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告別 終于在高考最後一天畫下句號
白淇看着手機屏幕, 明明屏幕光線不亮,她卻覺得刺痛眼睛,而屏幕上微軟雅黑的字體筆劃也細得看不清, 就算勉強看清了也不敢确認。
“你看什麽?”身旁何小婕把頭湊過來,看向手機屏幕, 一眼看清內容。她跟白淇雙雙震驚, 四只眼睛看向對面的陳岳楊。
陳岳楊沒想到會被何小婕看見, 趕緊收起手機,可惜為時已晚。
何小婕察覺到自己的多餘,視線在陳岳楊和白淇兩人身上來回打轉一圈, 默默躲開專心吃火鍋去。
白淇不敢置信地問:“什麽時候的事?為什麽?”
陳岳楊戰術撓頭:“就開學啊,因為……”
白淇手心微微發汗,心髒不受控制地悸動。她似乎預料到陳岳楊要說的話是什麽,知道他們分手是因為誰。
有時候直覺就是這麽強烈且毫無理由。
話還沒說完,旁邊的男同學,名字叫何勁,熱情地招呼:“你們聊什麽呢,不吃我就把肉撈完了,到時候別怪我啊。”
被打斷的兩人對視一眼, 選擇放下剛才的話題,飯桌不是适合聊這種事的地方。
陳岳楊轉頭:“自助餐吃多點又不多花錢, 你撈完了我們再去端呗。”
上大巴車前,陳岳楊塞給白淇一張紙條。白淇坐上車後, 沒有避開旁座的何小婕, 直接打開紙條看。紙條上寫了不短的一段話——
“因為你之前說忠貞是愛情的底線,然後我發現我喜歡的其實是你,就跟沈悅提分手了。然後, 你願意當我女朋友不?”
果然。跟白淇預料的原因沒有任何偏差。被人表白,本應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她卻覺得身處冰火兩重天。
坐在後排的陳岳楊不知道白淇有沒有拆開紙條看,忐忑地不停伸脖子觀察。幸好他個子高,動作不需要太明顯就能看到前排。但是白淇的身體被座位擋得死死的,他依然看不到她幹了什麽。
白淇煎熬地想,她變成了一個別人感情的破壞者。而被破壞的兩個人,一個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一個是她從心底認可的優秀女生。她一直想避免這個結果,但最終還是走到了這個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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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誰呢?
她找不到自己的錯誤,她已經盡力縮小存在感了。她也找不到沈悅的錯誤。那麽肯定是陳岳楊有問題。都怪他太花心,見一個愛一個,又擅長利用外表優勢,攻略女生讓女生都喜歡他。
她喜歡他,沈悅喜歡他,何小婕喜歡過他,同桌也喜歡他,還有其它數不盡的女生喜歡這位校草……陳岳楊是個中央空調。
白淇拳頭越捏越緊。
在白淇做出決定時,旁座何小婕見她回神了,小聲告訴她:“我看見了……你打算怎麽辦?”
白淇看向自己手上的紙條,把它撕成碎片,回答:“不可能的事,我不會答應的。”
大巴車颠簸地到達學校,白淇的內心也在漫長的旅途中慢慢堅定。
下車時,陳岳楊在白淇後面,追上來叫住她:“紙條你看了嗎?”他目露期待。
白淇抿嘴,擡頭瞥他一眼,轉身走了。
在陳岳楊不明所以時,旁邊的何小婕補充:“小白說了,不可能。你死了這條心吧。”
“啊?”陳岳楊還沒反應過來,何小婕已經離開去跟上白淇。
男同學何勁慢悠悠踱步過來,好奇問:“你們打什麽啞謎呢?”
陳岳楊茫然地站立着。白淇拒絕了他,為什麽?他絕對絕對是真心的!
身旁何勁又在追問:“你們幾個剛剛在聊什麽,什麽不可能?”
他腦子裏亂成一團漿糊。
這幾天,陳岳楊一直在苦思不解。他思考,白淇之所以拒絕他,如果是因為她媽不讓她早戀,那也不至于放話放得那麽狠吧,搞得好像他做過什麽十惡不赦的事一樣。
她絕對不是因為不想早戀而拒絕他。
原因究竟是什麽?
在食堂打飯的時候,陳岳楊偶遇沈悅,又因為用餐高峰空座位不多,于是坐到一張餐桌前。
沈悅默默吃飯,突然開口:“最近沒看到你跟白淇一塊,你們沒在一起?”
她審視坐在對面的男生。跟她分手,不就是為了跟白淇在一起麽。
陳岳楊筷子停下,不知道怎麽回答,就沒說話,但也吃不下飯了。
沈悅看他表情,猜測:“你沒跟她表白?還是說你表白了,但她沒答應?……你不說話,我看你表情就已經知道了,肯定是她沒答應。”
陳岳楊苦惱:“你說這個幹什麽,跟你又沒關系。”
沈悅冷哼一聲:“活該。”
陳岳楊不服:“我怎麽了!”
沈悅老神在在,吃一口飯還不忘搭配一口菜:“你知道她為什麽不答應你麽?”
陳岳楊猶豫,最後求知欲戰勝面子:“你說。”
沈悅擡眼:“因為你活該。”
陳岳楊瞪眼,覺得自己被耍了。沈悅果然是來看他笑話的!
沈悅繼續說:“你跟我談過戀愛,還是當着白淇的面,你覺得她不會介意?你覺得她看見我們倆談情說愛,在我們分手後,她還能坦然接受你?如果她喜歡你,在知道我們倆的情況,看見我們倆天天一起吃飯,一起學習,她肯定死心了;如果她不喜歡你,她當然更不會答應你。”
“而且,我還可以告訴你一件事:白淇确實喜歡你。”在陳岳楊震驚時,沈悅立刻朝他潑向一桶冷水:“但她傷心也确實傷心了,也肯定死心了。”
陳岳楊愣愣地問:“為什麽?”
沈悅:“因為吃醋,因為嫉妒,因為在我和她之中,你往往選擇我。”
陳岳楊啞口無言。明明是白淇讓他選擇沈悅的,他聽她的話,也算錯嗎?
“你幹嘛要跟我說這些?”他語氣低落。知道原因後,他反而更失落,更難受。
沈悅回答:“因為我沒有朋友,我只能跟你聊聊天。除了這個,我們還能聊什麽。”她握住筷子,食欲盡失。
陳岳楊無言以對。
最後沈悅請求:“希望我們還能做朋友。”
國慶過後,各類高校提前批陸續發布招生簡章,其中一項是飛行員招生,要求視力5.0以上。學生中不近視眼的非常少,陳岳楊就是其中之一,于是在老師的勸說下,他參加了選拔。
本來抱着試一試的心态,沒想到陳岳楊一路過關斬将,通過政審、體測、心理測試等等檢查,順利拿到優先錄取資格。白淇所在的A(1)班也有一名學生參加審查,但跌倒在高速旋轉測試上。
獲得飛行員提前批錄取資格後,陳叔叔一家高興地在月末假期邀請白淇一家去餐館吃大餐——羊蠍子火鍋,炖得黝黑肥軟的羊脊椎骨,表面灑上花椒、白芷、桂皮、姜片、蔥段等佐料,在正騰騰冒白氣的時候端上桌。
陳思瑜小妹妹饞得直流口水。
飯桌上,陳叔叔大肆宣揚了一番這個提前批錄取資格有多重要,多難得!只要陳岳楊高考分數過了一本線,就能錄取飛行院校,而按照他現在的成績,穩穩過一本線嘛,穩當飛行員嘛!
這是告白事件後,白淇第一次見陳岳楊。陳岳楊擡眼,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秒,移開視線。也許是被她之前的話傷害到,他今天并沒有表露出太多情緒,坐在為他慶賀的飯桌上,樣子也沒有多高興。如果用一個詞形容,就是“憂郁”。
白淇假裝不知道,戴上透明手套啃羊排。
不光是獲得錄取資格的學生家庭高興,學校也很高興。在周一的年級大會上,年級主任把這件事單獨拎出來慶賀,并把學生名單用紅紙打印好貼在年級宣傳欄上。經此一役,陳岳楊的校草名聲更加響亮。
與此同時,預備飛行學員培訓計劃也發布了。所有報考飛行員的同學都需要利用休息日,進行額外的體能訓練。他們所在的高中,每周有半天假期,在周日下午。
仲秋小雨季,天空總是覆蓋着黑壓壓的烏雲,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降下大雨。
這天周日下午,本來天氣晴朗,可到四點鐘就開始下大雨。
白淇在家裏自習,窗戶被雨滴打得噼裏啪啦作響。她放下圓珠筆,希望去上晚自習之前雨能停。對,假期只有周日下午的六個小時,晚上還要回校上晚自習。
看書的心情被暴雨聲打亂,白淇走出卧室,到客廳接水喝,恰好聽見敲門聲。
白爸白媽在沙發上看電視。白淇過去開門,陳阿姨站在門外,手裏拿着把傘,對她說:“淇淇啊,能不能麻煩你件事,你待會去學校上晚自習,順便把這把傘送給洋洋,他沒帶傘呢。幸苦你了哈。”
“好,不幸苦。”白淇接過傘:“陳阿姨放心。”
關上門,白淇抱着傘心想,陳阿姨既然在家,幹嘛不自己送傘給陳岳楊。讓她晚自習的時候去送,可現在就已經在下雨,陳岳楊還不是一樣會被淋濕。
為盡早解救陳岳楊,白淇大發慈悲,決定現在就去學校。當時也不知道怎麽就鬼迷心竅,突發善心去送傘。也許,也許是因為她想跟陳岳楊和好了。陳岳楊已經分手,又向自己告白,白淇覺得已經晾了他一段時間,可以握手言和……甚至,畢業後可以答應他的告白。
誰叫她喜歡他呢。
之前火鍋席上,他憂郁的神情,讓她無法控制地心軟。
白淇騎自行車去學校,可在操場沒找到人,她又往教學樓走,結果在路上遇到她永遠忘不了的一幕場景。
陳岳楊和沈悅,擠在一把傘下,跟她擦肩而過。白淇轉身,眼睜睜看着他們走向校門口。
……對,他有女朋友送傘,根本不需要她多管閑事。而且沈悅住校,送傘比她及時多了,她真是多此一舉。
更難堪的是,白淇也要回家,只能跟在他們後面煎熬地慢慢推着自行車走出校門。大雨中的校園人跡寥寥,她跟他們之間隔了百來米,林蔭道卻異常空曠,連個遮擋物都沒有。
但凡他回頭,就能一眼看見她。
所幸他們沒有回頭,徑直出了校門走進路邊一家奶茶店。在他們回身收傘的時候,白淇把傘檐壓低,遮住自己的臉,然後上車快速疾馳而過。
白淇抱着傘跑回家,站在玄關處脫下進水濕透的板鞋。
白媽把她的濕鞋子拎起來左右看看:“你那一雙板鞋才洗了還沒幹,現在這雙又濕了,晚上去學校就穿你嫌不好看的那個運動鞋吧,愛穿不穿。真是,你幹嘛去了?”
分手是假的,告白也是假的。當然啊,他是校草,永遠不會缺女朋友,分手後再複合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多的是喜歡他的女生,這樣的人,怎麽可能在她這裏受挫後,還耐心等她原諒,等她點頭呢。他又沒多喜歡她。
白媽又交代,陳阿姨托她給陳岳楊送幹校服。白淇捏着鼻子完成任務,心底發誓跟陳岳楊一刀兩斷,誰也別再幫誰,誰也別再理誰。
她不會再自作多情了。
不會再犯賤了。
整個高中三年,其中長達兩年半的冷戰,終于在高考最後一天畫下句號。
走出考場,就聽見考生們發洩的、高昂的歡呼喊叫,走廊上瘋狂的、輕快的奔跑。白淇回到班級,跟同學們一起打掃教室,并在黑板上寫下大字:“歡迎13屆高考生入住!高考倒計時365天!”
6月9日,白淇吃了最輕松的一頓晚餐。
不過在晚上,家裏來了兩位不速之客。沈悅和她媽媽坐在客廳沙發上,對白媽表達高中三年來幸苦教學的感謝,并且送上禮品:“徐老師,我明天就要帶沈悅去南城了,恐怕不能在這邊辦升學宴,但還是要感謝三年來你對我們家沈悅的關照,這些禮物……”
白淇站在一邊旁觀,沈悅起身走過來,說一起去外面走走吧,大人還要聊很久。
于是白淇帶沈悅到樓道處準備下樓。沈悅看着對門緊閉的灰藍色防盜門,問那就是陳岳楊家嗎。
白淇點頭。
沈悅感嘆:“原來你們住得這麽近。”
白淇心底突然湧起一股強烈地欲望,想問問沈悅,你到底喜歡陳岳楊什麽呢,分手了還願意跟他複合。他有那麽好?
想着反正是最後一次見面了,以後上大學各奔東西,于是白淇無所顧忌地把這個疑問問出來:“你為什麽還跟陳岳楊在一起?你們不是分手過麽。”
沈悅回答:“因為他對我很重要。”
白淇:“就算他三心二意,你也不介意?”
沈悅:“我介不介意,都于事無補。”
白淇無法認同,疑問:“他到底哪裏重要?”
沈悅擡起頭,認真地回答:“他是唯一會陪伴我的人。高中三年,我父母都不在身邊,他是唯一陪伴我的人。”
白淇:“切。”這算什麽。
沈悅說:“你不能理解我。你的生活順風順水,家庭和睦,也從來不缺朋友。不像我,雖然物質條件優渥,但精神世界根本無比孤寂。”
不管她外表僞裝得再堅強,再無懈可擊,也無法阻止父母不能陪伴在身邊,自己獨自居住的孤獨和無助。她放棄家庭裏的糟心事,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交到新朋友,找到新的精神安慰。但顯而易見,她失敗了。白淇和何小婕不是她的朋友,陳岳楊也已經跟她分手。
所謂的朋友,都是她一廂情願。
“我到底比你差在哪裏?”沈悅直視白淇的眼睛:“為什麽所有人都更偏愛你,陳岳楊是,何小婕是,徐老師更不用說。明明我比你更懂事、更努力。”
白淇被她的眼神刺痛,為什麽沈悅突然這麽具有攻擊性?她皺眉,攻擊回去:“我當然比不過你,再怎麽裝,都沒你懂事大方努力,能委曲求全,分手過後還能跟陳岳楊在一起。”
今晚的談話談崩了。
沈悅轉頭不再理她,上前敲陳岳楊家的門。果然陳岳楊在家,茫然無措地站在門邊看着白淇和沈悅。沈悅告訴他自己明天就回南城,特地來告別……
白淇看不下眼,轉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