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之前陳美麗低頭的時候,沈魚被她的發卡閃了一下眼睛。
陳美麗營養好,頭發也養的漂亮,一頭黑發又濃又密,那個小小的發卡埋在頭發裏,都快看不見了。
要不是上面沾的碎鑽閃光,沈魚也不會注意到。
陳美麗現在巴不得沈魚跟她說話,一聽說他想看她發卡,雖然覺得奇怪他一個男孩子看這個做什麽,還是什麽都沒問,直接把發卡取下來給沈魚了。
沈魚接過來看了一下,那是個兩個指節長短,做成蝴蝶翅膀形狀的塑料發卡,翅膀上用膠水沾了一圈裝飾用的人造碎鑽。
以他後世的眼光來看,這個發卡可以稱得上簡陋,塑料材質不行,顯得劣質,色澤暗淡。工藝也不好,膠水都漏出來了,碎鑽縫隙之間還有膠水拉出來的細絲,碎鑽也不夠閃。
但哪怕他再覺得不好,在這會兒,這麽一個發卡,恐怕價值不菲。
“你這個發卡多少錢?”沈魚好奇,就問了。
陳美麗一五一十道:“我表姐送我的,沒要錢,但她說,這是她托人從南邊帶回來的,在咱們這裏,要賣十幾塊錢呢。”
沈魚到吸一口涼氣,他所有身家加起來,也才十幾塊錢,就只能買這樣一個發卡?
“那……你覺得這個發卡,貴不貴?”沈魚又問。
陳美麗不知道他想聽到什麽樣的答案,有些猶豫,最終糾結道:“有點兒貴吧,能買好多好多雞蛋呢。但是我表姐也有一個,她們單位的其他姐姐們,看了都想要,還想買我手裏這個,就是她們說出十幾塊錢。我表姐沒答應,還是送給我了。”
沈魚:“……你跟你表姐關系好嗎?”
這聽着怎麽像在陳美麗面前賣好,當然,人家送了東西,賣好也是應該的。
但他市場調查的時候,收集到錯誤信息,說不定就虧得血本無歸了。
“好啊,特別好。”陳美麗巴拉巴拉說了一大通她表姐怎麽怎麽好的話,沈魚聽着,好像确實對陳美麗是真心實意的。
而且陳美麗表姐家條件也好,大概是真的覺得這個發卡值十幾塊錢。
沈魚把發卡還給陳美麗,細碎的信息在腦海裏串成一條線,他漸漸有了個念頭。
沒多久,午休時間結束,吃完午飯的同學陸陸續續回到教室,沈魚抓住機會,撐着下巴看班裏女同學……的頭發。
他們班一共十九個女生,其中短發八個,長發十一個。
短發的有七個都用了發卡,是一種黑色的細長發卡,沈魚小時候就見過他媽整排整排的買,後來越買越花哨,這種就漸漸看不着了。
十一個長頭發的女生,雲白雅和同桌陳美麗,還有另一個不熟悉的女生是披着頭發的,陳美麗那個水鑽塑料發卡已經看過了。
雲白雅戴着一個發箍,鐵質白色塗層,外形普通,但沈魚扒拉了一下記憶裏雲白雅的打扮,這個發箍好像還是她的心頭好。
另一個披着頭發的女生,也用的那種黑色發卡。
剩下的八個女生,大部分綁的都是麻花辮,不過有的是一個獨辮,有的是兩個垂在肩頭的麻花辮。
綁辮子肯定要用頭繩,只有兩個女同學用的是原色棕黃色的那種橡皮繩,其他都是帶顏色的,大部分是紅色,還有諸如諸如藍色綠色亮黃色等。
沈魚把這些信息都記在心裏頭,扭頭問同桌:“你買過那種橡皮筋嗎?多少錢?”
“是這種嗎?”陳美麗在書包裏挑了挑,掏出一把:“很便宜,一毛錢能買比這再多兩個,我用壞了兩個。”
沈魚數了數,足有二十個,也就是說,這種皮筋一毛錢能買二十二個,确實很便宜。
“那種彩色的呢?”沈魚又問。
“那種不是買的。”陳美麗解釋道:“那是她們自己纏的,用彩色的毛線,把兩個皮筋從中間交叉纏在一起就行了。”
她也想自己纏,可惜笨手笨腳的,纏得不緊,很容易松開,用的時候就會絞住頭發,所以就不用了,幹脆披着頭。
“你不喜歡紮頭發嗎?”沈魚也想多找幾個女同學問問,可現在不是就同桌一個女同學能說的上話嘛。
“喜歡,披頭發很麻煩,吃飯不方便,風一吹全糊在臉上了,特別煩。”
陳美麗說起這個話題,滿腔怨言:“尤其是夏天,熱死了,我也想紮着,那個皮筋一點兒都不好用,老是絞着頭發。我想剪短發,我爸還不讓。”
“不過我表姐說了,下次讓人給我帶個發卡回來,就雲白雅那樣的,真好看。”
沈魚:“……如果有好看又不絞頭發的發圈賣,你願意買嗎?”
“當然願意,在哪買?多少錢?”陳美麗連忙追問。
沈魚好奇道:“你願意出多少錢?”
陳美麗想了想:“要看什麽樣的,要是有我的發卡一半好看,那就五塊錢。”
沈魚:“……”
好的,知道了,這生意能做。
沒錯,沈魚準備去做發圈頭繩來賣。
以他剛才的本班樣本來看,發圈的市場還挺大的,只要是長頭發的女孩子,大部分都會願意買一個好看的發圈。相比衣服裙子,一個發圈能有多少錢,手一松就買了。
托沈魚前世四處打工的福,他在那種小飾品廠幹過,做發圈他會啊!也見識過許多好看的發圈發帶發箍發繩。
沈魚缺啓動資金,巧了,這東西需要的本金少。
基礎材料,橡皮筋,一毛錢二十二個。
碎布料,這個是沈魚生出這個念頭的引子。
之前說過,肖建設在服裝廠看倉庫,有時候能昧一點兒碎布頭回來,就是拼成他書包的這種,顏色不一,形狀奇奇怪怪。他書包還是挑的大塊的,最大的也沒有巴掌大。
這種碎布頭,每天服裝廠要處理不知道多少,肖建設都懶得往家裏搬了,實在是沒什麽用。
這會兒物資缺乏,稍微大一點兒的,能打補丁的布頭,都不能算碎布料,輪不到肖建設占便宜。
他能帶回來的那些,要麽特別窄,指頭寬,當褲腰帶還嫌不夠長。要麽七歪八扭,方不方圓不圓,這一個角那缺一塊兒,就沒有正經當用的。
但是這些布料,做頭繩正好啊!
現在首要的問題就是,碎布料哪兒來。
找肖建設肯定不行,肖建設不會聽他的,而且他要那麽多碎布頭,肖建設肯定要追究他想幹嘛。
他手上那十幾塊錢,除了肖老太和梁鳳霞,肖家人就算知道,也會跟肖家輝一樣,不屑要他的。
但他要是通過肖建設拿到原材料,然後又賺了錢,那就說不清了,小錢還好,稍微多一點兒,搞不好他就成了最佳打工人,頂多收一個手工費回來。
沈魚還指望着發一筆好搬出去呢,眼看着冬天越來越近,他不想再睡半空中的木板,蓋冷硬發黴的破被子了。
所以最好是能另外找一個渠道拿到那些碎布頭,肖建設以前說過,那種碎布頭,一麻袋才賣一塊錢,就這樣都沒人要。
實在是太碎了,拿回去除了綁拖把當墩布,什麽都幹不成。
當拖把的話,家裏穿爛了的衣服用爛的毛巾抹布,什麽都比這些要花錢買的碎布頭好。
而且它就是再碎,也是新布,用新布綁拖把,家裏老人要罵敗家子的。
沈魚願意拿錢買,現在問題是,他通過誰買。
肖建設和梁鳳霞都在服裝廠上班,他不管找誰,可能都會認出他,很難瞞住這兩人。
或許他可以去別的服裝廠?本市還有幾個服裝廠,只是沒這個規模大。
再一想,還有個問題,他的布料就算買回來了,也沒地方放,
另外,最好是有個縫紉機,不然光靠他手縫,那些發圈又那麽小,得縫到什麽時候。
想得挺好,仔細一琢磨,全是問題,沈魚頭都開始疼了。
但又不能就此放棄,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成本最低,可執行性最高,且最容易一次賺足夠錢的方法。
之後的一下午,除了上課時間,沈魚強行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老師身上,下課都在琢磨他的小生意,總算有了點兒頭緒。
實在沒辦法,就只能去別的服裝廠看看能不能買到碎布料,但是那些廠子離得遠,他要是去,路費算是一項支出。
另外,堆放原材料和貨物,實在不行就只能租個房子了。
這會兒租房子很便宜,兩三塊錢就能租到能住的房子,他只為了堆布料放貨物,可以找條件最差的,應該還能更便宜一點兒。
他之前打聽到租金的時候,也考慮過直接搬出去,最後想想,他沒成年,戶口沒辦法獨立出去,而且那會兒他只有六塊多錢,租了房子,家裏的寝具、吃飯,處處要錢。
不如先想辦法掙點錢,正好離他生日也不遠了,肖家輝是五天之後過生日,而他恰好比肖家輝小整整一個月。
這一個多月,如果他能順利靠發圈小生意掙點兒錢,不用太多,幾十塊錢就夠了,他就能在生日之後,搬出去,把自己戶口也獨立出去。
這麽一算,手上的錢緊巴巴的,幸好他從雲白雅那要了十二塊錢回來,否則六塊五毛錢,能幹啥啊。
心裏有了主意,沈魚就不着急了,神色也變得安然淡定。
一直偷偷關注他的陳美麗,忍到放學,眼看着沈魚要走了,才連忙叫住他:“你開始說的那種好看發圈,哪有賣?”
沈魚:“……還得等等,現在不賣。”
“哦哦,那要是賣了,你跟我說一聲,或者幫我帶一個,我給你錢,不會賴賬的。”陳美麗說:“我爸比雲白雅她爸厲害,也更疼我,我有錢買。”
沈魚腳步一頓:“你爸比她爸厲害?她爸可是服裝廠廠長。”
陳美麗撇嘴:“副廠長,我爸才是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