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敢嗎?

“晚上來我房間。”簡單的六個字在破舊刮痕重重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着,沒有商量沒有請求,有的只是命令,是讓人厭惡的不容反駁。坐在簡單房間內的瘦高男孩把手機關機放在抽屜內,門外傳來呼喚他名字的聲音,他站起來,雖瘦弱的他卻是極高的,白淨的臉上眼睛尤其漂亮,卻挂着不符合年齡的生疏冷漠。

“阿元,磨蹭什麽,快把東西搬進去,先生夫人快回來了。”一個穿着紅色布衣身材有些肥胖的婦女低聲訓斥他,少年搬起放着滿滿蘿蔔的筐子放在肩膀上,搬到廚房。

婦人看到男孩白色襯衣上留下的泥土痕跡,拍着少年的肩膀責怪,“怎麽穿白色衣服,不耐髒還難洗。”少年一言不發,彎腰把蔥蒜全部搬進去,按照婦人的要求一一分類。

婦人遞給少年一塊布讓他擦額頭,少年用襯衣衣袖抿掉額頭的汗珠,“媽,還有其他要搬的嗎?”

“沒有了,你快去學習吧,過幾天就高考了。”這位婦人叫何漢柔,羅家将近十年的仆人,為人處世原則就是忍。旁邊的少年是她的兒子康航元,三年前才從鄉下來到身邊,從第一天來羅家,何漢柔就告誡兒子做事要謹慎小心,三年以來,兒子除話少之外卻未曾給自己招惹麻煩。

康航元進房間脫掉已經汗濕的襯衣,他偏愛白色,卻不時被召喚去做些雜碎髒亂事情。環視簡陋的房間,除了一張床和一個木櫃之外再無其他,這是羅家主人為仆人準備的房間。康航元把書翻出來,翻動幾頁卻一行字都看不進去,甩手丢在桌面上,他只想高中畢業,從未奢想過大學。

羅家,本市名門望族的代表者,康航元所住的安景園,就是羅家當家人羅茂勳入住處。財大氣粗的人向來不在乎鋪張浪費,在城堡般主樓旁,有棟三層小洋樓,裏面入住的就是何漢柔這樣的仆人,康航元因為不是安景園的仆人,所以住的相對差些。

晚上八點,羅家準時開飯,坐在長形桌上的依舊是三個人,沈訪雲是家裏面的女主人,她慈愛眼光看向旁邊的一對兒女,她的兒子羅敏叡和女兒沈又安。生在這樣家庭的孩子,從小被教導禮儀,雖只是三個人的晚宴,依舊奢侈優雅。

康航元在入園第一天就被告誡要謹慎,向來軟弱的母親何漢柔曾不止一次提點兒子:羅家的人就是主人,要認清自己的身份,主人不能惹,尤其是倍受寵愛的小姐。羅家的小姐,沈又安。

晚上十點将近,康航元合上未曾看進去的書本,在屋子裏面做着俯卧撐排解多餘的體力,他不喜歡出去,在這面積極大卻有着尊卑有序的地方,他的空間只是這個二十平方的小屋子。

房間門不期然被從外面打開,康航元不用擡頭就知道是誰,見怪不怪做着自己的事情。來人走到康航元旁邊,用腳踢踢他的小腿肚,“為什麽不找我?”

“去哪裏?”康航元不着痕跡往旁邊挪移一小段距離。

來人蹲下來用蔥白嫩指戳着康航元的肩膀,“你看起挺瘦,想不到身材還不錯。”康航元任由那人輕佻地在他皮膚上打着圓圈,習慣性沉默。

來人見他一副置之不理的模樣,覺得有些無奈,“準備報考哪裏?”

“我不上大學。”康航元從地板上站起來。

“你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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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航元不說話,瞥一眼身邊的人,“小姐,已經很晚,我要休息。”

來的人正是羅家的女兒沈又安,沈又安手背在身後在房間內溜達一圈,在床邊緣坐下來,霸道又無理地說,“我就不走,你能拿我怎麽樣。”

整個安景園都是她家的,康航元只是外來客,的确,他能拿她怎麽樣,他不知道怎麽惹這位小姐生氣,三年來從未給過他好臉色,他已經盡量躲着她走,就算見面也是閉口不語,仍舊不能讓她滿意,耍弄他的手段層出不窮。

康航元不能拿她怎麽樣,拿過床頭放着的外套,作勢要往外走。沈又安看他清瘦的身影走到門口,撇撇嘴,這人忒無趣,逗弄不得。她撫平衣服下擺,越過康航元站在門外,“懶得管你。”

看着她翠綠色連衣裙飄向樓梯間,康航元站在門口看着空蕩蕩的走廊許久,最終還是把那本塞起來的課本拿出來看。

高考之後,沈又安和羅敏叡被送往國外度假,康航元在本市找到一份暑假工。兩個多月時間很快到來,三個同齡人的通知書相繼到來,羅敏叡以成績稍次被本市一所一本院校錄取,而康航元竟然比沈又安成績高出十分,兩個人同一所院校。

那天康航元第一次見到沈又安笑,善意的笑,不再是惡作劇前的奸笑和逗弄他成功的惡劣性質的笑。她笑起來臉頰有兩個小而深的梨渦,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她第一次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說:康航元,原來你這麽厲害。

康航元身體如同痙攣般抽動幾下,突然睜開眼睛驚坐起,黑暗的房間內只有牆壁上昏黃的壁燈開着,他急促地呼吸,他有多久沒想起那個人,差點忘記那個人燦爛的笑容,仿佛還只是昨天,那嚣張的笑和那不容拒絕的口吻。

康航元突然的舉動驚醒旁邊的人,一雙玉臂從深灰色被中伸出來,抱住康航元的手臂把身體依偎過去,“你怎麽了?”

“沒事,睡吧。”康航元重現躺下,身邊的美人主動滾到他懷抱裏面,臉頰貼在他不規律跳動的胸口上,喵咪一樣輕蹭幾下。顧妙萌用手指輕點男人的下巴,吃吃笑着,“心跳這麽快,是不是夢到什麽人了?”

“一個很久未見的人。”康航元太陽穴隐隐跳動,心有些慌亂,怎麽會夢到她。

顧妙萌嘟着嘴巴作勢要惡狠狠咬男人的嘴巴,“初戀?”

“不是。”康航元覺得他和沈又安的關系或者稱為仇人更合适,否則她怎會那般利用他。

“明天要早點去公司,爸爸提前通知,景美公司要來做培訓。”

“景美?”景美是這幾年突然崛起進出口葡萄酒的經銷商,不僅因為經銷類別衆多,更因為專業的葡萄酒知識和培訓而在圈內名聲大噪。

“告訴你爸爸,我明天不去了。”康航元不負責葡萄酒這塊,航程雖是顧家名下子公司,卻是康航元一手做起來的,相比較酒類的暴利他更看好科技網絡。

顧妙萌撐起上半身,不在乎已經洩露春光,用大波浪的發梢搔着男人光裸的胸口,“真不去?聽說是美女呀。”揶揄地看着康航元,康航元握住她作亂的小手,“有你美嗎?”

第二天康航元還是沒有去培訓會,坐在辦公室內悠悠想,沈又安現在在哪裏?康航元的整個青春期都存在這個人,充斥着對她的厭惡和不滿。如果沒有沈又安,現在的康航元也許是某工廠的小工,這麽想想,他竟然第一次覺得那人并沒有那麽糟糕。

中午時間,康航元驅車去悅成大廈,顧妙萌說父親已經不高興,康航元雖然不用忌憚顧經武,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去露個臉也好。

顧妙萌在電話內已經告知康航元他們在頂樓餐廳,讓他直接上來。康航元遠遠看到坐在餐桌旁的人,大多是公司中上層管理者。在場的只有兩位女性,一位是顧妙萌,另一個康航元卻不認識,只看到那人盤起的發髻,及黑色的職業套裝,第一感覺,身材不錯,九十分。

康航元對着衆人打招呼,顧經武臉色的确如顧妙萌描述的一樣,康航元絲毫不在意,拉開顧妙萌旁邊的椅子坐下來。顧妙萌小聲在康航元耳邊嘀嘀咕咕,最後偷偷地對康航元說,“看你對面,是不是美女。”

康航元擡頭,看向對面位置,那人畫着精細淡妝,五官立體臉型小巧,盤起的發型露出她光亮的額頭,整張臉無可挑剔的精美。康航元壓低聲音對顧妙萌說,“我看着她卸妝之後定不如你。”惹得顧妙萌嬌笑連連,在他胸口嬌嗔地輕拍幾下。

這群人見多了顧妙萌和康航元不分場合的打情罵俏,笑着打趣這對小情侶。康航元把手邊的水杯遞到嘴巴輕抿一口,視線再次轉向那人,對面的女人也正看過來。她嘴角有着甜美的梨渦,眼神揶揄地看着他,仿佛在說:你變壞了。

康航元突然覺得心髒跳動快了,那人卻已經轉移視線和其他人熱絡地聊天。顧妙萌明顯發現康航元的話變得少,甚至坐姿有些僵硬。

康航元站在二十層辦公室,看着玻璃窗外的風景,顧妙萌在身邊念念叨叨說要去哪裏買衣服晚上吃什麽,康航元突然撈起車鑰匙快步出門,“不用等我。”

剛才結束之後,顧經武讓專屬司機送客人去機場,康航元腳下用力踩油門馳騁在馬路上,是她,一定是她,她一定認出他了,卻把他當陌生人。

在機場出口見到那輛屬于顧經武的車子離開,康航元知道應該還來得及。他跑進大廳內,卻未見那個身影,急得滿頭大汗,恨不得在大廳內大聲叫她的名字。突然,肩膀被拍動,康航元轉頭,那人說,“你在找我?”

兩個人已經在咖啡廳坐了十分鐘,卻一句話未說,這麽多年的未相見讓他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到底是她先開口,“你現在話比以前多了。”那時候的他就是個悶葫蘆,見到自己更是躲瘟神一樣,模樣卻是波瀾不驚的淡淡。

“嗯。”面對她,康航元依舊話少,不知道該說什麽合适,也許是過去的陰影太過深刻。

“原來你就是顧家的乘龍快婿,既然是熟人,要記得幫我美言,你們顧總……”

“你去了哪裏?”康航元突然打斷她,她為什麽不說她去了哪裏,為什麽不問他這些年過得怎麽樣,為什麽不問這些年發生了什麽事情。

沈又安手指摩挲着咖啡杯身,俏皮地笑,“下次見面告訴你。”世界這麽大,只要轉過身,他們就不會再見面,你又何必許這樣的承諾來欺騙我這個純真的人。

康航元送她到大廳入口,沈又安拒絕他送行,“我不喜歡離別的場面。”康航元還記得她上次轉身的背影,拖着行李箱明明狼狽不堪,卻仿佛重歸自由的飛鳥般腳步輕盈。

“為什麽是我?”康航元問出這個憋在心裏面多年的問題,他始終不明白為什麽是他。

沈又安後退着一步步走遠,她始終笑着,在康航元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她惡作劇般大喊着說,“因為你是大笨蛋。”說完轉過身,不曾回頭走進去,如同記憶中的堅決。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已經不素新文,但依舊求撫摸~~

空了挺久米有更新,回頭看發現幾處錯誤,後面會改文,看過的親看不看都行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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