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敗給他了

天氣漸漸暖和了些,随之而來的是連夜的驟雨,那擾人的雨時常敲打在玻璃窗上,彙成長長的河流,留下一道道清晰的痕跡。

漆黑的屋裏。

沒有開燈。

突然,一陣急促的鈴聲響徹整個屋子。

他不由得震了下身子,立刻接了起來:"喂..."

"小海....你奶奶還是....不行了....."

他聽聞這消息,卻異常地平靜,随着手機的滑落,他仿佛松了一口氣,輕輕合上眼。

該來的總是會來,誰也逃不掉。

回想起電話裏的她聲音裏帶着濃濃的鼻音,像是剛哭過似的,他還是有些擔心,起身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門。

開着車往醫院的路上,一片死寂,風帶着雨絲撕裂過空氣,發出一陣凄涼的哀鳴,雨刷器焦躁不安地來回擺動着,但又很快,潮濕的雨露蒙上了玻璃。

趕到醫院,他飛快地往病房奔走,急急忙忙地推開那扇特需病房的門,像以前一樣喊了聲奶奶,卻再沒聽見回應,他感到了沉沉的失落。

"噓,你奶奶休息呢...."強莉小聲地看着他,又心疼地轉過頭去,看向病床上的奶奶。

他慢慢走了過去。

她又瘦了一大圈,前些日子來看她的時候,她還能吃幾口飯,而現在卻是插着胃管,微張着嘴,幹癟的嘴唇沒有一絲血色,牙齒也爛了幾顆,她很安靜地閉着眼睛,那姿态像是夢到了什麽好事不肯醒來。

他輕聲喚她:"奶奶...."

她一動不動,完全沒有要醒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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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莉輕輕嘆了口氣,擡起頭勸着他:"你這些天學習不忙的話就多看看你奶奶吧。"

可是,他不忍再去看她那張憔悴僵硬的臉,轉而把視線投到了牆上的挂牌上,"病危級"三個字赫然醒目地呈現在他眼前!

好像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他終究會失去一個至親!

一直坐着不動的強莉突然淚目了,聲音顫抖:"如果,你弟弟在該多好....奶奶那時可疼他了呢....."

他這才想起,他還有個弟弟,若不是他當年的疏忽,弟弟應該還在他的身邊,奶奶也會醒來,畢竟奶奶最疼的就是小孫子,可是,他不知道他在哪裏,過得怎麽樣,身邊會有怎樣的人,他都不知道,會上哪兒去找。

頓時,眼前靈光一現!

"媽,你放心吧。"他信誓旦旦地對她說,"我會把弟弟找回來見奶奶最後一面的。"

她詫異地眨了眨眼,盯着他看好久。

再過幾天就研考了,他沒有複習到很晚,早早收拾了一下書包,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在校門口安靜地等候着,一路上,被很多學弟學妹們招呼,他也只是敷衍地點了點頭,目光始終逗留在延伸過去的林蔭道。

天漸漸暗了下來。

一道身影緩緩進入了他的視線。

"小洛。"

鯨鯨忽聞有人呼喚,猛的擡起頭來,卻撞上似曾相識的目光,他背對着校門口的燈光,整個人散發出一圈暖黃色。

他的鼻尖竟然酸了下。

緊接着,他冷漠地打了聲招呼:"你好,有什麽事。"

他輕笑着回應:"就幾天沒見,那麽陌生了。"

他沒再說話,盯着他看。

陸海也不再語言調戲,一板正經地對他請求着:"我找你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鯨鯨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什麽事。"

他沒說事情大概,只是又重複了一遍:"答應我,我再說,就算我求你。"

"你又不說什麽事,我怎麽可以...."

他突然眼前一片漆黑,周身迅速彌漫開一陣溫暖,陸海俯下身,緊緊地擁住了他,他的話語哽咽,開口的一瞬間,一滴淚落到了他的後脖:"我奶奶快不行了....我請你....請你幫忙假扮我弟弟去看看她,就算是了卻她老人家最後的心願吧。"

鯨鯨怔住。

他又補充了一句:"就算我求你了,行麽,如果你答應我了,我也答應你不會再打擾你的生活。"

鬼使神差地,鯨鯨心軟地道了一個"好"。

他終于放開了他,輕輕握住他的雙肩,笑得特別滿足特別溫柔,和以往的他真的不一樣了,緊接着,他說:"謝謝你,就需要你兩天的時間,看完我奶奶就讓你回家。"

"什麽時候。"

"我弟弟快過生日了,就這兩天。"

鯨鯨皺了皺眉,突然想到自己也快過生日了,不由自主地問了一句:"你弟弟什麽時候生日?"

他回答道:"六月一號,呵呵,兒童節。"

他失落地垂了垂眸,他的生日是六月六號,相差了一個星期的樣子。

很快,他再次擡起頭來,沖他笑了笑:"好的。"

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正好看到站在不遠處的藍延,他正朝着他們走了過來,鯨鯨正說着:"延,我想請示一下,這兩天不回去住了,我.....有些事....."

陸海又恢複了往常驕傲的神情,向藍延看過去,自信地解釋說:"借你弟弟兩天,兩天就夠了,主要是想讓我奶奶心滿意足地合上眼,也算是一個交代吧。"

鯨鯨小聲地對藍延說:"他想讓我假扮他弟弟兩天....所以...."

藍延想了想,卻是一口答應:"好啊,正好我這些天不在家,正愁着沒人做飯給他吃呢,剛好。"

鯨鯨不解地看過去:"嗯?你不在家?你要去哪裏啊?"

藍延輕聲說:"阿織那個孩子發高燒了,在醫院裏,他媽和妹妹不是去旅游了嗎,我就去代勞一下。"

"哦。"鯨鯨沉下了眼簾。

"那這個孩子就寄放在你們陸家了啊,你們可得好好待他啊,兩天後我會來接他的。"

陸海揚了揚嘴角:"會的。"

不知為何,鯨鯨聽着這番話,心裏很不是滋味,他真的是太反常,太反常了,但是又說不上什麽,只是揪着眉心,複雜地盯着他一眉一眼。

他也太會隐藏,完全沒讓他看出絲毫破綻,甚至回到家主動幫他收拾起了行李,還不忘叮囑着:"去了那邊記得聽話,別給人家識破了,畢竟你是以一個假的身份進去的,還有哦,早點回來,我這些天在醫院裏,可能顧不上家。"

鯨鯨終究還是忍不住了,咬了咬下唇:"阿織他怎麽會住院的....為什麽讓你去照顧他...."

他愣了愣,緊接着說:"我說了,他一個人在這兒沒有親戚朋友,我過去代勞下,畢竟他也幫了我們店很多忙。"

收拾完書包,他幫他把拉鏈一拉,松了口氣,卻半天沒見他吭聲,忙把視線投了過去,就看到他委屈巴巴地盯着自己的腳尖,眼神也是飄忽不定,眉頭緊鎖,他像是明白了什麽,稍稍揚了揚嘴角,走了過去。

陰影蓋過他眼前的景象,他下意識地擡起頭來,滿眼的驚慌失措被他一覽無遺,一陣紅浪從脖子根瞬間漫了上來。

他輕笑着說道:"你該不會是....."

還沒等他說完後面兩個字,鯨鯨立刻臉紅着推開他,"好了好了我不管了!我洗澡去了!...."

緊接着,"砰"一聲,把衛生間的門摔得巨響!

這個晚上,藍延失眠了,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半躺在床上,仰望着窗外的夜空,他下意識地看向一邊,鯨鯨窩在他的臂膀裏睡得正香,小聲地飄着呼嚕聲,他不禁感嘆,曾經那個弱不禁風的小孩長大了呢,唯獨不變的還是他那倔倔的脾氣,像與誰都不共戴天,像能獨當一面,但實際上,心還是無助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想着,他輕輕嘆了口氣,把他又往懷裏摟了摟,在他熟睡的臉頰上印上一吻。

清晨,他幫他提着書包,送他到了車站,不遠處的十字路口正停着一輛車正等着紅燈,他把書包遞給他,又叮囑了一番:"看完老奶奶就回來啊,別玩太晚。"

鯨鯨接過書包,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的心裏有特別多的話要說,卻等到公交車停在了面前,他都憋着說不出口,也不知道該如何說起,眼睜睜望着鯨鯨跨上了車。

他突然喊住他——"鯨鯨!"

鯨鯨猛然回過頭來,盯着他。

那種立刻要失去眼前這個孩子的感覺又來了,他的心裏堵着難受,深深吸了一口氣,卻說:"早....早點回來啊...."

"知道了。"鯨鯨有些厭煩他的唠叨,忙打斷了他,提了提肩上的書包,轉過身去的一剎那,車門關了。

車在他的眼前揚塵而去!

不過,他還是相信他的吧,畢竟他不會離開他的吧,畢竟他們那麽久的感情也不會付諸東流吧。

但願吧。

回去之後,去菜場買了一點青菜和豬肉,在砧板上捯饬着,煮了一鍋熱乎乎的粥,小心地裝進保溫盒中,就出了門。

路上有些堵,到達醫院的時候差不多快十點的樣子,他順着記憶的方向向病房走去,推開門,正看到某人歪躺在床上,正聚精會神地打着游戲,看他那樣子恨不得把手機屏幕摁穿。

"上啊!卧槽!"

"TMD躲我後面幹嘛!你一個肉那麽慫!"

随後只聽一陣慘烈的惜敗——"Defeat...."

他懊喪地垂下頭。

藍延嚴肅地走了過去,一把搶過他的手機,背在身後:"生病了還玩游戲,知不知道輻射對你康複不利。"

他擡起臉來,不滿地盯着他嗔怒的臉看:"喂,我都好了,沒事了,還我啊。"說着,向他伸出手去,讨要手機。

藍延沒給他,徑自走過去,打開抽屜,丢了進去,又當着他的面合起抽屜,不慌不忙地看向此刻正焦急萬分的他。

見狀,江織也解釋不出什麽,嘆了口氣,沮喪地躺回了床上,把雙臂枕在腦後,望着天花板出神。

藍延從随身攜帶的小包裏拿出保溫盒,說着:"你病還沒完全好,我給你煮了粥,吃清淡點。"

他裝作沒聽到。

他繼續說道:"人是鐵,飯是鋼,不吃怎麽行,你總不見得整天吃游戲吧,快,趁熱吧。"

江織有了些反應,但是無精打采地坐了起來,朝保溫盒裏瞅了兩眼,一臉嫌棄,嘴裏叨叨着:"又是青菜粥,油水都沒...."

藍延再次重申:"你在生病中,你要吃清淡才行,這也是醫生關照的。"

他遞給他筷子的時候,江織壞笑了一下,趁他沒注意,一把把他摁在了床上,緊緊地握住他的雙肩!

藍延被他突如其來的攻勢震驚住,瞪大了眼睛盯住他,與此同時,那顆心髒在胸膛越跳越高!

"你....幹什麽...."

他的眼神突然就變了,像魔怔了似的,變得有些可怕,不再是之前那個淘氣的他,只見他漸漸俯身,湊近他的耳朵,低語着:"那就拿你來給我開葷吧。"

藍延嗔怒卻也冷靜地盯着他:"放開我,我數到三。"

這反而激起他的欲望,于是他再次揚了揚嘴角:"你倒是來啊,先掙脫了再說吧。"

他試圖扭動了兩下身體,完全動彈不得,他就像一塊強力膠死死地把他鎖住!

此刻,他的眼裏盛下了一個無助的他。

"你越掙紮,我可越喜歡。"

"神經病啊,談什麽喜不喜歡的,老子有喜歡的人。"

"哦....那你現在對我臉紅個什麽勁兒啊...."

被他這麽提醒,他才突然感覺到自己渾身有一團火在往上快速蔓延,他不會真的對眼前的小屁孩.....

很快,他在心裏否定了這個想法,咬着牙,把腦袋扭到了一邊,不去看他,心裏罵了數遍的無賴。

兩人僵持不下。

突然聽到一陣刻意的咳嗽聲!

江織厭惡地看向門口,年輕的護士正揣着病歷本,站在不遠處,禮貌地問詢道:"請問,是五號病床的江織嗎?"

江織這才放開藍延,坐了起來,有些不耐煩地看向她,從鼻孔裏冷冷地發出一個"嗯"。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又問詢道:"身體好點了嗎?李醫生讓我來通知你,你恢複不錯,可以考慮出院了,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退下了,不打擾你們。"

她說的很快,滿眼都是竊喜,忙用病歷本遮住半張臉,小聲嬉笑着跑開了。

待她走後,藍延坐了起來,整了整衣領,可是臉上的溫度還沒褪去,說的話也開始結巴:"吃,趁熱吃吧....等,等下我....我去給你辦出院手....手續...."

他正收拾着辦手續的材料,站了起來準備走,江織也跟着站了起來,他比他高了一個腦袋,這對于藍延來說有種窒息感。

他二話不說,雙手捧住了他滾燙的臉頰,逼得他再次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驚訝地說道:"那麽燙啊!....該不會你發燒了吧。"

他沒說話,只是冷靜地看着他,眼神銳利得像一把刀刃,他仿佛聽到了他上下牙床磨合的嘎吱聲,退卻地放開了他的手,賠着笑:"沒,沒事了,嘿嘿,你去幫我辦出院手續吧,我乖乖吃粥,謝謝啦,嘿嘿。"

藍延這才松了松眼神,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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