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選你 他并不多麽愛她

看見陳岳楊, 沈悅不動聲色地收住表情,開口:“你怎麽來了?”

她又看一眼坐在房間內小圓桌前的白淇:“你來找白淇?”

陳岳楊驚訝:“對。原來你們住一起啊。”

沈悅沉默點頭。

“對了。”陳岳楊邀請沈悅:“我家那邊新開了溜冰場,你要不要去玩?”

沈悅頓了一下, 回答:“培訓完我就要去南城我爸媽那了。他們今年被派到南城工作,不能照顧我, 我才住讀的。假期我要去他們那, 不待在海市。”

陳岳楊惋惜:“這樣啊。”

沈悅走向她的床, 也就是陳岳楊正坐着的那張。陳岳楊看見她的動作,猛地彈起身:“這是你的床?”

沈悅點頭:“嗯。”她拿出枕頭旁的手機,檢查是否有來電或者短信……爸媽沒有打電話或者發短信過來。

陳岳楊怒而看向白淇:“你怎麽事先不告訴我!”小圓桌臨窗, 沈悅的床也是更靠窗的那張,他還以為他坐的是白淇的床呢!

白淇遭受無妄之災:“你又沒問我。”他坐的是沈悅的床,她還以為他故意的呢。

陳岳楊又站了會兒,房間裏兩個人都不理他,一個寫習題一個吹頭發,挺沒意思的,他就拜拜走了。

在關門聲落下後,白淇停筆,覺得氣氛很怪異。難道陳岳楊和沈悅鬧矛盾了, 他們倆怎麽不說話?她本來做足了準備近距離默默旁觀他們談戀愛。

寫完習題,白淇看手表, 一點十幾分,正好可以午休了。她把東西收拾進書包, 躺床上睡覺。

這時候沈悅也吹好頭發, 拔下插頭,正在慢慢地卷起電源線,好像在發呆, 又好像在想事情。

不一會兒,沈悅也坐到床上去,用幹毛巾一下下擦頭發:“白淇,你睡着了嗎,我們聊聊天吧。嗯,你有喜歡的男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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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淇的聲音從被窩裏傳出來:“沒有。”

沈悅又問:“那你喜歡什麽樣的男生?”

白淇掀開腦袋上的被子:“我也不知道。”

沈悅:“這樣啊,那我問你答。你對身高有要求嗎?”

白淇:“一米八……一米七五以上吧。”

沈悅點頭:“那性格呢?你喜歡穩重的還是活潑的?”

白淇思考片刻,說:“穩重的。”

沈悅:“你更看重性格還是外貌?”

白淇:“性格。”

“噢。”沈悅總結:“一米七五以上,性格穩重。我想到了,我知道你可能會喜歡誰了。”

白淇提起心:“誰?”

“高程啊。”沈悅一笑:“他雖然有點內向,但學習刻苦,做事沉穩,而且身高也符合。你們倆也挺熟的,說不定可以發展一下。哈哈。”

白淇笑不出來。

但沈悅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到白淇的情緒,對白淇的沉默也沒有任何疑惑。如果是平時,沈悅早就對這種不恰當的玩笑開口道歉了;不,平時沈悅根本不會開這種玩笑。沈悅這種細心周到的人,不會讓身邊任何人感到不舒服。

今天是怎麽了?

白淇翻個身背對沈悅的床,整個中午都沒睡着,沒有一絲睡意。

她的腦海在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一會兒想到自己的虛僞,一會兒想到沈悅的異常。沈悅把她和高程硬湊在一起,是想警告她遠離陳岳楊嗎?因為陳岳楊今天來房間找她了,沈悅早就升起警覺心,今天終于決定做點什麽?

這不是沈悅的錯,白淇明白,是她的錯。她質問自己,為什麽要喜歡陳岳楊呢,陳岳楊跟她的理想擇偶标準并不符合,性格一點都不穩重,而且他已經有女朋友了。剛才她就應該直接把陳岳楊趕出房間!

她不能喜歡他,她要離他遠一點。白淇再一次下定決心。

培訓在日複一日的大量知識輸入中結束。同學們回海市了。

一回海市,白淇就纏着白爸給家裏冰箱批發冰棒,白媽說批發冰棒可以,吃一根冰棒寫一張試卷。

白淇:“……”

白爸打圓場:“哎呀,對孩子那麽嚴格幹什麽。再說我們淇淇本來就是好孩子,吃點冰棒怎麽了。”

白媽翻個白眼。于是白淇實現冰棒自由。

這天陳岳楊來找白淇,正吃着她家冰棒,一起看電視劇。

白淇覺得他真奇怪,他自家超市的冰淇淋不好吃嘛,為什麽要來搶她的。她突然驚恐瞪眼:“滴下來了滴下來了!”

一滴冰棒水滴在了涼席上。

陳岳楊抓緊唆幾口冰棒,咔哧咔哧咬碎吞進嘴巴裏,口舌不清地說:“我待會擦。”

“你待會兒擦都幹了。”白淇氣憤起身,去浴室拿濕毛巾來擦幹淨。

這時候陳岳楊手裏的冰棒棍子已經扔垃圾桶了。他說:“下午去溜冰場吧,大家定好今天去。”

白淇拒絕:“我之前都說了不去。再說我今天下午跟何小婕約好了去書店。我告訴你,你只是來我家吃中午飯的,你不要跟我說任何其它的話。”

今天陳叔叔一家都去鄉下吃酒席,陳岳楊因為下午約了同學們去溜冰場,所以不方便出遠門,借白淇家吃頓午飯。這會兒白爸正在廚房炒菜。

陳岳楊說:“那正好啊,叫上何小婕一起去溜冰場,多多益善。何小婕肯定樂意。”

白淇:“她去我也不去。我已經想好了今天下午要去書店看什麽書,你不要破壞我的計劃。”

“我不信。”陳岳楊:“她去了你肯定也去。我才不信你會一個人去書店。”

白淇評價:“自大。”

開飯時,白淇向白媽告狀:“媽,洋洋飯前吃了冰棒。”

白媽從來不讓他們在飯前吃零食,理由是吃了零食就沒胃口吃飯了。這個理由很大氣凜然。

于是陳岳楊被白媽批了一頓。

陳岳楊垂頭,在桌子底下踢了白淇一腳。

白淇早有準備地成功躲避,快樂吃飯。

吃完飯還不到一點,何小婕就來敲白淇家門了。

三個人在客廳排排坐,面前擺着一盤冰西瓜。陳岳楊問何小婕:“下午去溜冰場不?”

“啊?”何小婕猶豫:“可我跟小白約好了去書店呀。”

陳岳楊挑撥:“可以改嘛,反正你們現在還沒出門。天天學習不累啊,難得去一次溜冰場,開開心心玩半天嘛。我約了20來個人,好幾個都會遛,你要是不會遛還有人教你,你完全不用擔心。”

何小婕心動,轉身看白淇。

白淇目光對着電視,懷裏抱着半邊西瓜,手上拿着勺子:“我不去。要去你去,我自己去書店。”

何小婕撒嬌勸道:“去嘛。我還沒去過溜冰場呢。陳岳楊的朋友我都不認識,我就認識你,你陪我去嘛。”

“你還認識陳岳楊,你跟着他就行。”白淇不為所動:“我今天下午只去書店,我已經計劃好要看什麽書,從哪一章看到哪一章了。”

何小婕見勸不動,轉頭向陳岳楊求助:“你快幫我勸勸。”

陳岳楊聳肩,不勸,反而在旁邊撥火:“你就讓她一個人去書店呗,她完美的計劃不容破壞嘛。你放心,跟我去溜冰場,我絕對招待好你,讓你吃好喝好玩好。”

何小婕佯怒:“你們倆怎麽回事,就不能統一一下意見嘛。和平一點好不好?”

白淇問何小婕:“你到底去哪?”

陳岳楊搶話:“溜冰場!”

何小婕在兩個人中間來回擺動,最終艱難地做出決定:“書店。”

白淇高興了,叉一勺西瓜給何小婕吃。

何小婕邊吃邊解釋:“看,我是被利誘的。”

陳岳楊“哼”一聲:“小人得志。”

白淇懶得理會他,小人氣急敗壞。

于是白淇和何小婕去書店,陳岳楊和同學們去溜冰場。

到書店,白淇從書架上找出要看的書,跟何小婕一起坐到閱讀區。她最近在書店看到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書,比如《這十種人決不能當朋友》、《做這十件事終身受益》……從唯心主義的角度來看,每一條每一件都指向沈悅,而且書裏講得很清楚,錯不在對方,在嫉妒心。

她看完覺得很有道理,也許她不适合跟沈悅交朋友。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當朋友的,就算她人再好也不行。

而且白淇看完一些書以後,自我認為變得更懂事,心境更開闊了,也發現了更多沈悅身上的閃光點。書上說,從讨厭情敵轉變為能認可情敵的優秀之處,是一種成長。

何小婕手裏抱着書卻不看,眼睛打量着白淇,突然發問:“你是不是跟陳岳楊鬧矛盾了?”

白淇回神:“哪有?”

何小婕:“那你們中午怎麽回事?”

白淇坦然陳述:“就那麽回事啊。我想來書店,他要邀請我去溜冰場,我不去,他就找上你嘛。”

“真奇怪。”何小婕納悶:“你為什麽死活不去?你故意跟他作對。”

白淇否認:“才沒有。”

何小婕:“你喜歡他。”

白淇猛地擡頭。

半天沒聽見反駁,何小婕捂住嘴震驚:“不會吧,真的?”

白淇小聲承認:“嗯。他有女朋友了。”

何小婕:“我當然知道。你跟沈悅不還是好朋友嗎,培訓的時候還住一個房間!”

“才不是。”白淇苦惱:“我不想跟她做朋友了。”

何小婕語塞:“……為什麽啊?”

白淇袒露:“我覺得我不适合跟沈悅交朋友,我對她好不是真心的,她對我好我心裏也不自在。我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我整個人都特別假,特別裝。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何小婕半懂不懂地安慰:“那就不跟她交朋友呗。有什麽大不了的,你還有我呢。”

白淇又說:“我也不能把陳岳楊當朋友了,我要遠離他們兩個人。”

何小婕迷茫:“你不是喜歡他麽?”

白淇反問:“你覺得我應該喜歡他嗎?”

何小婕思考片刻,搖頭。

“對啊。”白淇總結:“所以我要遠離他們兩個,眼不見為淨。你也不要跟他們交朋友了。”

何小婕指向自己:“我為什麽不能?我又不喜歡那誰。”

白淇瞪眼:“你聽我的嘛,我只有你一個好朋友。你選我還是選他們?”她逼迫。

何小婕咽咽口水:“選、選你。當然選你啊。”

白淇高興了。

回家後,白淇把這件事寫進日記裏。

整個暑假,白淇都刻意疏遠陳岳楊,天天約何小婕去書店。收獲就是,她看完了整部《紅樓夢》——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開學前,白淇找白爸白媽,提出買自行車,理由是節省通勤時間,真實想法是不想跟陳岳楊一起走路上學放學。

白媽覺得走路去學校就十分鐘,還買自行車?不可能。

白淇堅決要買。

白媽生氣:“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聽話!”

白爸把白媽拉到一邊,小聲勸:“孩子叛逆期到了。你就給她買呗,一輛自行車又不要多少錢。”

白媽:“隔壁洋洋也沒吵着要自行車啊,就她事多。”

白爸反駁:“洋洋還有手機呢,也沒見你給淇淇買個手機。”

“她還想買手機?”白媽加大音量:“才多大的人啊,買手機幹嘛,玩兒?”

白爸:“你看你看,你什麽都不肯給淇淇買,女孩子本來青春期就心思敏感,再把孩子弄得心理不健康了怎麽辦?我看淇淇這次吵着要買自行車,就是因為你管得太嚴,她在抗争!”

“哼,還抗争。”白媽不屑:“行行行,給她買,你就慣着她吧。”

白媽屈服了。

沒幾天,自行車推到家裏來,天藍色的,座椅和把手高度在店裏已經調整好,車籃和車鈴也都安裝好了。白淇愛不釋手。

新學期開學,白淇高二了,唯一變化是她開始騎自行車上學,而老師還是原來的老師,同學也都還是原來的老同學。據說別的班有因為成績而掉到平行班的,也有從平行班升到A班的。

這學期白淇依舊擔任語文課代表。她覺得只要她沒掉出A(1)班,可能她就一直是語文課代表了。她發現沈悅也繼續擔任A(6)班的語文課代表,因為她在教師辦公室看見了她。

白淇沒有打招呼,裝作不認識,交完作業就走。

感受到白淇的疏遠,沈悅悵然若失。在培訓那天說完那些話以後,她就若有若無地察覺到白淇的态度變化。而開學以來,白淇和陳岳楊的聯系确實如她所願地減少。她應該滿意嗎?還是應該羞愧?

她無法分辨。

也怪她太沖動,操之過急。那段時間她跟爸媽吵架了,爸媽都不能回海市照顧她,只能讓她繼續住校,可她不想再孤零零地住校。而且學期末急救演習那天發生的事,讓她沒有辦法不患得患失、不心煩意亂。

為什麽當時陳岳楊的表情是驚恐?在聽到圍觀的同學們起哄,起哄讓他給她做人工呼吸時,陳岳楊的表情不是害羞,不是擔心被老師發現的躊躇,而是驚恐。

這很難不讓沈悅懷疑,陳岳楊并沒有跟她親密的欲望,他并不多麽愛她。因為真正的愛人,會時時刻刻想要親近對方。但陳岳楊不。他跟她談戀愛,可能只是他單純地想談一次戀愛而已。

如果陳岳楊的真實想法是這樣,那與她的親密互動,對他來說确實是一種困擾。他想要的只是一個名義上的女朋友,一場學生時代的體驗,一項談資。而這種“想要”的欲望甚至不夠強烈,完完全全被“遵守校規、努力學習”這種潛意識壓制,女朋友的地位也完完全全比不上從小一起長大的女性玩伴。

但她是真的喜歡他,才跟她談戀愛的。所以她怎麽能不患得患失,不沖動?

而當時陳岳楊是怎麽想的呢。

陳岳楊站在起哄聲中,掙紮着想往後躲,拜托他只是聽說沈悅是急救演習志願者所以過來湊個熱鬧而已!怎麽可能在大庭廣衆之下跟沈悅做“人工呼吸”嘛,要是被學校老師知道,然後白淇她媽回家告訴他媽,他豈不是要被打斷腿。

“示範一個快!”

“別走啊。”

“親一個親一個……”

身旁同學們在起哄,何勁那小子還躲人堆裏偷笑也不知道過來幫他,陳岳楊急得滿頭大汗:“這種玩笑可不能開,我走了我走了。”

豈料被無數只手攔住。

陳岳楊慌張地向坐在支架床上的沈悅求助。A(6)班的醫護人員去拿道具了,6班學生才敢這麽嚣張,陳岳楊真心覺得自己不應該過來,羊入虎口說的就是他。

但沈悅只是有點害羞地看着他。

陳岳楊精神一震,覺得沈悅的表情跟他想象中完全不同。她不應該驚恐嘛,不應該呵斥別人不讓他們起哄嘛?萬一被老師發現可怎麽辦。白淇連早戀都不敢,可她怎麽好像大庭廣衆之下親嘴都不當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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