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滞空 嗯，我單身
九月初，上都的天氣依舊燥熱的厲害。
八九點的豔陽勢頭不弱，炙熱的光線張狂又嚣張，無情的烤灼着大地。
G大的東操場上，十幾個方隊如同被宰的牛排整齊的攤在鐵板上靜候成熟的命運。
西南角落裏，播音主持專業的四個班被分成了兩個方隊，秦桑在二班，連在一班的後面。
方隊的最前方，黑黃皮的刺頭教官正指揮着他們做一組15分鐘的軍姿。
大家心裏憋着不滿，肩并肩站的筆直，築成堅固的人牆，讓原本就稀疏的空氣在當下流通的更加不暢。
秦桑窩在人群裏，一呼一吸間全是帶着各種汗味的熱潮，燥熱感随着時間的遷移席卷了全身，将她白皙的素臉硬生生蒸成了草莓醬芯的雪媚娘。
站在她身邊的雲朝朝向她投來憐惜的目光，緊貼褲縫的手悄咪咪的勾住她的小指，“你還好吧？”
聞聲，秦桑倦怠的掀開眼皮，厭聲道：“還剩最後一口倔強的氣。”
她的背早就僵硬此時承受着巨大的疼痛。
本想咬牙忍到休息的，但教官今天不知道磕了什麽牌子的猛藥，硬是讓他們站了一個小時的軍姿不帶活動半秒。
頭頂的日光燦爛，秦桑半眯着眼，帽檐下那張臉素淨出塵，不确定還要等多久，她眸光裏透着不耐煩，被勾住的小指扯了扯旁邊的雲朝朝，低眸啞聲道：“我他喵受夠了，就不陪刺頭在這幹玩木頭人了。”
“等會兒我倒數三秒，你定要及時接住瀕死的我，切記不要讓我的臉着地！”
“聽懂了嗎，朝朝？”
她的邏輯合理，講解清晰，操作的可行性也很高，雲朝朝點頭示意ojbk。
一分鐘後，兩人悄咪咪的互換了個眼神，宣告計劃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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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二”
“……”
話沒有說完，秦桑眼前幕地一黑，一頭載了下去。
“！！！”
雲朝朝大驚，眼疾手快的及時将秦桑撈進了懷裏，否則她臉必被滾燙的橡膠地平碾成A。
雙手摟着秦桑，雲朝朝忍不住耳語吐槽：
“你他喵剛剛怎麽讀秒的？！”
“……”
***
秦桑迷迷糊糊睜眼時，已經被送至陰涼的樹蔭下休息了。
雲朝朝被教官安排留下來，就坐在她的身邊，見她轉醒，忙遞過去一瓶礦泉水，舒心道：“你吓死我了，來真的之前能不能給個預告啊。”
秦桑就着喝了一口水，擰眉道：“我要麽死了重生給你預告？”
雲朝朝撇嘴推了她一把，又把人攬了過來，兩人靠一起正休息着，附近的另一棵樹下，三四個人裏，一個紮着雙馬尾的女生沖遠方目光如炬，“宋漾？是宋漾啊！！！”
這一聲帶起的蝴蝶效應瞬間席卷了操場外圍樹蔭下成群的目光。
就連雲朝朝也按耐不住激動，蹭的一聲站了起來，跟個猴子般向外眺望，一只手還在瘋狂的扯她的衣領：“桑桑，你快看，是校草。”
秦桑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吓了個激靈，而後一臉懵逼，只能慢半拍的跟着雲朝朝的視線降落在眼前十米外開。
塑膠跑道的內側，五個男生裏，兩兩搭脖懶散的走着，視線輕浮的張望了下四周的呼聲，偏帶着意味深長的眸光刻意的停在了他們正中。
那個C位上的身影勁瘦高挺，在一衆普遍色號的迷彩服裏，唯有他穿着，方透着股無可比拟的卓絕感。
他的朋友搭着肩走在他的身側，将他的五官遮掩了三四分，只能粗略的識別出他瘦削的輪廓裏無法言說的清冷矜貴。
秦桑出乎意料的怔了片刻。
身旁的呼聲甚嚣塵上，不知身後是誰鼓起勇氣高聲告白，秦桑來不及反應，下一秒在她的方向，那個C位的視線越過盛夏躁動的蟬鳴，翩遷而至。
時間剛剛好在那一刻。
她就輕而易舉的撞進了他的眼裏。
砰，砰，砰
她的心跳莫名奇妙就亂了。
跳的很大聲，像是在傳達着什麽話。
……
……
“宋……”
伴随着一陣強烈的耳鳴，秦桑猛然睜開眼，入目的是漆白的天花板上懸着普通的LED圓燈，只此一幕便将她拉回了現實。
燦陽下的操場和俊朗的少年消失在了日光裏，連同念了一半的名字也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嚨裏說不出聲。
秦桑沉了口氣，擡臂遮住眉眼，四下寂靜，眼尾下的枕巾被打濕了一片。
***
上午九點，上都國際會展中心。
“江聽。”
秦桑貓着腰子趴在臨時搭起來的休息室門邊，透過微微虛露的門縫向休息室外望去。
坐在化妝鏡旁，此時正在被化妝師捯饬頭發的江聽神色如常。
低着頭刷着手機，都沒給她半分眼神，只是微微開口：
“放。”
“……”
秦桑将他的敷衍自動過濾，暗嘲道：“呵，你女粉的數量都快趕上你腦子裏浸的水了，兄臺，再接再厲哦。”
江聽冷哼，懶得搭理她，只是輕輕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嘴角無奈的勾起。
此時，外面的聲優舞臺區人頭攢動，熱鬧非凡，成群的漂亮小姐姐聚在一起有說有笑，秦桑在一堆舉着印有江聽照片的定制橫幅的粉絲裏尋了一圈，竟然發現了還有四五個男粉，還特喵長得眉清目秀的。
秦桑：“……”
這就是高質量男性的魅力嗎？
正想着，突然一道清冽的男聲将她的思緒扯了回來，視線莫名不穩的一挪，就落在了人群裏某個背影身上。
“不好意思，請問一下有沒有看見一個14歲左右的小女生，穿着白襯衫和百褶裙，領結和短裙都是紫色的。”
說話的人就在不遠處，寬肩窄腰，颀長高挺，光是腿就占據了大半的視線。
從秦桑的角度明明看不到那人的臉，但他的聲音清澈明亮，簡單的一句話讓她恍惚了一陣，連同心底都漾起了莫名的熟悉感。
秦桑控制不住的想去反複盯着他看，好像她的視線本就應該跟着他走。
被他詢問的工作人員思索了片刻，搖頭表示自己沒有印象。
男人淡淡的應了一聲，正欲離開。
但，也許是秦桑的視線太灼熱，對方腳步一轉，忽地間，側眸向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毫無征兆的僅那麽一秒。
兩人視線默契的相撞。
秦桑的心口忽然被狠狠抓了下。
重複了無數遍的夢裏和許久不見的現實在這一刻好像重疊在了一起。
那個人……
“砰！”
門被重重的關上，秦桑靠在門邊，低垂着頭，不敢置信的愣在了原地。
動靜很大，饒是江聽都被吓了一跳，微皺着眉看了過來，“大白天就見鬼？昨晚拜見了閻王？”
“……”
“真被鬼差收魂了？”
“……”
秦桑一直沉默。
意識到不對勁的江聽難得的收起了不正經，聲音都溫柔了很多：“桑桑，你別吓我。”
這句話好像挺管用的，話音剛落，秦桑便擡起了頭，素淨的小臉上一言難盡，像是要哭：“是吓到我了好嗎？我剛剛看到你的三個男粉對着印有你人像的海報，瘋狂的親吻着你性感的嘴唇。”
江聽嗤笑：“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他們還準備等你簽售時強了你，我聽見他們在商量誰先躺平，還是一起躺平，我現在覺得他們好愛你。”
“……”
江聽：？？？
見江聽被自己糊弄住了，秦桑心裏松了一口氣，臉上的笑意逐漸淡了下去。
剛才那個人……
不會的，一定是看錯了，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秦桑煩躁的抓了抓頭發，怕自己在胡思亂想，随手拿起身邊的一般雜志翻看了起來。
一旁給江聽搭理造型的化妝師視線輕掃過兩人的臉，不免問道：“秦老師你陪着江老師來上都參加活動是默認了你倆偷偷在談戀愛嗎？”
聞言，江聽靠在座椅上，懶懶的掀開眼皮看向不遠處沙發上的女孩兒，嘴角扯笑：“偷偷？跟我談戀愛，全世界都得要知道。”
“……”
江聽的話不假，他一向招搖，秦桑早就習以為常。
“我們只是普通朋友。”白了某人一眼，秦桑添油加醋的解釋道：“經紀人臨時有事來不了，而我作為江聽的同門兼好友，怕他不懂事在外面鬧了笑話，丢了公司的臉面，就跟了過來。”
“要臉嗎？”江聽冷呵一聲，在一旁揭瓦。
秦桑對他伸了個中指。
到底誰不要臉？
這回漫展邀請的嘉賓裏，秦桑他們公司只請了江聽。
經紀人陳瑤原打算讓江聽自己過來參加活動的，畢竟也是27歲的漫展老人了，在現場的工作人員從旁協助下，按流程走完應該沒什麽問題。
但江聽就是矯情的死活不願意一個人去，導致最後秦桑剛從自家公司的錄音棚裏出來時就被陳瑤逮住了，不給她拒絕機會，直接命令她回去收拾收拾東西，以小助理的身份陪江聽去漫展。
秦桑：“我不去！”
陳瑤：“你偶像沐子墨老師那邊要開個新的項目，BG廣播劇，他當配導，女主音嘛……”
秦桑 ：“我去！”
***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們真的是在公費戀愛呢。”
化妝師聽了秦桑的話也沒有懷疑，只是還有點堅持她心裏的小想法。
只因為秦桑和江聽現在是商配裏顏值最高的一對，再加上兩人大學就認識，在同個公司同個經紀人手下，關系特別好，不在一起怪可惜的。
“小妹妹你不會也是我和桑桑的cp粉吧，要簽名嘛，當事人都在這呢，錯過這個村，我可不保證下次還能碰到這家店哦。”
江聽翹了個二郎腿，歪着頭看着幫他收拾好頭發的女孩，聲音懶洋洋的。
像是故意的誘惑着化妝師，又或者是在暗示其實他和秦桑的關系是真的。
穿着黑色襯衫的他靠在椅背上，胳膊抵在坐把上，修長又白皙的五指虛彎，觸碰在他似刀削的下颌角，流暢的弧線蔓延到耳角，黑色十字耳釘被他的食指來回的撥弄着，動作勾人。
在他毫無瑕疵的臉上，眼神是飄飄的，嘴角是輕輕上揚着的，活脫脫的就是一個沒有正形又纨绔的富家子弟，從動作到外形，從內在到外表，渾身上下都散發着輕佻肆意的氣味。
雖然不正經，但有他的臉在，就有足夠的魅力，好像他不管穿什麽衣服，做什麽動作，說什麽話都不會ooc一樣，這是上天給予高顏值的偏愛。
化妝師正收拾着用完的化妝品，整理的手忽地一滞，轉眸，目光在江聽的臉上逗留了好長一會兒，江聽的聲音在她的耳邊回響了一遍又一遍。
她突然兩頰通紅，慌張的躲開江聽的視線，着急的遮掩着自己小鹿般的心動，嘴裏說着：“可，可以嗎？”
江聽悶悶的輕笑，嘴角的弧度放大，“當然可以啊。”
秦桑：“……”
有句歇後語怎麽說來着：
無法安放的荷爾蒙亂蹭——騷
碰巧此時騷哥轉過頭來，目光狡黠：“桑桑，我今天可愛的小助理，你沒問題吧？”
小，助，理
這三個字被故意的咬重了。
秦桑：“……沒問題。”
太狗了。
但想想沐子墨，她還能堅持。
小化妝師拿着本子先遞給了就近的江聽，微微彎腰，試探性的問，“那江老師，您現在是單身嗎？”
沒什麽好隐瞞的，江聽“嗯”了一聲，握着筆的手沒停，他簽的是個to簽，思考了一會兒，習慣性的想要加上一句祝福的話。
聞言，化妝師微微抿唇，腳尖悄悄的墊了幾下，兩手別在身後，緊緊的互相扣着，翻紅的臉上寫滿了少女心事，聽到了滿意的答案，心口被塗滿了蜜一般，甜甜的。
忍不住就又誇上了一句：“江老師，你是我來上都見到的第二個帥哥。”
“哦？”不相信還有人比自己還帥，江聽順着女孩的話茬子問了過去：“那第一個是誰啊？”
化妝師笑眯了眼：“是一位男醫生，我前不久半夜肚子疼，去了醫院正好是他當班，別說，那長相真的絕了，明星都比不過他，我一看到他，肚子都不疼了。”
“帥到包治百病？”小姑娘說的眉飛色舞的，江聽都不忍心打斷她。
“對啊對啊，真的超帥，只是可惜，我光顧着看，忘了拍照了，不過我看見了他胸前挂着的工牌，他就連名字都很好聽！”
“多好聽？說出來，讓我和秦桑老師洗洗耳朵。”
“聽好了啊。”小姑娘咳了咳嗓子“他叫—宋漾！朝代宋，蕩漾的漾。是不是超好聽？！”
話音剛落。
空氣凝滞。
化妝師眨了眨眼，收起了激動的情緒，突然的安靜讓她感到奇怪，偏頭看了江聽一眼。
就發現男生此刻捏着筆，指尖因為用力而犯了白，視線落在不遠處的秦桑身上，帶着幾分的厚重。
她也就順着視線看向秦桑，見對方一臉心事，神色晦暗不清，翻着雜志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心底油然而生一個猜測：“怎麽了？難道說秦老師你認識這位宋醫生？”
“……”
幡然清醒的秦桑抿了抿唇，眉頭剛皺了三分又立刻舒緩了開來。
她将雜志放在了一邊，擡眼時眉眼彎了彎：“不認識，只是你要是不說是哪兩個字，我都以為你在罵那位帥哥慫樣呢。”
江聽：“……”
化妝師不曾多想，又回到了笑嘻嘻的樣子：“那秦老師是單身嗎？”
臨時搭建的休息室隔音效果不是很好，随着時間的逐漸減少，距離江聽上臺的時候也越來越近，粉絲變得格外期待見到她們的偶像，聲音比之前更加的喧嚣，透過空氣波動着傳了過來。
有那麽幾秒，秦桑是多麽希望熱鬧能夠再熱烈些，這樣她似乎就能假裝自己沒有聽見化妝師的問話。
這樣她也就不用再次觸碰一個她不願提及的答案。
“嗯，我單身。”
那一刻，她好像能察覺到嘴角的笑是有點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