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二天,萊爾在休的陪伴下匆匆進了宮。
梅索依舊躺在床上。
回歸後第一次見到這位年邁的皇帝時,萊爾還沒什麽感覺,畢竟當時他對自己的過去一無所知。然而現在看到對方,心情卻複雜了起來。
梅索年輕時是一名很厲害的三系魔法師，他在位的時候，亡靈法師曾大舉進攻過梵蒂亞斯王國,卻在王國的邊際就被這位皇帝一舉攻退。然而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就病倒了。
萊爾失蹤前，這位帝王還沒有到現在這種完全離不開床的地步。
即使沒有人說，大家也心知肚明，這位皇帝快要不行了。
而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梅索的病逝只會讓王國的局勢更加緊張。
要是以前,萊爾絕對相信海修會成為一位好皇帝，然而現在的他卻不這麽确定了。
梅索過了很長時間才醒過來，醒來之後用那渾濁的雙眼看了休和萊爾許久，直到休擔憂地叫了好幾聲“陛下”，才緩過神來，輕輕咳嗽了起來。
休走過去扶着他坐起來，光是這麽一些小小的動作就讓梅索累的微微喘氣。
他閉了閉眼，恢複過來後緩緩問道：“怎麽了？奧蘭亞想起什麽來了嗎？”
萊爾和休交換了一個眼神，最後由萊爾述說了他們的來意。
有關海修的一切都只是他們的推測，即使是關于羅曼，萊爾也暫時還拿不出什麽理由去定罪他。因此兩人暫時沒提起這兩個人，而只是說了關于靈魂魔法師團的想法。
而對于靈魂魔法師團的顧慮，梅索倒是不驚訝。
他在位的時候，就出現過靈魂魔法師召喚亡靈試圖攻下王宮的情況，當然最後被有先見之明的梅索先一步控制住了。
“這件事交給布萊克吧，”梅索說道，“曾經我就是交給他去做的，相信這一次他也知道該怎麽做。”
和休分開之後，萊爾又去找了宮廷魔藥師的團長。
宮廷魔藥師全部都聚集在一個屋子裏，屋子裏擺着長長的桌子，房間的兩邊有着豐富的魔法材料。萊爾一進去就被吸引住了，他從前從來沒來過魔藥師的工作坊，因此也沒料到宮廷魔藥師的工作環境會是這樣。
房間裏陳列着的魔法材料讓他眼花缭亂，恨不得一整天的時間都呆在這兒。
魔藥師的領頭是一個叫做美狄亞的女人。
她已經提前知道了萊爾的來意，見到萊爾之後立刻給他帶到了裏面的一個屋子裏。
那個屋子是用魔法上的鎖，美狄亞輕聲念了幾句咒語，鎖就“咔噠”一聲開了。
打開門的一瞬間，萊爾感覺到洶湧的力量朝他撲面而來！光是感受這種力量的強度就足以讓他窒息！
美狄亞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笑着說道：“宮廷裏的魔藥都被放在了這個地方，平時用魔法封鎖了這裏之後，魔藥的力量也會被封閉起來。”
她推開門，萊爾就看到了整整一房間的瓶瓶罐罐。
不同的魔藥有着不同的顏色，不同的狀态。
而這個房間裏更是彙集了形形色色的魔藥，光是感受那種力量也能知道這些都是頂級魔藥。
萊爾驚嘆地走了進去，癡迷地駐足在陳列架前。
“你還真是對魔藥很感興趣呢，”美狄亞在他身後說道，“你以前不是魔法師嗎，為什麽會突然間想到做魔藥？很多人都覺得魔藥師比不上魔法師。”
“別人這麽覺得，您也是這麽覺得的嗎？”萊爾回過頭笑了笑說道。
美狄亞笑着道：“會說出這種話的人不是自大狂就是太蠢了，我又怎麽會花費精力去和他們争論？”
萊爾笑了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這麽多的魔藥，問道：“這裏有頂級的治愈型魔藥嗎？”
“當然有。”美狄亞走上前，從側面牆邊的最上面一個架子上拿下了一個金色的瓶子。瓶子全部都是由金子做成的，上面有着一些繁複的雕花，非常華麗。
“這是我們這兒最厲害的魔藥，”美狄亞驕傲地說道，“當初是由全部的魔藥師合力做成的，用了一百多種的魔法材料，曾經……挽回過梅索陛下的性命。”
萊爾露出了錯愕的神情。
魔藥師因為他們工作的性質，其實也充當着醫師的角色。很多時候皇宮裏有人遇到瀕死的狀況，力挽狂瀾的都是魔藥師，而非那些普通的醫生。
萊爾卻沒想到梅索陛下曾經病到這麽嚴重過，不禁蹙眉道：“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美狄亞聳了聳肩，說道：“是你失蹤的那段時候，那天晚上還是海修殿下匆匆忙忙來找的我。”
萊爾不禁擔憂道：“為什麽會突然間病重到這種地步？”
美狄亞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道：“我是被梅索陛下親自任命為宮廷魔藥師的團長的，從他成為這個王國的皇帝的那一天起，我也開始了宮廷魔藥師團長的工作，一來就是三十多年。梅索陛下現在病的那麽重，随時都會需要我們這些魔藥師，”頓了頓，她又笑了起來，說道，“如果你能加入進來的話，我們的力量就又強大不少了，奧蘭亞殿下。”
原本沉重的氣氛又被美狄亞這麽一句話給吹散了。
萊爾抿了抿唇，無奈道：“成為宮廷魔藥師還是要經過考驗的吧？”
“那是當然的，不會因為你是奧蘭亞而給予特殊待遇，”美狄亞将萊爾的三瓶魔藥放到了架子的空位子上，轉身走出了這間房間，“可是如果你是認真的，難道還會通不過我們那小小的考試？這裏有着來自大陸各地的豐富材料，還有足夠的空間，足夠的夥伴，”美狄亞笑着說道，“怎麽樣，奧蘭亞殿下？”
萊爾跟着走了出去，微微笑着，心裏卻是考慮了起來。
沒錯，如果要成為魔藥師，光是自己這樣照着哈雷的書學是不夠的。
他需要夥伴，需要老師，也需要足夠的經驗，而經驗則需要許許多多的魔藥材料來支撐。
宮廷魔藥師團是最理想的地方。
兩人走到了外面，萊爾擡起頭就看到了林奇。
他匆匆忙忙走了出去，門口等着他的是路賽德。
萊爾的腳步微微一頓，就停在了那兒。
注意到了萊爾的反應，美狄亞也停了下來，看了站在門外的兩人一眼，說道：“我也算是看着你們長大的了，本來看着你和海修殿下走在一起，從沒想過這位路賽德殿下也會像你們一樣和另一個人相處。”
像你們一樣和另一個人相處？
萊爾怔住了。
瞥見了站在美狄亞身邊的萊爾，路賽德愣了愣，随後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和他遠遠打了一個招呼，轉身就帶着林奇走了。
是啊，其實早該看出路賽德和林奇之間的關系的。
路賽德和誰走的都不近，只有林奇在的時候才會親近一下。
萊爾應該沒什麽感覺的，畢竟即使路賽德曾經是白，現在也和他沒關系了。可是他心裏卻古怪了起來，這種陌生的感覺讓他一直盯着兩人的背影，直到消失在他的視線裏了，才微微垂眸。
離開皇宮之後，萊爾又去了拉斐爾的魔法鋪。
他的魔法鋪裏依舊沒什麽客人，萊爾一來，那家夥就索性挂牌子關門了。
萊爾忍不住說道：“你這樣以後還怎麽做生意？”
拉斐爾不以為意，說道：“本來就賺不了幾個錢的東西。”
萊爾忍俊不禁，等拉斐爾在他面前坐下了，兩人漫無邊際地聊了會兒，萊爾才忽然間問道：“拉斐爾，你到底是從什麽地方來的人？”
拉斐爾看了他一眼，懶洋洋道：“你以前就問過我這個問題，不記得我是怎麽回答你的了？”
萊爾有些困惑，他的确不記得了。
即使已經恢複了大部分的記憶，但是由于受過那種創傷，一些細節的東西他全都想不起來了。
“我說我是從一個小城裏來的，我老爹早年被亡靈法師勾走了魂兒，我老媽抛下我加入了一個傭兵團，再也沒有回來過，”拉斐爾似乎很厭煩似的說道，“然後我就來這裏了啊！”
萊爾眨了眨眼睛，笑道：“我想起來了，當時我還問過你，這是真的？”
拉斐爾扯了扯嘴角說道：“真的還是假的，不論我怎麽回答，你又怎麽能确定呢？”
萊爾笑了笑，沒在糾纏下去，而是說道：“我在賽亞城的時候，也遇到過一個和你很像的人。她給了我一本從魔界裏帶出來的魔藥學的書。”
聽萊爾說起這個，拉斐爾終于擡起了眼簾，表示正在聽。
萊爾微微蹙眉，說道：“如果她的那本書是從魔界裏帶回來的，那你那本關于亡靈魔法的書呢？”
拉斐爾注視了他許久，才輕嗤一聲，慢慢地拿出茶杯倒上熱騰騰的茶水。
“你是知道魔界的人其實和亡靈法師差很多的吧？”
萊爾點了點頭。
“就因為去魔界要跨越一座荒廢之城，很多人都覺得魔界太險惡，其實那幫家夥根本不會來理你，管你是普通人還是亡靈法師？”拉斐爾說道，“這本書的确是我從一個魔界人那兒拿來的，以前沒跟你說是覺得沒意思，但是你現在想要問我的似乎不止這些吧？”
萊爾猶豫了下，随後緩緩道：“如果你的那本書是從魔界人那兒要來的，那魔界的人知道靈魂魔法到底是什麽樣的東西嗎？”
“你問這個做什麽？”
“我獲得的那本魔藥學的書裏，提起過可以治愈靈魂傷口的魔藥。”萊爾說道。雖然自從來到梵蒂亞斯主城之後，他就再沒翻過那本書了，可是他卻不得不承認他的心裏一直在思考那本書裏提到過的那種魔藥。
靈魂魔法的确是邪惡的，一旦碰觸了，很有可能會堕入黑暗。
萊爾其實自己也很掙紮。
他在想起海修擁有了那本書之後就對他堤防警惕了起來，可是他自己哪裏不是在好奇着靈魂魔法這種東西？
如果真的有了這種魔藥，王國就不用再像現在這樣忌憚亡靈法師了，至少不會再有魔法師像他和路賽德一樣，因為一記靈魂魔法就失去了力量，失去了記憶。如果不是休剛好和哈雷認識，說不定在別人都不知道的時候，就被亡靈法師找到，悄悄地殺死了。
萊爾一方面是對這種神秘的魔藥有着無比的興趣，一方面卻也的确是考慮到了這種魔藥對王國的作用。不論怎麽說，這種魔藥對王國都會是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
拉斐爾打斷了他的思考。
“他們知道？他們能夠知道什麽！要是你翻翻海修那本書，就知道那上面記的都是一些靈魂魔法的種類，作者只是将他看到過的靈魂魔法給記了下來而已，真正懂得靈魂魔法的人類有多少？”拉斐爾不客氣地說道，“說什麽梵蒂亞斯王國是因為靈魂魔法太邪惡才會禁止的，其實就是放屁，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怎麽使用靈魂魔法，又何來的禁止？”
萊爾愣了愣，說道：“雖說的确是這樣……”
光是看布萊克他們需要這麽多人，這麽多的時間來治療他這麽一道靈魂傷口，就能看出人類目前對靈魂魔法的掌握程度了。
“你知道為什麽連魔界人都不知道怎麽使用靈魂魔法嗎？”拉斐爾說道，“因為他們知道要是真想要領悟這種魔法，就得付出自己的性命！”
“……付出自己的性命？”萊爾微微有些錯愕，轉念一想卻又明白了，“是指必須要進入亡靈界嗎？”
拉斐爾點了點頭。
萊爾微微蹙眉。
亡靈界雖是一個傳說中的地方，可是其實大多數的人是相信它的确存在的。亡靈界居住着一個黑暗神，和守護着現世大陸的光明神截然不同的一個神明。他掌控着人類死後的靈魂，滋養出了一群亦人亦鬼的亡靈法師，是世界上最邪惡的存在。
“所以不敢冒險的人就不說了，真的付出了自己的性命的人卻再沒有一個是從亡靈界回來的，”拉斐爾注視着他說道，“所以說，還是別想了，奧蘭亞，這東西你沒法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