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入學
你不知道麽?宋子夏早就死了啊。
胡林的話一直在丁司宇的腦中回蕩,從心底升起的絕望情緒幾乎将他淹沒。
原來宋子夏早就死了,宋子夏說要出國留學是騙他的,其實那個時候宋子夏已經躺在手術臺上,聽到醫生最後的宣判了。
全班的人都知道,只有他被隐瞞着。
他早應該猜到才對,為什麽宋子夏的電話打不通QQ聯系不上,連他家的房子也在一星期內賣給了別人,好像不準備回來了一樣。
丁司宇能夠想象,宋子夏躺在慘白寂寥的床單上,頭發因為住院疏于打理,寬松的條紋病服幾乎要從幹瘦的身板滑落,不慣用的右手手背還插着吊針。他用盡力氣深吸一口醫院特有的寒氣,腦袋裏的衆多紛雜思緒在這一口氣裏沉澱下來,用冷靜到近乎冷酷的聲音拜托他們,如果手術失敗,幫他隐瞞自己的死訊。
然後,他永遠地沉寂在了手術臺上。
宋子夏,你到底在想些什麽呢?為什麽要瞞着我?騙我很有意思嗎?
這到底算什麽啊?這樣的話,我要的答案豈不是永遠都等不到了嗎?
淩晨三點,天還未亮。丁司宇猛地醒過來,枕頭濕了一半,一摸臉,果然滿臉是淚水。
丁司宇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夢見穿越過來之前的事情,也沒有深究的意思。他一臉淡然地披上外套,拆下枕套丢進洗衣機,走到衛生間去洗漱。一旦醒過來,他就不會再躺回去睡。
只要清醒着,就可以不去想,不去觸碰。說他逃避現實也沒有關系,他現在不能讓過去的情緒影響他現在的生活,因為他還有未實現的夢。
路過廚房,丁司宇向料理管家(廚房的機器)要了一份簡單的早餐——一杯加熱到六十五攝氏度的純牛奶和兔子奶黃包五只。陸久除了在丁司宇搬進來的第一天有破例下廚之外,之後他們吃的都是料理管家做的簡單食物。
家裏的兩個男性外加韓叔都不會下廚,有了料理管家真的是幫了大忙。丁司宇深切地覺得料理管家是現世最偉大的發明之一。
打開筆記本電腦,鏈接好網絡,起身走到廚房,早餐正好加熱完畢。丁司宇一手握着牛奶瓶,一手端着瓷碟,輕手輕腳地繞過陸久的卧室回到房間。
昨天已經和讀者群裏的人說好今天把新文的第一章和舊文番外給發出來的,現在正好有空。丁司宇喝了一口牛奶,叼了只奶黃包在嘴裏,一邊把礙事的碟子推遠,一邊操作着鼠标打開全球綜合小說網,登陸後臺。他就寫了一篇《驅鬼道士》,只過去了一夜,後臺的數據理所當然的沒有多大的變化。
丁司宇淡然地一眼掃過堪稱凄慘的數據,冷靜地點擊發表新文,将新文《叢林求生》的資料填好,把早就碼好并校正完畢的前三章直接放上,又在存稿箱內放了兩章,訂好更新時間為明天上午七點。
折騰完新文,他又給《驅鬼道士》添加了三千字番外,并在作者有話要說的方框裏放了新文的鏈接,并說這是新文,希望喜歡他的讀者繼續支持他。
最後,将《驅鬼道士》的标簽從正文完結改為全文完結。在全球綜合小說網,小說貼了正文完結的标簽後還可以更新番外,只有選擇了全文完結,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完結,這事丁司宇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這篇小說終于結束了。
丁司宇看了眼右下角的時間,發現不知不覺過去了三個小時,無奈地關了電腦拿着空奶瓶和碟子走出卧室。
肚子有點餓了,丁司宇在考慮要不要吃第二頓早餐。
“今天起得很早,沒睡好嗎?”聽到腳步聲的陸久含着牙刷從衛生間探出一個頭看他。
丁司宇點點頭,沒有解釋。他自己在刷牙的時候已經看到自己臉上的黑眼圈,不覺得自己如果說昨晚睡得還行陸久會相信。
丁司宇如此坦誠,反倒讓陸久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他幹脆縮回去繼續刷牙。
盡管丁司宇在路過他房間門口的時候已經刻意放低了聲音,無奈天生警覺的陸久在第一時間就被驚醒了過來。往常被驚醒,陸久都無法立刻重新睡着,這一回,他卻在丁司宇房間傳來的微不可聞的進食聲和鍵盤敲擊聲中再次睡着了,睡眠的質量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
陸久按着往常的生物鐘進食完畢,在沙發上看一本小冊子,神情專注。丁司宇從陸久身邊路過,瞥見封面上寫着“入學手冊”四個黑色的大字。
“行李都準備好了嗎?”陸久看完小冊子最後一頁上的最後一行,擡起頭問丁司宇。
“陸哥陪我去報道?今天不用上班嗎?”盡管已經從陸久看的書中看出了端倪,丁司宇還是頗為吃驚,因為他都做好了和韓叔一起去學校的準備了。
其實現世的新生報道早就省略了以往那些繁瑣的手續,直奔教務處把自己的學生|資料導入校內資料庫就成。而且現在開學已經半個月多了,教務處的老師們個個都開始閑下來了,有什麽不懂可以直接請教他們。
“不用。”陸久不會跟丁司宇說自己為了今天能夠陪同他去學校,特地請了半天的假期。他在軍部的身份不同常人,不得輕易離開自己的崗位,此次假期得來不易。
得到否定的答案,丁司宇心中還是有些忐忑,卻也識相地趕忙将自己整理好的行李箱拉出來。
學校距離陸久的家不遠,走路也就是個十來分鐘的事情,用跑的,五分鐘都足夠有餘了。打着鍛煉身體的口號,實為同丁司宇交流感情的陸久幫他拉着行李箱,面帶肅容地走在他身側,心中很是懊惱。
一個是古代人,一個是史上最年輕的上将。他一心想趁着此次機會同丁司宇增進交流和感情,卻忘記了兩個話題人物出現在街上,會有多麽引人注目。
丁司宇的神經在某方面來說還是比較粗大的,他大概感覺得到街上很多行人都在注視着他,但不會因此手足無措。相較之下,因工作原因,對他人目光敏感的陸久就沒有那麽輕松了,而且投在他身上的視線才是主力,丁司宇只是附帶而已。
幸運的是看向陸久的視線中并沒有絲毫的敵意,作為一名半天假期都請得如此艱難的上将,他在民衆心中的地位也是超然的。不管是軍部的人還是普通民衆,都知道是他帶領着部下一手撐起這個安全的世界,讓人類繼續站在食物鏈的最頂端,将威脅他們生命安全的恐怖分子排除在他們的生活環境。
再加上他長相俊美,身材出衆,雖然表情看起來難以親近,但其實內心非常柔軟。
記者跟拍的錄像中曾經捕捉到一個充分貼現了陸久內心的畫面。那時他出任務歸來,滿身鮮血,抱着一個同樣渾身傷痕的年輕少女。他輕拍少女肩膀,臉上仍舊是雷打不動的冰冷神情,動作卻無比輕柔。
那貼心的畫面被記者放出來時,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女人的芳心。
也有人評論說,他第一次見到把溫柔表現得如此隐晦的男人。
陸久是一個溫柔的人,只是他從來不把溫柔表現在臉上。
拜這些惱人的目光所賜,陸久沒能和丁司宇說上一句話。他一路走一路散發出“所有生物不得靠近”的低氣壓,圍觀群衆接收到陸久散發出的訊號,識相地只敢遠遠地看,沒膽子靠太近。
丁司宇第二次出門,新鮮感還沒有過去,每個建築在他眼中都是那麽新奇有趣。
除此之外,他還注意到了一個穿着校服的削瘦少年。少年走在他的前面,右轉時一閃而逝的一個側面蒼白得沒有絲毫活人該有的生氣。丁司宇莫名感覺這張臉似曾相識,心律微亂,可是陸久就在他身側,他不好追上前去。
他們的校服是一樣的,那麽他們可定同在一所學校上學。而且也是這個時候出門,大概和他一樣是去辦理入學手續。丁司宇想,既然如此,一定很快就能再見面。
南都高中名字普通,但是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從此畢業的人可以進入南都大學。北帝南都是東方最一流的學校,不管是名氣還是師資力量教學設備都能夠和西方的西林雙院(西林男子學院和西林女子學院)齊平。
所以在東方,所有學生都以進入南都北帝為榮。
“到了。”陸久帶着丁司宇刷卡進入學校,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打開通訊器的電子導航系統,連接校園網,設定目的地。
通訊器發出“嘀”的一聲輕響,在陸久身前投射出一面半透明的地圖。地圖上标了個黑色圓點代表陸久所處的位置,又用紅線标出要走的路線,終點則是一面紅色小旗子,十分清晰明了。
丁司宇還是首次見到有人使用通訊器的這個功能,感慨通訊器功能強大之餘默默記下了陸久演示的操作手法。
“是陸久上将!”
“陸久上将來我們學校了!”
一路上又有幾個起得早的學生認出了陸久,都不由自主發出驚叫,然後打開通訊錄呼喚好友趕緊起床,速度快的沒準還趕得及見陸久真人一面。個別膽大的默默開了通訊器的攝影功能,蹲在角落偷拍。
丁司宇轉頭看了看散發出快将空間都扭曲掉的冷氣的陸久,頂住壓力沖他露出個無奈的笑容,抱歉地說:“陸哥,都是我給你添麻煩了。”
丁司宇這一聲帶着鼻音的“陸哥”配上澄澈的眼神,簡直犯規,陸久成功被安撫。
其實,陸久生氣,一是擔心學生的議論惹來丁司宇的不喜,二是這些人打擾到他和丁司宇交流感情了。
兩人并肩走到教務處,卻見裏面已經有人先他們一步到了,正是路上遇見過的短發少年。
“宋樂,我已經将你的檔案導入校內資料庫中,以後只要帶着ID卡就能自由進出校內百分之八十的學生活動區。”身材微胖的中年人按下回車鍵,轉頭看向門口,對少年笑道,“巧了,你的另一個室友也來了。待會正好讓嚴錦帶你們去宿舍。”
丁司宇這才注意到辦公室裏除了宋樂之外還站了個鼻梁上挂了副黑框眼鏡的瘦弱少年。
當日從恐怖分子的實驗基地就出的三名幸存者,分別是宋樂、嚴錦和丁司宇。現在,他們三人同聚與一所學校,并要同住一間宿舍,這樣的緣分當真奇妙。
三人都是一副慘白削瘦的可憐樣,走在一起莫名地和諧。
讓丁司宇郁悶的是,他們三人之間就他一人是帶了家長的,連身體虛弱到號稱要觀察半年的宋樂都是一個人來的。
學生宿舍在這個時間是不對外開放的,即使是以陸久的身份也不行,這一切都是為了學生的安全考慮。他們三人中,嚴錦的身份最普通,受傷最輕,因此他比宋樂和丁司宇先一步入學。有了嚴錦做室友,宋樂和丁司宇的生活上倒是少了許多麻煩。
宿舍區入口,外人止步。
明明只是暫時分別,每個周末還是回家住,可丁司宇回頭看的時候,還是覺得陸久筆直的身影分外落寞,忍不住跑去抱了他一下。
“陸哥,再見。”雙臂只是環了陸久的腰一秒,随即迅速撤離,丁司宇頭也不敢回地扭身離開。
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像是在跟陸久撒嬌。比起陸久不動聲色的不舍,自己的行為更像是賴着家長的小孩,太丢臉了。
丁司宇離家太久了,家裏的親人視他為污點、仇人,他有家不能回。所謂的血緣的牽絆,在他的心裏死了很久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