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花現

左手撐着下巴,嘆息一聲,換右手撐着下巴,再嘆息一聲,皇帝坐在禦書房,愁眉不展,心煩意亂。

十多日了,根本不見韓鏡蹤影,小呆瓜到底藏哪兒了?

常福手執拂塵輕步而至:“皇上,禮部尚書劉大人求見。”

皇帝微皺一下眉頭,坐正:“宣。”

門開,禮部尚書雙手捧着帛卷高舉過頭走到禦案前跪下:“皇上,此次春試入圍進士名冊已定,還請皇上過目。”

皇帝盯着禮部尚書的腦袋不痛不癢嗯了一聲。常福接過名冊放于禦案。

皇帝依舊看着禮部尚書,心不在焉翻開名冊。他只聽說人是被禮部的人帶走的,可看禮部尚書也并無貓膩,難道不是他?

禮部尚書伏在地上,感覺皇帝刀子般的眼神在身上刮,大氣不敢出。

常福看皇帝眼睛不在名冊上,心下了然,轉念一想,大着膽子提醒:“皇上,可要看看中榜的秀才裏有沒有……”

皇帝一個激靈回神,一拍腦袋,輕聲罵一句,趕忙低頭一個一個名字找。手指移了幾排,定住。

“哈哈哈……”皇帝突然大笑,一把抓着名冊竄起來。

跪在地上的禮部尚書身子一抖,悄悄擡頭偷觑。只見皇帝看着手上的名冊開懷大笑:“常福,賞!”常福笑眯眯跪下謝恩。皇帝手指撫過「韓鏡」二字,嘴角噙笑問禮部尚書:“殿試是何日?”

禮部尚書又低下頭回答:“回皇上,三日後。”

“哈哈哈哈……好!”皇帝一個「好」字,也不知何意,待禮部尚書再擡頭,皇帝已腳步輕快經過他走遠。

禮部尚書呆呆望着空空的禦案,不禁苦了臉。他這是哪兒得罪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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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鏡坐在窗邊呆看枝頭鳥雀啄毛。不知道鄭正怎麽樣了,他考試了沒?考上了沒?

輕輕嘆口氣趴在窗棂上。遠處忽有小厮一路跑過來,揮着胳膊邊跑邊喊:“中了!中了!公子中了!公子中啦……”

韓鏡忽地站起來快步走出去,小厮跑近,手舞足蹈,氣喘籲籲:“公子中榜啦!第十名進士!”

韓鏡咬了咬唇,禮部侍郎跟在小厮後面走上來罵了小厮一句:“冒冒失失,跑那麽快作甚麽?早就知道的事還用你說?”

小厮笑呵呵撓了撓後腦:“剛剛我好奇就去看了榜,公子中啦!”

禮部侍郎摸了摸韓鏡的腦袋:“既然皇上看過了,而後就是殿試了,怎麽不高興?”

韓鏡擡頭問舅舅:“舅舅,考試的人裏,可有一個叫鄭正的?考上了沒?”

禮部侍郎一捋胡須眯眼思忖,遂搖搖頭:“進士名冊上沒見過。”

韓鏡略微失望哦了一聲,轉身回房了。身後禮部侍郎無奈搖頭:“這倒黴孩子,什麽都憋着。”轉身吩咐小厮,“快!到門口侯着,待會兒可就來人了!”

“嘿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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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試之後,翰林高中,金銮大殿,一派肅穆,衆進士殿前受試。

太監悠長傳宣聲聲響起:「宣——衆進士進殿——」

「宣——衆進士進殿——」

「宣——衆進士進殿——」

衆儒生一字長隊,恭恭敬敬,俯首上殿。皇帝靠在龍椅上,指尖閑敲,看到人群中一個熟悉的身影不自覺勾起嘴角。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韓鏡跪在人群中,雙手緊緊抓着攤在地上的衣擺,心如擂鼓。還記得他對鄭正說過,皇上是一國之君,他做夢都想見一眼,如今他便在金銮殿上,當今聖上面前。韓鏡深吸一口氣,他突然特別想告訴鄭正,自己見到皇上了。

皇帝拳頭湊到唇邊清了清嗓子,正音:“平身。”

「謝皇上——」

韓鏡跟着衆人站起來,不敢擡頭。殿試開始,皇帝的聲音飄蕩在大殿,韓鏡低着頭默默數着順序,根本分不開神聽皇上問了別人什麽。

“進士第十名,韓鏡。”

韓鏡一震,稍稍平複氣息出列跪下:“微臣在。”

“嗯。”皇帝直勾勾看着韓鏡的腦袋,默念,擡頭,擡頭,擡頭……無奈韓鏡自始至終就是不擡頭。大殿靜默,文武百官齊齊看去,不明所以。文官列隊之末,禮部侍郎暗暗抹了把額頭的汗,擔憂地望向外甥。

這倒黴孩子,怎的第一天就這麽不合皇上眼緣,以後可如何是好……

許久不見韓鏡動靜,皇帝無奈暗嘆一口氣:“你的文章朕看了許久,有一事不甚明白。”調整一下坐姿,手肘支在腿上,雙手食指交叉,饒有興味撐着下巴看他,“朕要問你,官之道在乎財,這「財」字何解?”

在場儒生無不心神一抖,暗嘆韓鏡膽大包天,這不明擺着說科考為官就是為了斂財嗎?不要命了。

幾個曾任閱卷官的文臣對視一眼,會心點頭。

韓鏡用力咬了咬唇,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發抖:“回皇上,微臣以為,合天下之衆者財,理天下之財者法,守天下之法者吏。吏不良,則有法而莫守,有財而莫理。故酷吏不可留。治國在乎治吏,治吏在乎治財吏,查貪官,除污吏。自可興百姓,平天下……”

儒生皆滿臉驚訝,文武百官顏色各異。皇帝則一直嘴角噙笑,支着下巴聽韓鏡侃侃而談。

小呆瓜伏在地上,青絲自肩頭滑下,稱得膚白若雪,要是他來咬一口,會留下多深的印子呢?會是青的還是紫的?抑或是紅的?那一頭黑發順過手指一定涼滑舒适,一身官服勾勒身形,透出別樣韻味,要是慢慢抽開腰帶,解開整整齊齊的官服……

“故而,微臣以為,當下當以治財為重,宜從戶部而始,監管災銀,安民之心。”韓鏡松了口氣,總算說完了。

皇帝方才反應過來韓鏡已說完,不無遺憾地開口,意味深長贊了一句:“朕知曉,果真特別。”

“謝皇上。”

輪到下一個儒生,韓鏡退回去站好,依舊埋着頭。皇帝看着他,又好氣又好笑,腹诽一句小呆瓜。

殿試不知過了多久卻仍在繼續,韓鏡感覺雙腿麻木,只好咬牙撐着。只聽殿上皇帝又喚一人:“第五十二名進士,趙風。”

“微臣在。”趙風出列跪下,忍不住悄悄擡眼偷觑,龍椅上皇帝一身龍袍,昂首端坐,器宇不凡。瞥一眼皇帝的臉,卻突地頓住,身形劇震。

鄭正……

趙公子只覺眼前一黑,慢慢前趴,而後一聲悶響砸地,不省人事……

文武官員呆了片刻方反應過來這儒生是昏了,驚訝不已。皇帝依舊波瀾不驚:“拖下去。”

只聽儒生列隊之末又一陣嘈雜,一個胖乎乎的儒生轟然倒在地上,戶部尚書尋聲望去心裏一驚。

常福大喊:“肅靜——”

皇帝有些不耐煩擺擺手:“拖下去,都給朕拖下去。”

衆官齊齊跪下告罪。

韓鏡小心翼翼把自己縮起來,心裏納悶不已,怎麽那麽多人昏了?皇上難道……長得很吓人嗎?

遠遠地皇帝眼神仍舊不離他,滿是恨鐵不成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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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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