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銀月……”霓裳拉聳着腦袋,縮在一旁,像只天真無害的孩子,卻說着落寞的話,“如果我愛上的人是你就好了,那我就不會痛苦……”
銀月倚着床欄,風從窗外吹進來,揚起了他的銀發,他陡然一愣,甚是沒想到霓裳會突然冒出這句話。
良久,他才緩聲道了句:“也許,也許你可以試一試。”話落,他又伸手撈過她,讓她背向天地趴睡着,以免碰觸到傷口,然後,自己也舒坦地在外側躺下來,“好好睡一覺,醒來之後也許會是一個新的開始,小女孩不應該多愁善感的,快快樂樂的才适合你,我比較喜歡看到你的笑容。”
霓裳乖巧地不動,一臉擔憂地詫異問道:“你不走麽?萬一被發現……”
“噓……”他淡笑着,單手撐着腦袋,側躺向她,修長的指繞起了她的發絲在把玩,“等你睡着了,我再離開。”
清晨,陽光從窗棱灑進來,有些刺眼,霓裳下意識地揉了揉,才緩緩睜開眼睛。看着眼前的耀眼銀絲,她猛地清醒過來,用力搖了搖身邊的男人——
“銀月!銀月!”
喊完後,霓裳才後悔了!
不看還好,一看清楚才發現,床上的男人不是銀月,而是皇甫天賜。他是什麽時候回來的?看來銀月在他回來之前就走了,否則以他的個性,怎麽可能輕易放過銀月……
這時,皇甫天賜已經被驚醒,他本就是剛回來,睡得不沉。那雙犀利的隼眸開啓,彷如狩獵般,緊緊盯着霓裳:“銀月?銀月是誰?”
見霓裳臉色一驚,且有些心虛地抱着被褥往裏面縮去,男人由睡姿變為坐姿,濃烈的男性氣息噴灑向她:“上官霓裳,除了本王,還有誰來過這裏?”
他試圖從她眼睛裏找到什麽信息,不過,她似乎學聰明了,或者原本就不笨。她定了定心神,大膽地直視着他的雙眼,仿佛剛才的心虛之色只是他的錯覺。
“你聽錯了!我說的是音樂……”霓裳挺直了背脊,氣定神閑地解釋,“音樂,就是音律的意思,我答應了星奇姑姑,今天要去汀蘭苑的。”
還好,腦筋轉得快,記起了汀蘭苑的練習。
皇甫天賜微眯着眼,直接為她做決定,更像是命令,不容抗拒:“不用去了!”
霓裳只覺得他不可理喻:“你——”
“別吵!安靜一點!”說着,男人又在外側躺下,神色有些疲憊,“躺下睡覺,本王忙到天亮才回來,有點累了。”他擡手撫摸着她的臉,看着她蒼白的臉色,心裏一柔。
霓裳感到不樂意,頭顱微微一側,躲開了他的手,反正她乖巧聽話也得不到他的疼惜,不如盡情伸出小爪子違逆他——
“可是汀蘭苑的音律排練……”
“不準去,你要養傷,快點睡覺。”皇甫天賜臉色一黑,直接拉下她,力道适中,沒弄痛她背部的傷口。既然“奴”字到了她身上,她終生便是他的奴,在他的世界裏,奴是沒有反抗拒絕權的。
不過,他心情好的時候,不會吝啬于疼愛疼愛她,畢竟,她是特別惹人憐愛的小女.奴。
她像是喉嚨裏卡着一股怨氣,吞不下去,又吐不出來,氣得雙頰鼓鼓的:“睡不着……”她寧願忍着傷痛去汀蘭苑,也不要跟他待在一起,誰知道他會不會獸性大發,做些什麽事……
“那就乖乖躺着,看本王睡。”男人依然吃定了她的小白兔秉性,直接閉上眼睛睡覺,完全不擔心她會擅自跑出去。
霓裳的怒火從心底蹿到胸口,死死地瞪着他無害的睡容——
她能不能把他踢下床?
好想把他踢下去!
在汀蘭苑排練完後,舞優們多數會直接在華清殿的浴池中沐浴更衣,霓裳的才藝最受星奇看好,卻不驕傲自滿,平時極為低調,往往是最後一個進出華清殿的。
姑娘們都知道向晴的死與霓裳相關,盡管對霓裳的存在沒有之前那麽反感,可是也沒人膽敢接近霓裳,就連雲倩兒,在那日畫舫落水後,也相當于跟霓裳撕破了臉。
說到底,霓裳是被徹底孤立了罷!
華清殿內,水汽氤氲,芙蓉水暖。
水面升騰着熱氣,霓裳小心翼翼地褪下衣服,下水。背部的烙印觸到熱水的剎那,她感覺到了痛,指甲不由得在手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印。
今日她只是練了一下基本的舞步,并沒有參與劇烈排練,倒也出了一身香汗。剛剛好三天,終于可以碰水了,想着皇甫天賜整天以上藥為名,毛手毛腳為實,不顧一切扒下她的衣服……
她想要洗掉的是身上恥辱的吻痕!
過了好一會,背部的痛感才漸漸散去,看着那些暧昧的痕跡從鎖骨延伸到胸前,青青紫紫地,尤為刺眼。貝齒咬着下唇,她拿過池邊的白帕就用力搓洗起來。
可惜,即使搓得皮膚又紅又痛,也洗不掉它們……
“公主,渺渺終于找來花瓣了。”出身出到。
渺渺正提着一籃子走進來,笑得天真爛漫,霓裳立即停下了對自己的肆虐,把身體往水下浸了幾分,只露出小小的頭顱。
想到久違的花瓣澡,霓裳的心情稍微轉好,渺渺就像以前一樣,蹲在浴池邊上,一把一把地把五顏六色的花瓣往水面上灑,紛紛揚揚地,像是在下着花瓣雨一樣。
清雅的香氣蒸騰而出,淡淡地包裹着兩名少女,這種無憂無慮的感覺,惬意得仿佛還是在花舞國。
“渺渺,我好想念父皇和母後。”霓裳趴在池邊,長長的青絲蜿蜒至水中,像是海藻般,還沾染了幾片花瓣。
“渺渺跟公主一樣,想念皇上和皇後娘娘,想念花舞國的一切。”渺渺想起在花舞國時,自己的地位都比一般的奴婢要高;在這王府,卻淪落得比三等丫鬟還要低賤。
自古下人分三等。一等是在主子身邊貼身伺候着,有些比不受寵的主子更來得有權勢;二等乃受一等差遣的下人,做的都是輕微的功夫;三等則是分配在浣衣局、廚房等處的粗使丫鬟、奴才,處處被禁足,也沒有主子保障,在大戶人家裏,即使死了,那屍體也是随便扔去山上喂野狼的。
霓裳的臉色紅潤了許多,畢竟被皇甫天賜逼着吃了不少補品,她的手探向花籃,灑了一把花瓣在水面上:“如果父皇母後還在就好了,那麽我們就不必像個沒人要的孩子。我還想着皇兄,不知道皇兄在密牢裏是不是又受苦了……”
複國之路仿佛越來越渺茫,她名副其實是花舞國最沒用的小公主,憑一己之力什麽也做不了,連皇兄也沒救出來。
“公主不用擔心,東方公子說過會幫我們照顧太子殿下的。”渺渺看她泡了挺久,考慮到那個烙印的傷痕,不禁唠叨了一句,“公主要小心傷口,該起來了。”說着,就往屏風外走去,準備把幹淨的衣物拿進來。
霓裳難得身邊有一個能撒撒嬌的人:“不要,渺渺,好渺渺,你最好了,再讓我舒服一會兒……”
不料,真聽得渺渺懊惱道:“糟了公主,渺渺忘了拿衣衫,公主稍等片刻,渺渺這就回去取。”
渺渺走後,華清殿裏十分安靜,是滲到骨子裏般沉靜。不知不覺,疲倦襲向了餘下的少女……
她做了一個很美的夢,夢見自己回到了花舞國——
十六歲生辰宴上,她扭動着天女羽衣,在鳳凰臺上跳舞,博得了所有觀衆的喝彩和掌聲,有父皇、母後、皇兄,還有她最愛的天賜哥哥。
那新建成的鳳凰臺,更是父皇特意送給她練舞之用的禮物,雕花欄杆,飄飛的羅紗,偶有幾片花瓣飛落,點綴着她飄逸的裙角……
睡夢中的霓裳不知道,四面八方突然爬出各色長蛇,正吐着紅紅的蛇信子朝她而去,甚至有好幾條下了水,彎着身體在花瓣中穿梭而過。
渺渺抱着衣服回來時,便是見了這副危險萬分的情景——。
“啊——”
她吓得手中一顫,衣服也落了地,有幾條更是朝她爬來:“啊!走開!”
渺渺的尖叫聲響徹華清殿,驚醒了夢中的霓裳:“啊!怎麽回事?怎麽會有這麽多蛇?”
睡夢中的霓裳不知道,四面八方突然爬出各色長蛇,正吐着紅紅的蛇信子朝她而去,甚至有好幾條下了水,彎着身體在花瓣中穿梭而過。
渺渺抱着衣服回來時,便是見了這副危險萬分的情景——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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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不乖巧的下場
渺渺抱着衣服回來時,便是見了這副危險萬分的情景——
“啊——”
她吓得手中一顫,衣服也落了地,有幾條更是朝她爬來:“啊!走開!”
渺渺的尖叫聲響徹華清殿,驚醒了夢中的霓裳:“啊!怎麽回事?怎麽會有這麽多蛇?”這是什麽王府,連蛇也成群結隊地來欺負她麽?
眼看着幾條水蛇來到身前,霓裳驚恐尖叫,無措地不停撥着水,希望能把它們撥走,渺渺也在一旁驚喊着,急得快要哭出來。舒偑芾觑
便是這時,突然闖入一抹黑影,如旋風般席卷而來,銀亮的長劍出鞘揮舞了幾下,就為渺渺解決了危機。東方少月在千軍一發之際,毅然跳下浴池,那渾身寒氣擋在霓裳前方,水蛇被他殺意騰騰的目光吓得直接轉頭游走。
“啊——”渺渺再次尖叫,指着霓裳身後,“公主!後面!後面!”
東方少月反應較快,“噌”一下寶劍再次出鞘,天旋地轉間,霓裳只覺自己與他交換了位置,再次擡眸望去,幾條毒蛇已經被砍成兩半,動彈不得,鮮紅的蛇血濺上了男子俊逸的臉。
好不容易解決了所有蛇,渺渺已被吓得不輕,一時腳軟跌了地。霓裳也終于意識到自己還赤.裸着身子泡在浴池裏,水也被蛇血暈染成淡紅色,溫度涼涼的。她的心卻火熱地跳動着,承受着東方少月莫名炙熱的視線,她不由得臉紅。
“不會再有危險了,在下到外面候着,不打擾小姐換衣服。”東方少月渾身**地離開了浴池,看着他淡漠沉穩的背影,霓裳尴尬得說不出話。
陽光照耀着他的發絲,錯覺是鍍上了一層銀色,令她不禁想起了銀月。就像那天早上一樣,她看見皇甫天賜時,也以為是銀發,從而錯以為是銀月還沒走。
銀月……
東方少月……
霓裳總隐隐約約覺得,這兩個人有着莫名的相似之處,他們都擁有着她最向往的自由。
渺渺幫霓裳整理着衣襟,喃喃道了句:“公主呀,還好渺渺回去拿衣服路上遇到了東方公子,王爺命他來尋公主,便與渺渺一同過來了,不然我們肯定要被蛇吃了。”
“我差點忘了,你比我還怕蛇。”霓裳看她緊張兮兮,心有餘悸的模樣,故意逗逗她,“你到底是怕被咬還是怕中毒呢?”
“公主大人,我們才劫後逢生,你就少說蛇了。”說着,渺渺還誇張地朝四方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詞,“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要謝,也該謝月公子。”
保留兇案現場,就容易找到蛛絲馬跡,霓裳不急着找人來收拾,反倒是直接叫了東方少月進來。
他率先注意到的就是那一籃子用剩的花瓣,他捏了捏幾片花瓣,湊近鼻子聞了聞,蹙眉問道:“這花瓣是哪兒來的?”
“是從事務館拿來的。”渺渺如實回答,“當時是最後一籃,在夏荷手上,不過她說倩小姐今日在房中沐浴,想換香油,便把這一籃花瓣讓給了渺渺。”
霓裳好奇地盯着花瓣,也學東方少月的模樣捏起幾片聞了聞,果然發現那香氣不太純粹——
“月公子的意思是……這花瓣被人動了手腳?”
“嗯。”東方少月點頭,沉聲道,“是引蛇粉,引蛇粉乃西域苗疆慣用之物。而王府裏,來自西域苗疆的女子,唯有雲倩兒一人,她曾是風光一時的千金大小姐,父祖輩行醫用蠱多年,後來得罪權貴,家道中落,她争選舞優,被皇甫天賜看中,選入王府為上優。”
似乎只要跟霓裳相關的事,無論大小,最後都會驚動到皇甫天賜。
霓裳是第二次被蒙上眼睛,耳邊又傳來那滴滴答答的水聲,時有女人痛苦的呻吟,聽得她心驚:“皇甫天賜,你又要帶我去哪裏?”
男人抱着她再次進了密牢,不過不是帶她去看上官錦,而是水牢裏的雲倩兒。引蛇粉一事被揭穿,皇甫天賜親自徹查後,立即将雲倩兒打入了水牢。
當然,連帶查清的,還有之前的事。比如,癢粉、梅苑、桂花香……
“讓你去看看不乖巧的人,有什麽好下場!”他輕描淡寫道。
“啊!啊啊!啊——”
痛苦的呻吟,伴随着啜泣聲在某個神秘的角落傳來,像是鬼哭般哀怨,男人終于将她放下,扯下了她臉上的黑布條,順便用唇含住了她的耳垂。
暧昧橫生:“看清楚了,壞女人是會得到懲罰的,本王正為你讨回公道。”
霓裳睜眼,只見門欄內,一個女人被綁在水池中的十字架上,發髻淩亂,面容憔悴,完全看不出端莊秀麗的雲倩兒的影子。她的臉色十分蒼白,見了霓裳和皇甫天賜,只是一昧地嗚咽着,連話也說不出來。
男人十分體貼地為霓裳解釋着所有的疑惑:“亂說話的女人,本王不喜歡,因此命人拔了她的舌,據說這種人,死了以後也會下拔舌地獄的,本王提前讓她适應适應,也不錯,對?霓裳……”
他勾唇一笑,霓裳微微側頭,仿佛看見了地獄魔鬼的身影,心裏的恐懼在萌生、加劇,蕩漾至全身。
“她說了什麽?”霓裳佯作鎮定,看着雲倩兒的慘狀,心裏閃過一抹動容,“她是像我一樣,大聲罵你禽獸了麽?還是跟我一樣,暗地裏畫個圈圈詛咒你不得好死?”
她的視線拉回來,赤.裸.裸地落在男人俊美的臉上,咬牙切齒:“那你要不要把我的舌頭也拔掉!”
雖然雲倩兒做了許多過份的事情,但是也不至于落得這種下場,換了其他人,頂多是一刀将她處決了,然而皇甫變态卻不是,他只是在找個借口,以折磨人為樂。
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黏在雲倩兒身上的,一條條黑漆漆、作蠕動狀的東西,應當是水蛭,它們吸飽了血,正在茁壯成長着……
還有水蛇,幾條水蛇纏在她的腿間,她剛才痛苦的吶喊,該是被水蛇咬了。水蛇的毒性很低,被咬時卻很痛,患處紅腫,比一咬即死的毒蛇還要折磨人……
“你心疼了?這樣就心疼了?”皇甫天賜的眸中閃過一絲嗜血的陰狠,生猛的力道捏起她的下颚,湊近她的臉,眼裏的怒火幾欲将她整個人融化掉,“告訴本王你究竟在想些什麽?一個本來就該死的女人都值得你心疼?那你為什麽要痛恨本王?你知不知道究竟是誰讓你活到現在?上官霓裳,你的命是本王的!你今生今世都是本王的奴!”
說着,他狠狠地按了一下她背部的烙印處,成功引得她一聲悶哼與皺眉,看着她的小臉痛苦地皺成一團,他的心也随之抽痛……
一陣一陣地痛,像是患了某一種無藥可治的病,或許中了一種越來越深的毒,而她,就是那病因與毒藥。
霓裳微微斂眸,手覆在他手肘處,隐忍着低聲道:“那不一樣,皇甫天賜,你是不可原諒的,我恨你,不僅僅是因為你害我國破家亡,殺了我的親人……”
最重要的是——
他本是她最愛的男人,與她共度一生的良人,卻在她最幸福的時刻,狠狠地背叛了她。
沒有經歷過的人,是無法體會那種愛到極致的愛,像是一個人從天堂直直地墜落到地獄的深淵,而且親手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