

陳岳楊頓住。

耳畔響起這句話時,連白淇自己都意外,為什麽拒絕得如此幹脆利落。

餐桌上一時無言。

終于,陳岳楊咬牙切齒:“從昨天到今天你一直在耍我嗎?很有意思?”

白淇沉默。

他繼續說:“我應該沒得罪你吧,除了之前在手機上說了你幾句,昨天還跟你道歉了。你至于這麽記仇?”

“你別亂說。”白淇否認, 多年來心底的不甘情緒突然被激發出來,讓她口不擇言:“昨天确實是意外, 我也跟你道歉了,只是你不接受。記仇的是你, 你憑什麽反過來誣蔑我。而且, 只是親了你一下而已,你至于這麽耿耿于懷?還是說你跟随便哪個女人親吻過,就一定要跟她确認關系?你怎麽這麽輕浮!”

罵出最後這句話時, 白淇恍惚中回到了學生時代,她已經分不清楚自己罵的是眼前的陳岳楊,還是高中的陳岳楊——那個一面跟沈悅交往,一面來撩撥她的那個意氣風發的高中生。

這句話成功激怒了陳岳楊,他站起身臉色鐵青地摔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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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只剩下白淇一個人,以及空氣裏依稀回蕩着的怒氣沖沖的腳步聲。

她在餐桌前坐了好一會,張開手掌蓋住自己的臉,最後沉沉地呼出一口氣。

半個小時後,門口樓道響起“辘辘”的行李箱滾輪聲,随着下臺階的動靜漸漸遠去。

白淇走到陽臺前,看見單元樓底下,陳岳楊拖着行李箱走出來,然後坐進路旁的一輛出租車。

她只能看見他的頭頂,但她已經想象到他硬梆梆的表情。

能讓他氣到搬家,白淇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麽大的影響力。

這讓她産生愧疚,甚至隐隐約約地後悔……

不行!

白淇從沒有像此刻這麽希望擺脫當下,從感情困擾中脫離。

她轉身回到卧室打開了工作表,向周欣瑤下達了任務,結果收到周欣瑤的哀嚎。考慮到這些小朋友的工作能力,白淇只好再去借調人手,為周欣瑤分擔。

慶幸的是,同事鄭博為了歡度國慶,在國慶前緊趕慢趕結束了幾個項目,好幾個小朋友空閑下來。白淇挑了其中一名女生,被問理由,她回答同性別方便她ddl之前殺到小朋友家去催進度,收獲鄭博的[大拇指]表情包。

紅圈律所的職員沒有節假日。結果就是工作讓人忘記時間,不知不覺到了七號。

這天中午,白淇松開鼠标,摘下眼鏡揉揉眼睛,起身去客廳接水喝。

她習慣工作的時候在手邊放一杯水,時不時喝一口,産生泌意時就能提醒她去上廁所,全當走動鍛煉了,久坐對脊椎不利。

一到客廳,白淇就發現邊牧在陽臺玩,圍着根逗貓棒跳上跳下。奇怪的是,這個時間點白媽出去打麻将了,白爸買菜還沒回來,家裏根本沒人遛狗。

那邊牧是在跟誰玩?

懷着好奇,白淇靠近陽臺,同時探出脖子往外看。還沒到目的地,她就看見陽臺地磚上一人一杆一狗的影子。

她這時才發現,逗狗的不是逗貓棒,而是挂着餌的魚竿,從隔壁陽臺穿過她家的防盜窗伸進來,釣魚線被狗爪扯得變形。這種糟蹋東西的事,只有陳岳楊幹得出來。

邊牧看見她過來,立刻瞪着圓溜溜的黑眼珠叫喚兩聲,不過馬上又被那個揮舞魚竿的手的主人重新吸引走注意力。

于是陳岳楊沒有發現她。

從白淇的視角,僅僅能看見他影子的頭部。有時候他倒退一步,影子就會從她的視野消失。

她端着水杯,靜靜地站在原地看了很久,沒有走出陽臺。

在這一刻,她突然意識到,他們倆的關系跟現在如此相似,仿佛靠得很近,實際上隔着一堵嚴實的牆,他根本不知道她在關注他。她心裏的五味陳雜,他也根本不知道。

她只能自己怄氣,自己和解。

白淇離開陽臺,給杯子接滿水,咕嚕嚕灌進喉嚨。

其實讓她能永遠看見一點影子,就是她最理想的狀态了,不要太靠近,也不要見不着。只是這種狀态是不穩定的。兩個吵架的人,要麽徹底決裂,要麽和好如初,沒有第三種選擇。

她要和好嗎?

陽臺上的小游戲終于被邊牧玩厭撇開,它一路穿過客廳跑到白淇腿邊圍着她轉圈。

白淇蹲下來摸一摸它的狗腦袋,邊牧擡起吻部頂她的手心。

她聽見陽臺傳來聲音:“哎,回來玩啊!”

魚竿在空中茫然地甩了兩下,透露出驚訝又失落的情緒。

沒有得到邊牧的回應,半分鐘後,魚竿收回去了,伴随碰撞到防盜窗的咔咔聲。陽臺恢複寧靜。

這麽快就放棄了嗎?

……

看,他一舉一動都牽引她的心神,她怎麽可能做到不在乎。

沒等白淇傷感多久,玄關傳來敲門聲。她下意識以為是白爸買菜回來,菜太多不方便開門。

她過去開門,門口出現的人出乎她意料。

何小婕挺着六個月的孕肚倚靠牆壁喘氣,手裏提着一只加厚塑料袋,裝了滿滿一袋的板栗球:“我的天啊,你家這小區,連個電梯都沒有。”

“我的天。”白淇接過她手裏的塑料袋,領人進門:“你一個人來?你現在月份這麽大,怎麽不注意點。”

“停,我不想聽!我從家裏跑出來就是不想再聽這種話了,聽得耳朵起繭,煩死。”何小婕跟着白淇坐到沙發上,喝一口遞過來的溫水:“你十一那天說要板栗,今天就是國慶假期最後一天了,你還不去我家拿,怎麽的,非要我給你送過來?”

白淇反思自己為什麽在看見何小婕的前一秒還完全不記得板栗的事,然後發現,感情困擾颠覆性地打亂了她的情緒。

她道歉:“剛才看見你,我立刻想起來了。謝謝你特地送一趟。不過你怎麽不打電話叫我過去拿?你自己出門家裏人放心?”

何小婕噘嘴:“我又沒殘廢。你怎麽跟他們一樣把我當易碎物品,這個不讓幹那個也不讓……”

于是接下來白淇聆聽了幾乎一個小時的抱怨,并不時遞水防止孕婦本人說得口幹舌燥。

随後白爸白媽相繼回家,何小婕在白淇家一起吃午餐。

用餐時,何小婕接到她老公的來電。白淇在旁邊聽到,原來梁宇霖完全不知道何小婕出門,急切地問她在哪,然後得知了她的真實情況。

梁宇霖氣惱之下質問何小婕不是懷孕後暈車嚴重?為什麽現在又能出門?

何小婕直接挂斷通話,繼續吃飯。

飯後,何小婕在客廳逗狗。白淇走過去,斟酌着問:“你跟你老公怎麽回事?”

“沒事兒啊。”何小婕語氣随意。

白淇沒說話。

何小婕擡頭看她一眼,這次回答得真心了許多:“我也不知道,一看到他就一股無名火起。我想克制,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唉,你別管,可能過一段時間我就好了。”

白淇點頭:“但願。”

這時,玄關敲門聲又響起。坐沙發上刷手機的白媽出聲:“有人敲門。”

白淇看一眼在廚房洗碗的白爸,以及面前懷孕六個月的何小婕,認命起身去開門。

門口站的是陳岳楊。

白淇一時懵圈,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陳岳楊面無表情,問:“叔叔阿姨在家?”

白淇點頭。

于是陳岳楊繞過她,将半邊身子探進她家。白淇下意識側開身避讓。

陳岳楊站在門口看了一圈,對客廳的白媽說:“阿姨,我爸今天過生日,在老地方訂了包廂,晚上大家一起去吃飯。”

白爸白媽都過來了,邊牧也沖出來。白爸攔住邊牧,順便在狗毛上擦手,說:“行。你爸前兩天就在群裏跟我們說了,又讓你來親自來一趟。”

陳岳楊笑笑:“怕你們忙忘了。”

何小婕從客廳走出來,看見陳岳楊驚了下:“哎,你、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她又立刻看向白淇,因為她知道高中時白淇暗戀陳岳楊。

白淇站在玄關處,陳岳楊就在她面前,近到她随便一眼就能看清他襯衫上的褶皺。她心想,剛才作為局外人旁觀何小婕夫妻吵架,明确地認識到吵架的本質是互相傷害。所以,別吵了,我們和好吧……她這麽想。

陳岳楊順着何小婕的視線,看向身旁的白淇。刻意的冷場在此時發生。他跟白爸白媽道個別,轉身走掉。

白淇注意到他的嘴唇動了下,在聽見何小婕跟他打招呼時。但等到她進入他的視野,他就閉嘴了。他轉身走進他自己家,頭也不回地反手帶上門。

她低頭,也慢慢關上自家門。

小插曲過去,白淇一家人重新做回之前的事。

何小婕吐槽:“真沒禮貌,我跟他說話他竟然不理我。”

白淇正在出神,回過神,意識到何小婕說的是陳岳楊,解釋:“你別放在心上。他不是沖你,是我……之前跟他鬧了矛盾。”

“陳岳楊到底什麽時候回來的?”何小婕問。

白淇:“應該是上個月。”

何小婕驚訝:“才一個月你們就鬧矛盾了,真夠快的,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

白淇卡殼:“沒什麽。”

何小婕明顯不信,可惜白淇嘴緊,逼問不出來。白淇心想,那種事怎麽可能坦白。

不久,梁宇霖來接何小婕,何小婕別別扭扭地回家了。

到黃昏時,隔壁陳阿姨來叫上白淇一家去參加生日宴,也就是兩家人一起去吃頓飯。這次陳叔叔是過逢五的生日,過完就五十六歲,所以特地慶祝。平常年份根本不會過生日,做生意的人總是特別忙。

在白淇的印象裏,陳叔叔總是在跑碼頭,跑批發市場,或者參加各種各樣的飯局,在家的日子很少,連住在對門的她都很少見到人。

今天壽星依舊忙碌,沒在家。陳阿姨說,陳叔叔中午在外面有事,讓他到時候自己去飯店等大家。

于是剩下的兩家人開兩輛車出發。邊牧被單獨留守空房。

白淇懶得開車,主駕駛坐的是白爸。白媽跟她的好閨蜜陳阿姨一起坐在前面陳岳楊的車上。

車內播放着上世紀末的港片金曲,顯而易見是白爸的品味。白淇聽習慣後,認為這些金曲名副其實,能傳唱到現在的确實是經典。

只不過白淇耳邊響着歌曲,心裏卻逐漸走神。車前窗外,視野中其中一輛車挂的是北城牌照,是陳岳楊在北城買的車?之前怎麽沒見過。而且,能開慢點嗎,周圍車流量大,她的車即将跟丢。

行駛到交叉路口,身下的車在信號燈前突然剎停,白淇被迫回神,終止胡思亂想。但挂着北城牌照的車提前駛過交叉路口,在她眼前慢慢遠離,混入車流中。

一絲失落的情緒湧上心頭。

白淇意識到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她開始對陳岳楊的每一件事情上心,開始患得患失。

抵達兩家人常來的飯店,陳叔叔站在門口迎接白淇跟白爸,帶着父女兩人進包廂時,陳岳楊已經坐在了座位上,正在接受陳阿姨的批評,被責問為什麽開車太快不等長輩。白媽在旁邊調和。

白爸看見此情形,立刻上去幫腔。陳叔叔于是開口跟陳阿姨一起訓得更兇了,白爸白媽趕緊攔人,開始誇贊起陳岳楊事業好,是個好孩子。

一番寒暄過後,大家落座。

服務員把生日蛋糕擡上來。陳叔叔拆開一看,樂了:“上面怎麽還畫了個愛心,搞錯了吧。”

生日蛋糕的外層奶油上,用果醬塗了個顯目的紅色愛心,而且就在中央“happy birthday”的正下方。

大家一起看過去,七嘴八舌地評論,最後得出結論,愛心只是一個圖案,填空白空間用的。

中年壽星面對蛋糕拒絕許願,于是直接拿起刀叉切蛋糕:“來,先給兩個孩子切蛋糕,洋洋、淇淇都過來。”

白淇起身,繞過圓桌半圈走到陳叔叔旁邊。陳岳楊落後她兩步,站在她身後。

陳叔叔大刀闊斧地把蛋糕對半切,正好平分愛心果醬,給白淇鏟了塊帶半顆愛心的。

接過蛋糕,白淇表達祝福,然後把蛋糕轉交給身後的陳岳楊。

陳岳楊始料未及,拿着蛋糕的表情很茫然,但又要硬凹冷漠,出聲說:“你幹嘛?”

“你先。”白淇回答,心裏想,這個舉動能破冰嗎?她視線落在那半顆果醬愛心上。

陳岳楊:“哼。”扭頭端着蛋糕走了。

白淇失望。

不料旁邊座位上的陳阿姨聽見“哼”聲,在陳岳楊路過時拍他一掌:“小子哼什麽呢!”

陳岳楊躲閃不及,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掌:“媽!”

這邊,白淇收到了塗着剩下半顆愛心的小塊蛋糕。

分完蛋糕,開始正式用餐。今天這家飯店是中餐廳,他們點的也都是當地菜。

吃飯時,白淇夾一筷筍絲,餘光注意到陳岳楊在夾糖醋排骨。然而餐桌轉盤突然開始轉動,白淇下意識伸手摁住,擡頭找到轉動轉盤的白媽:“媽,等一下。”

在陳岳楊夾好排骨後,白淇松開手。她扭頭看一眼陳岳楊,只看見他正在啃排骨的側臉。

他還是沒理她。

或許只有她想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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