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番外[下] 如同八年前那般

“這屋子很久沒人打掃了, 估計落了不少灰。”宋漾打開了門,邊說:“你進去注意點,別随便坐, 也小心亂碰髒了手。”

秦桑桑還沉浸在剛才的密碼裏,迷迷糊糊的應下, 提步走了進去。

屋內采光非常好, 冬日的陽光透過落地窗, 在客廳傾斜了一路。

秦桑四處走走,果然随處可見的,都是她的照片, 就像宋時好之前形容的,客廳,書桌,牆上,對于宋時好來說,真是相忘都很難。

大學那會兒秦桑其實不愛拍照,但那一年為了配合學校的活動,經常需要她作為學校的門面去拍各種的宣傳照,當時攝影系的同學經常來跟她約照, 閑得無聊時她就會答應。

一來二往的,的确有不少庫存, 沒想到宋漾一一都存下來了,甚至連學校表白牆上偷拍她的照片也被相框框住, 擺在鋼琴上。

宋漾在書房裏找些專業書, 準備走前帶上,秦桑彎彎繞繞的走着,晃進他的房間, 為了應征自己的想法,還那段故事一份有理有據的真相,秦桑不顧宋漾剛才說的,撸起袖子開始找。

他房間裏的東西本就少,除了一張床,一個書桌,一扇衣櫥外,就別無它物,所以料想東西不難找,秦桑撸起袖子,不計較灰塵,逐一打開櫃門抽屜,最後,在床頭櫃裏,她找到了一個小型的畫軸收納桶。

屋子裏很靜,安靜到她急促的呼吸和悅動的心跳,她将蓋子打開,一眼望進去,是張卷起來的海報,內部一雙溫潤的眉眼,讓秦桑了然的怔在原地。

身後的門外傳來把手被擰過的聲音,宋漾從身後開門進來。

正巧趕上她聳着肩膀,一副偷偷摸摸的小心樣,他從背後将人抱住,視線未及她手裏拿着的東西,打趣道:“你這把門一關的,是過來找找我有沒有藏私房錢?”

秦桑手中的動作停下,反問道;“那你藏了沒?”

“天地良心。”宋漾繳械投降:“扯證前,我可是誠心誠意的把卡和錢包都擺在你面前,不過不是你拒絕,現在都在你的戶頭上了,哪還有什麽藏着的。”

她只是開個玩笑,不曾想宋漾會委屈上,只是如果把聯系弄的模糊些,也還是能算宋漾背着自己藏了東西,而且還不少。

秦桑轉過身,拉開了兩人的距離,畫桶被她揚在半空中:“你打算什麽時候将沐子墨的簽名海報給我?”

沒想到她會找到這個,宋漾抿了抿唇,八年前他以為是自己的錯,只要能幫她拿到這個,秦桑說不定就會回來,只是到最後卻還是一場空,再次遇見,他是想在她生日的那天再重新交給她,可沒想到會聽她說,她早就被別人實現了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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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實現不了的事情,她現在應該不會放在心上。

所以他只打算作罷。

“我……”事發突然,宋漾沒有想好措辭,卻見秦桑忽然抱住他,吻了吻他的唇角,繼而悶在他的懷裏柔聲問道:“那天的雨是不是很大?”

“……”宋漾愣住。

他想問她怎麽知道的,但是這些好像并不重要,只是回憶着那三天暴雨傾盆冰涼的打在他的身上,卻沒有心裏十分之一的涼。

宋漾将人重新抱住,緊緊的嵌在身體裏,過度貪戀她身上好聞的問道,輕飄飄的說:“不記得了。”

只是當時。

我很想你。

***

真正的婚禮舉行在三月,那時萬物逐漸複蘇,一切的新生物象征式的冒出了綠芽,宋家花了一億買了座風景宜人的小島用來舉行一場橫跨了五年之久的婚禮,因為總有一段漫長的日子,宋漾會在遐想,如果他們當初不分開,等秦桑畢業,他就會持着鮮花,将她迎娶回家。

比起英年早婚的說法,他只是不想讓她久等。

典雅濃韻的古堡裏,雲朝朝陪在她的身邊,替她整理着婚紗,眼眶卻是紅的。

秦桑彎眼笑她,“我大喜的日子,你哭什麽?”

雲朝朝撇了撇嘴,開着玩笑:“我為自己草率結婚而感到惋惜,早知道宋漾會在私人島嶼上婚禮,我就同你一起了,免費不說,浪漫誰不想要。”

“你可少來。”秦桑拆穿她,“合着你再英國的婚禮沒上熱搜?顧辰一看也沒少花心思。”

“這是他應該的,娶個大明星回家,肯定要排場的好嗎?”

秦桑懶得反駁,只是想起一件事:“雖然晚了些,但當年他同我表白,純屬他想氣你,并不是真的,那時候他用宋漾威脅我,讓我不能說出口,所以我才瞞着你。”

“嗯。”雲朝朝明朗的笑了下:“當時是我太要強了,竟然覺得自己不能輸給你,這才拼了命的想爬到更高的地方一覽風景,誰知道當真的在這個位置上時,我只是居高臨下的看見他向我走來,一步一清晰,厚重的落在心上。”

她最後将秦桑摟在了懷裏,誠摯的祝福:“自卑懂事的女孩們有一天會長大,秦桑,恭喜你完美的蛻變,今天,在這裏,你會是最美的新娘。”

秦桑吸了吸鼻子:“朝朝,謝謝你在過去陪我東升西落。”

……

……

朝九的初陽勢頭不弱,明媚的光線大片大片的灑落蒼綠平原上,微風不驕不躁,吹拂着紅毯蔓過千裏,數架無人機盤桓在高空記錄着一場即将上映的盛大婚禮。

秦桑站在花門的一邊,望着不遠處,陳聰和一身體貼西裝,坐在輪椅上被甘婧慈推着來到她的身邊。

“師父,你今天很帥。”

這是秦桑第一次見陳聰和穿西裝,平時嘴邊留了一圈的胡子被清理掉,頭發上也被精心的打理過,噴上了發蠟定型,他曾經有多不修邊幅,如今為了她的婚禮,他就用工做了一百零一分的準備。

熟撚的進行曲立體環繞在現場,江聽持着話筒,在宋漾的身邊,替他邀請着今日最令人羨慕的新娘上場。

無數的玫瑰花瓣自空中飄落,秦桑挽着陳聰和的臂彎,配合着拄拐的老人踩過沿路紅毯上的玫瑰花瓣,在三月的今天有了合理的資格朝着既定的終點走去,鳥鳴,湊樂,化成的音符變成了靈動的旋律,繞過心田一遍又一遍,蕩漾着幸福的心湖。

秦桑受着兩邊人視線聚焦的矚目,純白座椅上的每一張面孔她都熟悉,她在悅聽裏相處了五年之久的同事,同她交好在事業上幫襯過自己的同行,還有她喜歡了很久的聲音偶像沐子墨,宋漾将他缺失的這些年裏陪她走過時光留下痕跡的人統統請了過來。

她沿着走了一路,也就譜寫了一路的時光卷軸,仿佛又重新經歷了一遍過去的八年,只是同之前不一般,走馬燈輪回在眼前,如今閃映的種種皆是歡笑熱淚玩鬧認真,盎然昭示着她将從一個階段跨入另一個特別的期待。

知名設計師繪制的純白婚紗,高跟鞋,耳墜,項鏈,頭飾,她穿戴在身上的每一樣,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

就像她對于自己,對于宋漾,是宇宙第一絕無僅有。宋漾的小公主值得世界上最好的禮物,他也會慶幸造物主寵溺他将這枚軟玉僅僅賜給了自己。

這場婚禮的夢幻超脫了萬千少女夢中的場景,對于噩夢纏身的秦桑而言,宋漾親手編制了這一切将她從痛苦的黑暗牢籠裏解救了出來。

在路的盡頭,樹藤花枝在兩邊攀挂在石柱上,半空中是他們互相糾纏形成花橋,懸而不落。

她來到他的身邊,是命定的開始。

後來時過境遷,他心依舊。

清風故意吹起她臉頰的發絲,掩蓋住她藏也藏不住的美,宋漾穿着一身得體的黑色西裝,眼裏映出的深情裏全是她的模樣,擡手為她理着亂發,秦桑笑着笑着,滿心滿意的歡喜。

陳聰和将秦桑的手從他臂彎裏抽離,然後無比鄭重嚴肅的将它交給了他愛的人願意相信的未來另一半,眼裏逐漸朦胧了,陳聰和極力的壓抑着不舍的情緒,宣告着:“我替她父親把桑桑交給你,我滿意的姑娘可不許你從她身上掏出半根殘缺的刺。”

宋漾隔着手套緊緊握住軟白的她的手,無比真心道:“我知道,她很完美。”

為了這段虔誠情話,臺下的人鼓起了掌。

甘婧慈将陳聰和攙扶了下去,秦桑安心的收回眼,由着宋漾牽着來到了江聽的身邊,作為今天婚禮的主持司儀,更是八年長跑裏另一位只為愛奮不顧身的少年,他見證了兩人從相識相愛,分離重逢,到最後的相愛羁絆。

誰都記得誰。

誰都不願忘了誰。

江聽想不到有朝一日他會站在這裏。

只是記得婚禮開始籌備之時,宋漾同他打了一場籃球賽,最後汗水濺了一地,他疲憊不堪的後撐坐在地上。

宋漾那時逆着日光,居高臨下的向他伸出了手,話題突然轉變:“來我們的婚禮做司儀吧。”

他當然會奇怪,“你家是為了買島破産了,如今請不起司儀只能攤上我的這副好嗓子?”

尤記得宋漾無奈的嗤笑了聲,再掀開眼皮時,卻極其的認真:“我得謝謝你陪在她身邊這麽多年,算個交接吧,以後就徹底由我來了,行嗎?”

他看着他的手停滞在半空中,這回是在同他商量。

“行。”

兩掌相碰擦出了一陣響亮,像他的語氣釋懷真誠。

回想到這,江聽拿出專業百分百的态度往下走着流程。

他對着兩人熟悉的新人宣讀着誓詞。

一邊又一遍。

換來是笑意彌散的浪漫允諾:“我願意。”

換來是深情久在的為真發誓:“我願意。”

最後的最後。

臺上的他們交換了戒指,相擁親吻着彼此。

臺下響起如擂鼓的掌聲,祝願兩位新人百年幸福!

我們共享着同一片天空同一輪太陽同一份心情。

正因如此,默契的我們會相愛很久很久,久到世界颠覆驕陽不在。

***

秦桑自從懷孕之後,胃口更加小了,而且特別挑嘴,時常半夜扯開宋漾的衣服往他懷裏鑽,先是撒嬌一波,等宋漾親了她一口後,她再提要求,說想吃什麽。

她想吃的東西會比較雜,家裏的食材不可能面面俱到,宋漾時常大半夜睡到一半還得出門去找,找到了是萬幸,她就吃了一口就滿足,催促着他快點上床,她得抱着他睡才睡得着。

實在找不到,他還得花時間哄着秦桑入睡才行。

一時間,秦桑活得倒是滋潤,宋漾倒有點精神不濟了。

後來某天,江聽的房子出了點問題,無路可去,只能暫時住在宋漾家的客房一個月。

入住的第一晚半夜,宋漾拉着他起來,兩人一起出門找東西。

入住的第二晚淩晨兩點,宋漾拉着他在廚房做小食。

入住的第三晚半夜,宋漾拉着他進了三樓的錄音間,說秦桑想聽他之間錄制過的一個乙女游戲裏的男主部分深夜深情臺詞。

入住的第四天,江聽收拾包袱寧願出門睡大街,也不要住在他家了。

好在秦桑這樣的狀況持續了三個月就好了很多,随後就進入嗜睡階段,簡直對他愛答不理,跟個冷暴力似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幾乎全天和秦桑交流超不過三句話。

七月中旬的暑期檔電影,逐流動畫的電影首場,秦桑作為女主役為了配合宣傳,由宋漾陪同,出席了電影的發布會現場,現場來了不少的粉絲為她送上了祝福,并讓她好好照顧自己。

上映十天,票房過兩億,直到九月初,票房發到了三十億。

陳瑤來她家看她時,告訴她,這部電影,讓她終于熬出了頭,在這個行業裏站穩了腳跟。

快到預産期前一兩個月,基本上沒脾氣的秦桑将這幾年積壓的無理取鬧全撒在宋漾身上。

她經常不高興,也不讓他上床睡覺,有時候蠻不講理,連上廁所都不讓宋漾在家解決,索性也不是特別傷感情,因為她根本說不出什麽狠話,大部分時候,只是嗓門高了些顯得她氣勢很大,能唬住人。

預産期前一個星期,宋漾就将人安排進了醫院。

那時候,秦桑的焦慮到達了巅峰,因為她怕疼,有好多次,她都跟他商量直接剖腹産吧。

宋漾跟她說了剖腹産有哪些不好的地方,秦桑直接當耳旁風,滿腦子還是痛痛痛。

直到最後,他認真的想了想,抓住她的手,同她許諾他會陪她進去時,秦桑忽然就不鬧了。

其實沒有特別的原因。

只因為八年前,她的膝蓋上藥時,疼的很厲害,而那會兒,他就在身邊。

無形之中的一股精神支撐潛移默化的種在了秦桑的心裏,成了她的習慣。

生産當日,宋漾陪着進去,經歷了将近十二個小時,秦桑被折磨了多久,他就心疼了多久。

之前為了給秦桑打氣,他真的去做了分娩測試,還成功拿到了證書,那種疼痛連他都受不了,秦桑天生皮膚神經敏感,怕疼的厲害,最後咬緊牙關,成功為他生下了個兒子。

為這個孩子降生,宋漾和秦桑想為他娶個具有紀念意義的名字,想了很久,卻一個也沒想出來。

直到辦理出院手續那天,宋漾有個會診,結束會診後,他趕到了病房,秦桑帶着孩子早就辦理了出院。

他一邊下樓,一邊給秦桑打電話。

那頭似乎是沒聽見,一直沒接。

直到他趕到一樓時,人潮淹沒了整個底層。

他只是一眼,就抓住秦桑的身影。

彼時,她抱着他們的孩子,半蹲在一個哭的正厲害的五六歲小孩子面前。

為了安慰小孩子不哭,她模仿了動畫片裏主角的聲音。

“他是熊大,俺是熊二,光頭強,你給俺站住。”

“大大怪将軍,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呢?”

“可惡!我一定會回來的。”

“已有的事何必再有,已行的事何必再行。”

總之到了最後,小孩子停止了哭泣,終于笑開了露出了空洞的門牙,跟着自己的媽媽蹦跶着離開了。

秦桑這時才抱着孩子站了起來,想起給宋漾打個電話。

撥通電話的那一秒,秦桑就已經看見了他。

就在電梯旁,宋漾站在原地沒動,一雙閃着光亮的眸望向她,眉眼溫柔,隔着聽筒對她說:“我知道我們的孩子該叫什麽了?”

“什麽?”

隔着五六米的長廊,視線越過洶湧交錯的人流,秦家桑一臉茫然的看着他。

如同八年前初次見面那般。

操場上空盤旋着四面八方的喊聲,高溫久置不下。

耳邊是盛夏躁動的蟬鳴。

他漫無目的看了過去。

一望到底,是她的眼裏。

如畫般的美意。

深刻到忘不掉。

“宋時望。”宋漾笑說:“我們的孩子就叫宋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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