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落定 睡我家
秦桑趕到醫院時, 陳聰和已經醒了一個多小時,像個小孩子一般得到了想要的軟糖一般,秦桑撲在了床前, 終于是欣喜的在哭。
因為太虛弱了,陳聰和沒有一絲的力氣, 看着面前的孩子眼角挂着的眼淚, 指尖動了動, 視線掃過一旁的抽紙,無力的吐着氣:“別哭了,面目猙獰的別再把我瞎暈過去。”
秦桑直接擡手, 用衣袖抹掉了滿臉的淚,“那我不哭了,師父,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這裏陪着你。”
……
……
陳聰和的身體逐漸恢複了,但是傷病太重又在腦部,後遺症在消散的日子裏暴露出來,右腿徹底沒了直覺,後半生估計只能在輪椅上度過, 秦桑從主治醫生那出來,不知道該怎麽将這消息告知。
回了病房後, 甘婧慈在床側削着蘋果,陳聰和自在的靠着, 朝她招了招手, 将手上剛包完的橘子分了一大半給她,“秦桑秦桑的,你是叫你整天都喪着臉的。”
秦桑含下一瓣, 不酸還很甜,刺激着味蕾,心頭上好了很多,勉強扯出一味笑。
這幾天宋漾經常出現在陳聰和身邊,給他端茶送水扶着上廁所之類,陳聰和對那秦桑的新對象還挺滿意的,眼下瞧着都塊一天不見蹤影了,難免不習慣:“你對象呢,拉出來給我瞅瞅?”
秦桑咂咂嘴,怎樣都覺得這句話有股怪味道,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人又不是你的專用保姆,伺候你又不給服務費的,早走了。”這幾天陳聰和狀态好了,老讓宋漾待業也不好,秦桑保證每天都與他報備行程才讓他稍放心回去上班。
“你的男朋友來照顧我不是理所應當嗎?”陳聰和說,“再說,也正好借着我的毛病,考驗考驗你男朋友,如果都不能把我伺候滿意了,你和那小子沒戲。”
雖然生着病,卻一點不影響他對秦桑該有的偏愛。
只是似乎離譜了些,甘婧慈看不下去,用削成片妝的蘋果塞進自家老頭嘴裏:“從進醫院到現在,大大小小的事情全是小宋在安排,你還要怎麽讓人伺候啊?”
陳聰和咂舌:“這不是不放心把桑桑交給他嗎?”
“以前巴不得桑桑談個戀愛,現在好不容易被人收了,又提高要求”甘婧慈說:“你真把自己當做秦桑爸爸啊。”
話題忽然轉到這裏,最後的字眼落下,秦桑稍愣了片刻,沒留意到陳聰和掃過她,清了清嗓子,出聲指責自家婆娘不會說話,又反過來講了些笑話逗秦桑開心,一時間讓她恍惚的分不清誰才是做完手術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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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走出病房為陳聰和打水時,秦桑才想起正事沒說,她轉過身,重新踏入病房前,師娘避開她說:“如果阿城還在的話,一定會滿意桑桑給他找的這位女婿。”
“……”
秦桑對自己過去發生的事情記得清清楚楚,也藏得嚴嚴實實,一直到現在,她身邊知道被她告知過秦城事的人,只有和他們毫無幹系的雲朝朝和一知半解的宋漾。
她想不通,又重新走進病房,木讷的站在門邊:“你們怎麽認識我的父親。”
這話投入平靜的湖水裏,蕩起了層層漣漪,陳聰和與甘婧慈顯然一愣,也是沒想到瞞了五年多的事情會在這麽一天撥開雲霧重見天日。
陳聰和其實并沒有把故事講的完整,有很多細節在時間恒河裏蕩滌到現在也變的很模糊。
只是回頭細想,年輕時生活邁不向前,提着燈籠向他走來,陪他一起迎向未知坎坷前路的,只有秦城。
他卸下了所有負擔,只是笑:“你爸爸是我很好的朋友,他出資讓我上完了大學,拉着當時沒錢找房的我同他住在一起,卻從來沒有收過我一星半點的房租,後來還為了我設計出一款配音APP,讓我在裏面獲得了不少的名氣和報酬,就連最後和悅聽簽約,也少不了他在中間為我牽線搭橋。”
“等我混出了些名堂出來,想償還他所有的好意時,他只是拉着我随便找了一家露天的麻辣燙吃了一兩個小時就同我說他還要回公司加班。我那時候才逐漸意識到,他其實自己也沒有多少錢。”
他拉過秦桑的手,語重心長的說:“你爸爸是個好人,他這輩子都在不遺餘力的對別人好,以至于即便離開了,唯一挂念不下的,就只有你。”
***
那天晚上,秦桑做了一個夢,夢裏他的父親躺在漆黑的巷弄裏,在她的面前,緩緩的咽氣,鮮血染紅了整篇白色的衣衫,連同她的手上遍及着雨水清滌不掉的紅色,懷裏的人喘着斷斷續續的氣息,失血過多的蒼白唇一張一合。
秦桑哭到絕望,卻聽見他說:“是爸爸沒做好,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為了你自己。”
之後溫熱的氣息逐漸冰冷,她抱着秦城任大雨滂沱換不來一句,“爸爸的傻丫頭。”
“爸爸…爸爸!”秦桑驚出了一身冷汗,從床上坐了起來,周圍的暖光照亮了床頭的一隅,夢境中的漆黑冰涼消失的不見蹤跡。
她清醒了些,下意識的察覺到手裏握着的手掌,骨節分明賞心悅目,緩緩挪眼。
身側的床邊凹下去一塊,宋漾着一身白衣黑褲,伸手抽出床頭櫃的幾張紙巾替她擦去鬓角兩邊的汗漬。
風輕雲淡的視線連着溫和的動作,“最近夢到叔叔的頻率是不是太高了,他老人家每晚不睡覺光進你夢了,懂事嗎,孩子?”
秦桑沉了口重氣,緩了一會,才揣測着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應該是受到了師父的影響了,以前不常這樣。”
陳聰和現在是秦桑最大的症結,自從出事以來,幾乎天天守在病房內寸步不離的,最近情況好轉,陳聰和不忍心她這麽操勞,硬是将人趕了出來。秦桑這才難得回了家睡覺。
宋漾今天下班後去了病房不見秦桑影子,被陳聰和告知,不放心就來了一趟,一待就守到了現在。
紙巾被他随手扔進了簍裏,宋漾單手撐着床邊,朝她笑:“我倒是天天在你面前晃悠,也不見你在夢裏叫我一次。是你白天沒思我,還是壓根沒把我放心上啊?”
原本清純的空氣裏是床邊薰衣草味的熏香,秦桑平時聞着習慣,現在鼻尖嗅嗅了,竟有股顯而易見的酸味,新鮮釀制,她半開玩笑:“你晚上是不是在醫院食堂裏吃了些醋溜味的菜啊,我倆隔着一米,都聞到味了,酸死了。”
“你這可冤枉了我。”宋漾假裝聽不出她話裏另一層意思:“我下了手術臺就回來找你,哪有時間吃晚飯。”
“你沒吃晚飯?”秦桑拿過枕邊的手機看了眼時間,“都十一點多了,你餓不餓啊?”
宋漾臉不紅心不跳的說着:“餓壞了。”
怕程度不夠,就又順便加長了時間:“哦,都餓糊塗了,我中午飯也沒吃。”
平時都是宋漾盯促她早午晚按時吃飯,秦桑一直受着,反過來想想,她卻忽略了宋漾的感受,心裏又多了些愧疚。
“廚房冰箱裏有速凍餃子,你吃嗎,我去給你煮。”她認真的提議道。
手上要去掀被子下床,卻被宋漾按住:“不想吃那個。”
家裏的菜也不少,秦桑問:“那你要吃什麽?不過事先跟你說,我會做的菜兩個巴掌都數的出來,當然比不得你吃過的那些米其林大廚做的菜。”
瞧她的認真勁兒,宋漾逗她的心思越發明朗:“我想吃的東西。”
視線在她的身上飄忽游走,意欲純純,撩人的很。
“你躺着就行——”
秦桑緩緩脹紅了臉,被他抓着的手想往回縮,但本意上又認為大抵可以,只是不知道怎麽回應,這一來耽誤了很長時間,面前傳來聲輕笑:“逗你玩的,只是想讓你忘掉些不好的。”
秦桑愣了一愣。
宋漾:“所以你現在好受了嗎?”
秦桑遲疑道:“……嗯。”
宋漾松了口氣:“那就行,你躺下繼續睡吧,等你睡了我再走。”
說着,扶着秦桑的腰順着人倒下,替她蓋好被子噎好被角,有節奏的拍着被面哄着人入睡,秦桑閉着眼,心裏想想了此刻的時間,又想了很多理由,才清嗓提議:“你要不睡我家?”
反正之前宋漾跟她玩笑,真的帶了些衣服留在她家。
宋漾跟她較真兒:“沙發就算了吧,我睡到了一半滾下來不說,腿有一半多伸不直,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遭罪呢。”
秦桑心說,上一秒還想幹壞事的人這一秒就變的正直了,将頭縮了半截在被窩,說話都悶了:“你上床睡啊,這床長度兩米多,夠你腿放了吧。”、
宋漾撐着床看了她一會兒,而後附身親了親她的額頭,“挺夠的,可以說為我量身定做的。”
秦桑:“……”
***
宋漾洗完澡後換上了件真絲的睡衣睡褲,房裏沒有開空調,大冬天的難免有些冷,進被窩後,秦桑順着棉質的床單滑進了他的懷裏抱住了他給他取暖。
“你這動作很熟練啊,以前還和誰睡過?”反正大學他倆可沒趟過一張床。
秦桑故意陰他:“江聽啊。”
宋漾蹙着眉,将人摟着更緊了些,低沉的嗓音在秦桑的頭頂響起:“說點人能聽的。”
秦桑就認真了想了想,環境了安靜了會兒,她溫吞的喊着他的名字。
“宋漾。”
對方沒有回複,只有均勻的呼吸,好像是睡着了。
秦桑放心的往他心髒處貼着,聽着蒼勁有力的心跳聲,她一字一句的道:“這些年,我夢到過你,也特別的想你。”
話落,宋漾嘴角上揚了幾分,毫不猶豫的就将人的腦袋從懷裏撈了出來,低頭吻上了她的唇,那麽用力,似乎傾注了他渾身的力氣,她順勢攀住他的脖頸,在他強大的氣息下逐步被占據。
她心甘情願的給予着溫存的回應。
***
陳聰和畢竟年齡不小了,恢複的速度并不快,但腿的情況其實他心知肚明,以至于秦桑打了兩天兩夜的腹稿,真到嘴邊呼之欲出時,卻被對方搶先一步的安慰了:“你也別難過了,雖然師父壞了一條腿,但所幸不像網上說的失聲,這樣我還能在配音這行業混吃上幾十年的飯呢,也能繼續當你的師父。”
秦桑将安慰人的話盡數咽下:“你永遠是我的師父。”
“那你聽師父的話,回去工作,這裏還有你師娘呢。”陳聰和說:“哦,還有你那位男朋友,我得多差使他,給你把關。”
想來也是,前天開始陳瑤已經開始跟她說了合作商給的期限要到了,她也覺得現在确實可以放下一把心了。
“行,我等會兒跟陳瑤說一下明天就去,今天最後陪陪你。”
“也好。”陳聰和想起一件事,“我正好有事問你,你是不是去打了那個黃安彬,昨天江聽沒把住牙關說漏了,面上還挺得意的。”
提到這個就來氣,秦桑說:“他是該打,誰讓他欺負我師父來着。”
陳聰和知道她護自己,笑了幾聲:“是該打,我估計他想奪了我的位置。”
“他才不配。”罵完,話又說回來,秦桑問:“師父,你當年就是因為看穿了他的野心才不願意收他做你的徒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