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悸動 舊賬

一場秋雨将秦桑困在了家裏, 原本好端端的假日變成了家裏蹲,之前和雲朝朝約好了去劇組探班,結果演變成了線上見面。

“你最近和江聽怎麽回事, 他老半夜不睡,找我線上喝酒。”雲朝朝此刻待在酒店裏的床上, 摸着因為宿醉而發脹的腦袋。

秦桑坐在自家書房改造的錄音間裏, 對着支架上的手機裏抿了抿唇, 不知道該怎麽說,但她能猜到江聽能找雲朝朝肯定不單單是喝酒

見她一副糾結的擰巴樣,雲朝朝也變得小心翼翼:“江聽吧, 長得帥,個子高,雖然神經粗了點,分寸感和脾氣也把握不好,但總的來說,為人還是不錯的,而且你們一起工作了這麽多年,也挺有緣分的。”

秦桑不置可否:“我明白,所以我們才當了這麽久的朋友啊, 性質就和你跟我一樣。”

江聽昨天酒後吐露了挺多的,雲朝朝并不打算将這些告訴秦桑, 現在的她只是作為秦桑的好朋友:“你百分百确定自己劃分好了你倆的關系?”

秦桑:“确定啊。”

雲朝朝:“那我倆也只能到此一步?”

秦桑:“你只要能把身家財産全部轉移到我名下,我立馬能愛上你, 不貶值的那種哦。”

“……滾。”

雲朝朝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哎, 那你是打算守着你的貞操,孤獨終老嗎?”

“當然不是。”想起宋漾,秦桑完美的總結道:“我打算在一棵樹上吊死。”

雲朝朝聞此一愣, 反複斟酌了一番,才反應過來:“你太不夠意思了,竟然才告訴我!說,你和宋漾背着我到哪一步了?”

哪一步?都沒起步吧。

秦桑托腮嘆氣:“還沒在一起呢,你也是知道我當年的情況比較複雜,宋漾心裏有疙瘩,不願意放下或者還是怪我,實屬正常操作。”

“那你跟他解釋了當年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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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至今一無所知。”秦桑斂眉:“老實說,我也并不希望讓他知道當年的事情,因為就連現在的我都無法直視過去。”

——那個曾經污穢不堪,膽小懦弱的自己。

雲朝朝沉吟片刻,“桑桑,其實你并不用那麽跟自己較勁,你越這樣,對于宋漾來說越不公平,你當年明明可以去依賴他的,為什麽不選擇相信他能替你擺平。”

是的,雲朝朝的話說的很對。

她也不是沒想過。

當初還沒和宋漾分手時,腦海裏也确實無數次出現過向宋漾求助的念頭,并且随着時間和壓力的堆積,念頭愈來愈強烈。

甚至有一次,她真的都已經撥通了宋漾的電話,整理的一肚子話也都在嘴邊了。

可是他的一聲笑意的“喂”,就輕輕松松的讓她服氣的将委屈不甘都咽了下去。

宋漾實在太幹淨了,就像他的聲音一樣,清澈純淨的不帶絲毫雜質。

她不願意将他扯進泥潭裏,她希望他活得高高在上,值得所有人将他奉為理想。

全國大學生物理學術競賽那天,他站在燈光輝煌的舞臺上以一騎絕塵的分數拿下了全國冠軍。

會場裏上千人站起來為他送上了熱烈的掌聲和不絕于耳的歡呼,每個人都仰着頭看他,追随着他,追捧着他,他亮的如同宇宙中心的光。

而她躲在會場門外邊低三下四的接着恐吓電話,那頭用着無比粗狂的嗓音說着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

她一邊真的很害怕,但是一想到這樣惡心至極的東西碰到宋漾,她窒息的想要發瘋,甚至産生了殺人剖屍的心思。

她那時就明白不能讓那些活在臭水溝裏的人把心思打到宋漾的頭上,不然一旦讓他們知道了宋漾的存在,即便不清楚他的身份,也定會變本加厲的露出更加可怕的嘴臉。

那些人更不配髒了宋漾的眼。

空氣安靜了幾秒,雲朝朝耐心的陪着她。

秦桑想了很久,才認真的說:“他就該活在太陽底下,雲端之上。”

***

下午,外面的雨勢小了很多,秦桑也是湊巧想起之前在醫院裏的一把傘還沒有還,索性不嫌麻煩的打扮好出了門去了醫院。

今天站在普外門診導醫臺處的是個眼生的女護士,秦桑三兩步走上前,禮貌開口:“你好,不好意思,之前在你們這借了把傘,我一忙就忘了還,現在才拿來。”

她将束好的折疊黑傘放在臺面上推了過去,小護士掃了眼,帶着一臉莫名攔住了她的動作:“這位小姐,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你是說你借了哪位醫生的傘嗎?”

“……”

秦桑潛意識裏覺得有點不對勁,幹脆将當初的情況一五一十的陳述了遍。

面前的小護士聽完,一臉抱歉的說:“可是我們這從來沒有出現過将就診人落下的傘轉借的情況。”

“……”

沒有再過多的贅述,秦桑将傘收了回來,應了聲笑,出了普外科。

她低着頭在五樓無事的晃悠着,借此想着手裏黑傘的事情,轉了半圈也沒什麽頭緒,卻等到了宋漾的微信。

在她來醫院的路上發的那條“你現在在醫院嗎,我去找你”下方,宋漾不鹹不淡的回複了一句“你現在在哪?”

秦桑環顧了四周,身邊經過三四個成對的夫妻經過,右手邊的牆上标着箭頭和相應區號,垂眸拇指在屏幕上戳了戳,[我在五樓的婦科。]

那邊回的很快。

S:[……]

S:[麻煩您高擡貴腿,移架普外,成嗎?]

被人用文字哄擡了身價的秦桑心情不錯,立馬回道:[準了。]

将手機息屏,秦桑擡眼走了沒兩步,就發現路的前方走來一位眼熟的男醫生,對方也幾乎同一時間看見她,腳步微微偏過,像是在向她靠近。

秦桑記得他,見他走過來,出于禮貌,打了聲招呼:“謝醫生。”

謝之竹很自然的就停在了她的面前,摘下口罩就笑:“你還記得我啊。”

秦桑點頭,面色有點猶豫:“嗯,畢竟……不行……印象挺深的。”

“……”

謝之竹臉色由蠟黃轉為黑紅,假咳了幾聲轉移話題道:“你又是哪裏不舒服嗎?”

“不是,我等人。”

秦桑心不在焉的回着,注意着不遠處普外科的門外。

謝之竹點頭,擡眼注意到此刻站的位置,後知後覺的,視線不自覺的往下移,落在了秦桑的小腹。

“你在婦科……”他的話沒說完。

秦桑就發現了自己要找的身影,不自覺地忽視掉眼前的謝之竹,向着他的身後揮了揮手,情不自禁的燦然笑着:“宋漾!我在這裏!”

“……”

謝之竹卡着半嗓子的話跟着回頭,果真發現宋漾換回了私服,一身黑色的長款風衣敞開,迎面向他們的方向小跑了過來,模樣像是韓劇裏的歐巴一般,特別有型,連他心裏都不免認同醫院的女生各個發狂的原因。

宋漾發現秦桑時就注意到了旁邊站着的謝之竹,跑過來時腦海裏立刻翻出了曾經同他吃飯時對方說過的一些話。

這會兒到兩人跟前時,不自覺的往秦桑跟前站了站,視線對上謝之竹:“不忙?”

“确實,準備下班了。”

“……”

“咱倆今天不是一個班嗎?”

“……”

宋漾擰了擰眉,像是被噎住了。

謝之竹心大,沒察覺出宋漾不對勁,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便隔着宋漾問秦桑:“秦小姐,你在等的人原來是宋醫生啊。”

“是啊。”

秦桑從高出自己一頭多的身子後探出腦袋。

宋漾:“……”

擋了個寂寞。

三人站在婦科外,進進出出的都是大肚子的婦女和陪同的丈夫。

見猜測得到驗證,謝之竹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像是吃瓜的亢奮,又像內蓄的猥瑣,一副“兄弟懂的”的壞笑,拍了拍宋漾的肩膀,說出的話又泛酸:“年紀輕輕的,小宋你怎麽幹什麽都能搶人一步,還讓不讓我們學醫的老前輩活了,難怪前不久曹小雲還在說些有的沒的。”

宋漾:“……”

秦桑:“?”

很懂的謝之竹認為自己再待下去耽誤到眼前兩人檢查的時間,便識相的先走一步。

“謝醫生剛剛是在誇你嗎,你是不是最近又要加官進爵了。”等人走遠,秦桑也不知道自己激動個什麽勁兒。

“哪有那麽容易,我還得再過個三年五載”宋漾閑散的掃過牆邊的區號,很快收回眼,看向秦桑後自然而然的問:“剛巧我下班,你來找我是想請我吃飯嗎?”

“……”

腦子一熱只想見人沒落實過計劃的秦桑僵硬了片刻。

“是的,賞個臉嗎,宋醫生。”

宋漾由着她:“賞吧。”

兩人像是故意拖延時間只為呆在一起壓馬路,同默契的走向扶手電梯,一層層的繞着圈下樓。

期間,秦桑還在糾結謝之竹的話。

秦桑:“所以謝醫生的話是什麽意思?”

宋漾:“他啊,誇我體力好,挺行的。”

秦桑:“……”

過了一分鐘。

秦桑:“他怎麽知道你體力好?”

秦桑:“你們之間是幹過什麽嗎?”

宋漾:“???”

到了一層。

秦桑:“你放心,如果你們是真的,我不會纏着你的。”

宋漾:“我哪裏像?”

秦桑:“上面的呗。”

宋漾:“……”

出了醫院。

秦桑:“吃什麽好呢?”

宋漾:“随你。”

秦桑:“那我們去吃雞/吧。”

宋漾:“???”

上了高速。

秦桑:“宋漾,我覺得……”

宋漾:“閉嘴。”

秦桑:“哦,本來想誇你帥的。”

宋漾:“……”

下了高速。

宋漾:“你把誇我的話說完。”

秦桑:“……你今天好帥。”

宋漾:“眼光不錯,接下來不許說話。”

秦桑:“……”

***

秦桑由于口不擇言被宋漾禁了言,因此失去了對晚飯的選擇權,最後只能任由宋漾将車開向了一個不熟悉的地方。

下了高速後,沒過一會兒,宋漾将車停在了一家大型商場的地下車庫。

兩人坐着直升電梯只升了一層。

秦桑沉默的跟在宋漾旁邊走。

和尋常的大型商場一樣,第一層都是些特色小吃的店面一家連着一家,因為便宜,再加上飯點,此刻聚了不少人,秦桑一面因為環境陌生産生了新奇感便忍不住四下打量,另一面又需要躲避點人群,便免不了注意力有點分散,腳步跟不上。

一來二往的,等秦桑反應過來時,宋漾已經不在自己的可見範圍內了,只身一人瞬間慌了起來,好在智商在線,連忙拿出手機想給宋漾打個電話。

還未來得及撥出去,下一秒垂在身側的左手忽然被人握住。

那麽一秒,秦桑腦海裏下意識閃過一片黑暗裏密集的人影,不由自主的,心髒頻率開始紊亂,恐懼感油然而生,害怕緊張的讓全身都冷不丁打着哆嗦。

秦桑帶着恐懼的心思僵硬轉過頭。

宋漾盯着她,眉頭微皺:“非要拿繩子套脖栓着你,才能不亂跑是嗎?”

“……”

剛才驚恐的情緒逐漸消散,秦桑抒了一口氣,卻還是有點沒反應過來,眼下,垂眸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才終于有點踏實的感覺。

“我又不是狗。”

她舔了舔唇,小心翼翼提議道:“你就不能拉着我的手嗎?”

“……”

宋漾微愣,垂眸的視線缱绻,語氣卻沒放松:“我讓你說話了嗎?”

“……”

秦桑委屈的又重新把嘴閉上,興致缺缺的躲着人群,手腕被人松垮的扯着,正想勸說自己知足。

下一秒,她卻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手心塞進來一股不屬于自己的溫度,并且越來越貼切,越來越暖實。秦桑眨眨眼,眉目降下,她和宋漾之間,彼此的手握在了一起。

他的手漂亮又寬厚,觀賞性和實用性都有,将她的小手輕松的包住。

秦桑嘴角忍不住的揚了揚,壓抑着胸口逐漸加快的頻率,側眸看着牽着她往前走的人,她的手也悄悄的回握住,認真的感受着此刻的真實。

就僅此而已。

她的笑意就收不住了,随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高興。

恍然想到禁言令的存在,秦桑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剛一擡眼就和宋漾的視線相撞,她下意識帶着股激動勁兒先發制人:“我沒說話,我是笑。”

“……”

宋漾頓了頓,像是懶得搭理她又或是認同她的反抗,也沒說話,收回眼看向前方繼續帶她走着。

手機的鏡頭聚焦在相握的手上,秦桑按下了拍攝鍵,定格了這一幕,珍重的将畫面存進了圖庫裏,埋下的小臉上淺淺笑着。

她不知道的是。

身邊的人像是被她感染一般,嘴角也輕輕擡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

***

秦桑想,宋漾應該是剛才在車上真的把她的童言無忌聽了進去,所以最後真的帶她去吃了一頓烤雞,而他自己則坐在對面,悠閑的喝着外賣送來的咖啡。

秦桑能理解他的矯情,因為宋漾以前就不愛吃這些。

大學那會兒,他倆面對面坐在食堂裏的餐桌上吃飯時,彼此餐盤裏的菜色永遠是互補的。

她是肉食系,無肉不歡,而宋漾草食系,說白了就是愛吃草,甚至無情起來,逼她一起吃草。

像是被回憶加持,秦桑最後硬生生的解決了兩只奧爾良烤雞,因為有點撐,秦桑愣在原地打盹,等想起來結賬時,沒吃一口的人拿着手機已經走回來了,手上拎着額外打包的烤雞。

深感自己白吃一頓,秦桑有點不好意思,回去的路上,懷裏抱着透香的包裝袋,難為情的沒有說話。

一路上車裏都很冷清,冷清到宋漾好像也挺不習慣的。

他咳嗽了兩下才說:“你現在可以說話了,本來就撐壞了,別再憋出內傷。”

“……”

秦桑攤在副駕駛上,嘴唇動了動,不知道說些什麽。

兩人依舊一路沉默,宋漾将車停在小區門口,秦桑繼續保持沉默的拿起包就想下車,動作冷漠的翻臉不認人。

“……”

宋漾眉頭抽了一下,趕在副駕車門被打開前,幹脆直接将門鎖了。

秦桑沒發現,硬是掰了好幾下,心想奇怪怎麽打不開呢,就聽見身後的人不鹹不淡的來了一句:“你禮貌嗎?”

“???”

搭在門邊的手一僵,秦桑納悶的回頭,和宋漾投過來的視線交融在一起。

宋漾:“你還是沒請我吃飯?”

秦桑:“……”

意思是今晚的安排,花銷,司機全是他一個人,她白嫖一,以後是要還的。

秦桑想宋漾說的确實有道理,但她也很快的意識到一個過去的遺留問題,按照事情發生的因果關系,她得先把前者解決了才能規劃下一步。

沉吟片刻,秦桑眨了眨眼,轉過身子對着宋漾:“可你還給我答案呢?”

“……”

“我不能做虧本的生意。”

“……”

大概她的話莫名戳中了他,宋漾富有磁性的悶笑了下。

“秦桑。”

他突然喊了她的名字,而後在她的方向,宋漾一點點湊了過來,“你是真的忘了很多啊?”

“看來我得給你好好的翻翻舊賬。”

“算算歸總起來,我們之間,到底是誰虧了。”

“……”

秦桑閉口無言,心髒突突直跳,順着他低啞的聲線,腦海裏确實翻湧出不少的畫面。

那一幅幅的動态裏,自從他們相遇後,暧昧,親密,接觸,都是出于她的情不自禁,即便克制,她的行為還是走在了思想的前面,像是在幫助她認清被封藏了很久的心意。

哪怕是現在。

她的注意力随着彼此見的距離縮小變得渙散,然後輕而易舉的全部聚焦在宋漾逐漸逼近的臉上,連同他的身上總是飄着股清淡的香味。

宋漾只要再湊近一點點。

她就,又能……親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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