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江勁這十年來改變了很多,守信大概算是他現在僅存的優點了。
清晨熱辣辣的爽完後,他吹着口哨上班去了。孟春分伏在衛生間吐了個天翻地覆,最後起來又是忍不住面前發黑,幸虧馬嫂在一邊端着清水扶住了她。
“孟小姐,你還好吧?”馬嫂在樓下其實聽得仔細,這個房間沒有那麽好的隔音效果,加上江勁辦事的時候偶爾喜歡刺激和快感,所以偶爾門都不關。
馬嫂已經無數次的見過兩人的争吵甚至打架,作為一個忠實的仆人,也是一個很希望在這個世界上安定生活的中年女人,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壓住自己僅存的良心,平靜如水的生活并繼續冷眼旁觀別人的苦難。
孟春分喝了一口水,又猛地吐出來,一絲小血流順着她殷紅的唇角慢慢的往下滑。馬嫂見狀,給她遞了一張衛生紙,孟春分接過來擦了擦,幾下似乎還不解氣,又繼續的擦了數十下,直到那唇瓣已經高高腫起,血絲四溢,她還沒松開手。
馬嫂在旁邊滿目同情,中年女人也有當聖母的權利。拉住孟春分的手,馬嫂遲疑了片刻,才是說道:“孟小姐,你不是還要去看你的父親麽?”
孟春分反應過來,無奈的垂下了手。
她倒是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人值得她在乎,需要她保護,她怎麽會忘記呢。
唇角腫的高高的,脖子上也是淤青一片,自然今天不能去見孟金寶了。
孟春分頭暈目眩,還是在馬嫂的攙扶下才爬上了床。
馬嫂是個能幹的,就在她倒在廁所吐得昏天暗地的時候,門外已經恢複成了以前的樣子。
那狼藉的被子,還有散碎的花瓶碎片,都好像只是孟春分做過的一場噩夢。
只是——
如果現在的生活,真的是一場噩夢,就好了。
“孟小姐,我把水給你拿來了……繼續吊着吧……醫生說今晚上過了精神就會好多了……”馬嫂給孟春分撫好被子,一邊還看了床上那可憐的女孩一眼,“這是藥膏……用于擦傷的……”
馬嫂有些難以啓齒。她活了大半輩子了,也有過男人,自然也知道男女之間那些事兒。不過和每個正常女人的想法一樣,她認為男女這事兒可以暴力,但是一定要适可而止。
孟春分雖然不說,但是每次看到她身上的傷痕,馬嫂就瘆得慌。勁少到底是在床上有多麽的兇猛,才能每次都弄得孟小姐一身的淤青紅腫。
晶瑩的藥瓶被放在了床頭櫃,孟春分看也不看,只是瞪着眼,凝視着天花板,一動不動。
馬嫂心中嘆息,最後沒有辦法,只能先退出去。
就在這個時候,床上那個女孩忽然動了,慢悠悠的開口說了一句,“我餓了,馬嫂,有東西吃麽?”
孟春分今天破例的吃了兩碗飯。果然,人是鐵飯是鋼,吃飽了肚子,又吃了藥,輸液也完了,晚上的時候孟春分覺得精神好了很多。
坐在鏡子面前,對着外面露出的傷口抹藥。江勁下手很重,現在孟春分的脖子上一圈一圈的淤痕。孟春分從小皮膚就細嫩,随便一碰就會留下印子,抹着那晶瑩的藥膏,孟春分在考慮,明天是不是要在脖子上系一條圍巾。
果然,第二天起來,孟春分脖子上的淤青更加明顯了。上了遮瑕膏,最後孟春分還不放心,又系了一條和衣服同款的圍巾才慢慢的走出門去。
孟金寶這三個月一直被關在三和監獄,因為她每個月都定時過來,獄警都已經認識她了。
打過招呼,孟春分進了探監室。
隔着厚厚的玻璃,孟春分見到了孟金寶。魁梧的男人臉龐消瘦了不少,但是好在氣色還不差。
“爸……”孟春分叫了一聲,心口湧上無數的酸澀,這個曾經給她撐起一片天的男人,沂州最大的黑老大現在如困在籠子中的猛虎一般,咆哮,卻永遠失去了自由。
孟金寶一如既往的笑嘻嘻,湊過來細細的看了一眼孟春分,說道:“都讓你別來了……現在盯着的人多着呢……你來幹什麽……”
“爸……”孟春分有些想哭,“讓他們盯着吧,我是你女兒,怎麽可能不來看你?”
三月的春風吹的孟春分有點冷,明明是房間只開了一扇小小的窗子,但是孟春分居然還是能感覺到那刺骨的寒風從四周往她的身體裏灌。
“好了好了……哭喪個臉幹什麽,老子好着呢……倒是你,一大早的化這麽濃的妝幹什麽?”
在孟金寶的虎目威嚴下,孟春分以為自己都要瞞不住,連忙的轉過話題。
“對了,立夏沒來看你麽?”
提到小女兒立夏,孟金寶嘆息了一聲,“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軟,身體也差,聽說最近心髒總是不舒服,澤亞前幾天才把她送到了醫院,怎麽,你不知道麽?”
孟春分心中一跳,這段時間她被江勁囚着,好久沒回去,自然也不知道孟立夏的病嚴重了。
“我知道……不過她說她好些了嘛,我以為她先過來了……”孟春分扭過頭,說謊讓她有些不自然。
好在孟金寶也真是一個好父親,滿腹的心思都在那個病弱的女兒孟立夏身上,倒是忽視了孟春分這邊心虛的表情。
兩父女就着孟家這點事情聊了很多。孟金寶的意思很明顯,他這輩子善惡到頭終有報,反正壞事也幹了,受到懲罰是應該的,讓孟春分不要為他再做奔跑,好好的照顧自己和妹妹倒是真的。
不管孟金寶怎麽說,孟春分都一一的答應下來,心中卻是有苦說不出來。
現實是,就算是她想放手,對方也未必肯放過她了。
“對了……”末了時間快到的時候,孟金寶忽然開口:“聽說江家那小子回來了?雖然這次是君九天掃的我,但是我總覺得事情沒難麽簡單……一般來說,君家那小子才來沂州膽子不應該這麽肥,道上肯定有人在撐着他……嗯……江家那小子不會又來找你吧?”
孟春分心中一跳,急忙的撫平心中悸動,笑着說道:“怎麽可能……他……他從來沒喜歡過我,怎麽……怎麽可能回來找我?”
“哼……”孟金寶也是個直腸子,看了女兒一樣,開口說道:“我當然知道他不喜歡你,我擔心的是你還喜歡他……那小子和他爸一個性子,都是個狡詐陰狠的。春分,不是老爸不贊同,你們不合适,十年前你就應該明白的……你不是他的菜……”
恍惚間,十年前,孟金寶也曾經說過這些話。
不過那時候,孟春分膽大妄為,可以說是為愛癡狂,哪裏管得了這麽多。
現在想想,或許就是她那一次錯誤的決定,讓他們這一個圈子的人命運都從此改變。
以愛之名,卻造成了滔天大罪。
現在想想,一切都是命運,冥冥之中只有安排。
時間很快的到了,孟春分給獄警送上好煙好酒,都被退了回來。她也不在乎,反正只要江勁那邊沒事,這邊孟金寶就是安全的。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出鐵門的時候,這邊隔着厚厚的防彈玻璃,孟金寶出神的看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語,“春分,別做傻事。”
砰——
腿骨上傳來劇烈的疼痛,獄警的警棍已經狠狠的招呼過來。虎落平陽被犬欺,孟金寶目眦盡裂,卻得來更加殘忍的攻擊。
“看什麽看,給老子滾進去!”
昨夜小腿受的傷還沒愈合,現在被狠狠的一敲,孟金寶差點跌倒。
不過,他縱橫沂州大半輩子,生雖不坦蕩蕩,但是就算死,也會死的正正直直。
心中閃過這個念頭,孟金寶咬牙,撐起身體往牢房走去。
而這些——
孟春分都不知道。
孟春分這邊還覺得孟金寶過的不錯,想當初她就是怕孟金寶那個性子,得罪的人不少,進了那地兒肯定會遭罪些。不過現在看來,江勁果然守信。
這樣一想,孟春分沉悶的心也輕松了幾分。
趁着時間還早,孟春分決定去看看立夏。
立夏和她同父異母,按理說,她還應該叫孟立夏母親一聲小姨。孟春分生母死的早,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孟金寶就把孟春分母親的妹妹擡了進屋,後來就有了立夏。
作為女人,不能說孟春分對孟金寶沒有恨。但是作為女兒,她也深深明白,孟金寶縱然不是一個好丈夫,但是絕對是一個好父親。
和故去連面容都記不清楚的母親相比,倒是孟金寶這個看似粗魯但是其實對女兒算是貼心的爸爸,一直存在在她的世界。
而且,孟立夏的母親對她也算不錯,這樣想來,還有什麽值得在意的呢。
掏電話,正準備給孟立夏打個電話,卻被面前忽然剎住的車吓了一大跳。
車上,身着簡單白襯衣蹬短靴的男人跳了下來,見到她,笑容綻開,令人如沐春風。
男人見了她,很是溫柔的喊了一聲,“春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