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這也太那個了

煙花炸開的聲響還在耳畔,擁擠的人聲,電視裏音樂放到新年第一個高潮。

林蟬木着臉,沒有擡頭:“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他們都喝了酒所以難免被放大某根神經的反應,他剛才不受控的失态和景晔現在沒過腦子的話一樣,都屬于一時沖動。

沖動是內心的反應,但只是“一些”,并不能囊括“全部”。

很久之前林蟬想過景晔會怎麽喜歡自己,可能終于被他打動所以開了竅,可能某天睡醒了然後想通了,甚而至于可能因為在別人那兒碰了釘子失戀痛哭流涕,回過頭發現還是自己對他最好……

但唯獨不應該是因為愧疚,因為混亂和酒精——還是沒什麽度數的酒精。

簡直像一出荒誕喜劇。

所以景晔說的,林蟬半個字都不信。

“知道啊。”

景晔說完就沒後文了。

他也開始玩手機,機械地重複着點開新年快樂的消息——有經紀人、圈內打過照面還算關系不錯的朋友、助理、合作過的工作人員,老同學,老媽,遠一些的同齡親戚——挨個回複“新年快樂”,發到輸入法熟稔拼寫,手指麻木。

新年的第一秒,林蟬和他都快樂不起來。

他看上去也有點失落,察覺到這點時林蟬軟軟地陷在沙發裏,眼神迷茫了一刻,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知道,你說你不喜歡我了,要到此為止。”景晔低低地說,其他人都在窗口指手畫腳天空偶爾升起的一朵煙花沒空管他們。

林蟬不語,在畫室群裏搶了老師發的紅包,手氣不好,只有三毛錢。

景晔接着說:“但這只是一個奢望……我也……我不知道自己想的到底對不對,又或者我們到底能走到什麽地方,我給你的就這個許諾……”

“你希望我繼續喜歡你,然後呢?”林蟬諷刺地反問,“然後你的答案是不确定。”

景晔:“……”

他又開始有點暈了。

景晔小心地問:“我可能也會喜歡上你,不是嗎?”

“哦,可能。”林蟬似笑非笑地重複,心裏無端起了一股火,想把眼前這人按住狠狠咬一頓,“但我覺得,哥哥,你不會。”

這句話太咄咄逼人又萬分篤定,景晔一下子不知怎麽應對。

“而且你心裏其實沒底,你也知道我以前喜歡你不代表現在、未來一定會對你重新死心塌地的,人會變,像我這個年紀的小青年實在太容易被有魅力的人吸引了。”林蟬想了想,故意說得很殘忍,“我很容易變心。”

景晔:“……”

“所以一開始我們就沒有必要勉強彼此一定在這件事上留下個結果,你不喜歡,那我就後退吧,再不濟也能做朋友。我知道我們現在走的是不同的路,但你明白嗎?”

景晔察覺到不對勁:“不是,怎麽就……”

“我不想和你越走越遠,事實卻是,假如我們就會這樣呢?”他最後問,話音落時輕描淡寫地一垂眼,宣告結束。

林蟬那麽坦誠,每說一句,都像借着酒勁兒将內心深處的不确定剜出來給景晔看,一點接一點,其實都是他的鮮血淋漓。

都是他曾經在景晔離開的那三年拷問、勸解過自己的話。

你很容易變心,所以不要記挂他了。

你很年輕,還沒見過社會險惡,沒有受過騙受過傷,所以把他放下吧。

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所以……

不要回頭看他。

但那些濃郁深沉的夜色沒有教會林蟬,當那個人再次站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地近乎乞求地用新年願望交換“你繼續喜歡我吧”時,他該怎麽樣。

他只能無助地麻醉自己。

而景晔被他問得根本啞口無言。

林蟬又說:“你現在這麽說,可能因為有好感,可能是給了我一點希望,但更多只為了哄我開心——和當時有什麽區別?你想清楚了嗎?”

“我……”景晔手指一動,像快要活過來了,“我不是哄你,可是——”

可是怎麽才叫“清楚”?

他沒問出口,因為林蟬突然湊近了他,幾乎鼻尖貼鼻尖。

瞬間,像全身的血液都往上沖,景晔驟然想往後撤開——安全距離被入侵的感覺對他而言太糟糕了——可下一秒,林蟬仿佛有所感覺,徑直一只手托住景晔的後背。

少年的手臂比他記憶中更加有力,牢牢地捆住了他。

景晔一向少有和異性接觸,和同性也頂多止步于勾肩搭背,再不濟就是與林蟬那個意料之外的吻。他拍戲時有點親密舉動都要先做思想準備,驟然被林蟬幾乎貼在身上,心跳得快要蹦出胸腔。

太糟糕了,完全無法抵抗,大腦整個停止運轉。

“做什麽……”景晔吓得快不敢看他了。

“現在就幫你想清楚啊。”林蟬眼角輕輕一彎,小聲得幾乎都是氣音,“身體總是比言語更誠實的,說大話喊口號,誰不會嘛。”

“……”

“哥哥哪怕有一點點喜歡我,也不會僵硬成這樣,對麽?你看,明明很抗拒肢體接觸,卻說什麽‘繼續喜歡’。随便說這種話,是不想負責任嗎?可你們藝人應該很輕易就享受到被人喜歡的快感吧,何必在我身上找?”

在外人看來,他們只親密無間地靠在一起咬耳朵,事實卻是沙發墊擋住的地方,林蟬五指有節奏地往下滑,從後背摸到了腰側。

那股沖動又來了,景晔臉紅得要命,慌亂不堪,根本說不出話。

“沒有、什麽享受……我……”

“那就是不享受?”林蟬放開他,縮回地毯上盤腿坐着,擡起頭看景晔,“哥哥,我們都誠實一點,你想哄我,但這也是有代價的懂嗎。”

“代價……?”

“嗯,什麽籌碼都沒有,萬一你又跑了我上哪兒抓人?”

他被林蟬說“抓”的語氣狠狠激了一下,感覺少年不像玩笑,仿佛真有要把他關起來的意思。

林蟬眼神閃爍,抓着自己腳踝的手指松開又搭下去:“我們都這麽大了,如果要談戀愛,難道像小學生牽手似的不太合适。你非要‘試一試’,就要做好準備和我做……你知道的吧,那個?不過哥哥你連女朋友都沒交過,肯定不會。但沒有關系啊,如果喜歡上了我,在一起之後我可以和你一起學。”

林蟬說完,露出個無比乖巧的笑:“怎麽了?”

景晔慌忙挪開視線:“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真的不知道嗎?”林蟬仍直勾勾地看向他,眼內漏出兩三分愉快,“還是裝不知道?老是撒謊和逃避就沒意思了,對麽。”

那笑容仿佛他剛背完一篇其難無比的英語課文等待表揚,而不是說了這些讓景晔如遭雷劈的限制級話語。

“是不是吓到你了,不好意思。”

景晔:“……”

“你們倆在那兒聊什麽悄悄話呢?”蔣子轶放過窗口聊勝于無的焰火,轉過頭來,發現這還有兩個人落單,“小晔,你臉色好差啊,沒事兒吧?”

景晔搖頭,他的臉很紅,兀自站起來想逃離現場。

“我去洗漱一下。”

蔣子轶:“啊?你要睡啦?床已經鋪好了,你看你是和林蟬還是和虞洲……”

“睡什麽睡,才十二點多!”窦霜也走過來,一手抓住景晔後頸生生地把人拖得停在原地,大姐大似的發話了,“剛才我聽虞洲說他最近感情不順,難得學霸有求于別人,大家一起把殘局收拾了,聊聊嘛。”

蔣子轶見馮真真的眼神,立刻旗幟鮮明地倒戈了:“我也覺得,好久不聊了。”

虞洲失笑:“別打着我的旗號……就跟你提了幾個字。”

“好吧。”窦霜吐了吐舌頭,“我自己想八卦。”

六個人各自領了活兒,大半夜,電視跨年晚會接近尾聲,客廳總算脫離了火鍋和燒烤的味道。蔣子轶這天殺的,居然還開窗透氣。

今年是幾十年一遇的寒冬,冷空氣南下,有時起得早都會看見樹葉上的“白頭霜”。

按傳統節氣來算,冬至後開始數九,元旦還沒到最冷的時節,但吹一吹風也夠嗆。景晔坐的地方挨着窗,沒堅持兩分鐘反手把窗戶緊閉,他揉揉額頭,感覺酒精揮發殆盡,而一身的熱血也漸漸冷卻。

冷靜後的景晔脫離了沖動,不得不承認剛才咄咄逼人的林蟬說的都是對的,都是深思熟慮,在這一點上,林蟬比他考慮的多了太多。

但是,但是……

做、做……是他理解的那個做嗎?

這未成年一天天的在想什麽!

景晔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驚人熱度吹了會兒冷風也沒完全消退。林蟬不久前自下而上的角度,雙手握住腳踝盤腿坐着,仰頭看他,顯得眼睛明亮、笑容無辜,和他偷偷想象的小狗完美重合,用那張可愛的臉說那樣的話……

太那個了吧……

景晔幹脆捂住臉,腦筋徹底轉不動了,聽別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後背突然被碰了碰,剛才林蟬摸得他腰上起了一圈雞皮疙瘩還沒消散,又挨了一爪子,景晔差點原地跳起來,猛地擡頭:“誰!?”

“你反應那麽大幹嗎?”蔣子轶舉起手作投降狀,“我以為你睡着了呢。”

景晔:“……”

這個坎一時半會兒是過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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