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世界有規

金是戰士，他是勇者，這就是勇者小隊最初的組成。

他在一個淳樸又熱情的村莊長大，村裏的大家都很爽朗，不管是怎樣的争吵和別扭都不能撐過隔夜，就在這樣的村莊裏，一直都有着關于英雄的傳說，那是所有小孩的偶像——對對，中二期的村民A也不例外。

尤其是在金來到村莊之後。

幾乎不外出的村人們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亂成了什麽樣子，妖魔橫行，魔王妄圖控制世界，而他的手下們以殺戮為樂，世界各地戰火紛亂，處處是鏽味的血斑，沒人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後天。

只是這個村子物質貧乏又閉塞，才能幸免于難。

金作為國家戰力也參與了戰争，可是人力終究不敵魔力，身為戰敗軍一員的他流離在外，誤打誤撞進了這個村子，然後父母雙亡有地有房的他收留了這個渾身是血的外鄉人。

金告訴了他很多外面的事情，像是會随着水流而轉動的水車啦，喝一口就能醉上兩天的酒啦，全世界的大力士都會參加的摔跤大賽啦，還有人類和妖魔的戰争。外面的世界很漂亮也很痛苦，他獨獨從金對殘酷戰争的描述中聽到了屬于自己的那份使命感，他想走出去，像是他一直以來崇拜的英雄那樣，能多救一個人就多救一個人。

金的傷情一日好過一日，他也提出了同行的請求，金糾結了一番，最後還是答應帶上他。

勇者小隊就這麽出發了，他們倆一開始遇上的是大批的史萊姆，五顏六色的很漂亮，卻十分暴躁，雖然他和金不會受到實質的傷害，可也無法穿越史萊姆群到達預定的路上。兩人開始調查史萊姆群暴躁的原因，卻在唯一平靜的史萊姆王那裏得到了讓人哭笑不得的解釋——因為戰争，當地的人荒廢了農業生産，而史萊姆所居住的地方溫和但幹燥，一旦人們停止引水，那麽這裏的地下水水位就會上升，将地下鹽分帶上地表，水分蒸發後，史萊姆的居住地鹽分就會過高，海蜇一般的史萊姆們就變得很暴躁……究竟是惡鬼還是史萊姆啊這些家夥！

幸好還有一個不怕鹽的史萊姆王，否則他真是打死都不會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當地的人們也正因為史萊姆的襲擊而頭痛，搞清緣由之後便都願意幫忙，于是紛紛幫忙澆水引水，史萊姆們平靜下來，當地恢複了平靜，而史萊姆王在欽點了新的王之後義無反顧地追随了勇者小隊。

勇者小隊就這樣一邊解決着事件一邊向着魔王宮前進，這期間隊伍裏又增加了會操縱人偶的孤獨自閉魔法師、行俠仗義卻被人利用背負巨額債務的武鬥家、無論什麽都會販賣交易的萬事通商人、失去家園想要複仇的精靈弓箭手、嘗遍人生百味的老滑頭兔女郎、到了中年後半期的謝頂大叔（咦）……不過有來也有去，有的人半路就找到了新的方向，自己選擇留下；有的人帶着他的故事，從這世界或悄然或華麗地退場；有的人抱持着不同的理念，開啓了屬于他們自己的新的旅程。所以最後勇者小隊到達魔王宮時，其實也就剩下六個人。

一路血汗眼淚走到這裏，他的名字已經被世界所知曉，比傳說中的英雄的名字還要響亮地盤旋在這片大陸上。

現在這場旅行快要結束了。

能否戰勝魔王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和他的小隊存在，人類已經找回了繼續好好生存下去的勇氣和信心，就算他戰死在魔王宮也沒關系，還會更多的英雄崇拜者前赴後繼地拯救這個世界。

生死無關，只為信仰。

Advertisement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六個人已經打到了魔王宮的中心，驟變突起，傷得比較重的金突然雙眼赤紅，開始攻擊同伴——隐藏在暗處的魔王聲音魔性十足，猙獰地笑道：“我操縱了他，你們要怎麽辦，為了殺掉我而殺掉同伴還是就此放棄？”

一時間他陷入了兩難境地，大家都只能拖延時間，可他們的戰力也在這種拖延中漸漸被消耗，甚至有一人因此而徹底失去戰鬥力，只能被動放手，眼見着便有生命危險。

眼前的這一切讓只想救人的他幾乎陷入精神上的絕境，于情于理他都無法對金下殺手。

他開始對自身的志向産生質疑——能多救一個人就多救一個人，可如果他救回來的那人會殺掉更多的人呢？那不就是相當于他間接造成了更多的人的死亡嗎？可如果不救的話，他的行動就偏離了他最初的目的，那麽這漫漫一路他究竟是憑着什麽走到現在的呢？沒有行為标準的話，他和那些随心所欲的妖魔不就沒有任何區別了嗎？

就這樣，處于混亂狀态的他在這場消耗戰中成了清醒五人中唯一一個還有戰鬥力的人。

像是嘲諷一般的，金眼中的紅光消散了，眼神中卻全然沒有恍然或愧疚，有的只是莫名其妙的笑容。他看到金這種狀态，有了不好的預感——

這一次金意外地爽朗，大概是憋了一路憋壞了，一下子全部說了出來，在場的人只能從這些話語中得到絕望。

金就是魔王。

“精神控制什麽的……只不過是騙人的小把戲罷了，沒想到你們也就真的信了。”

金攤開手這樣說道，笑容一如既往，只是多了點嘲諷意味：“啊，順便告訴你們，如果我死在這裏，人類也是無法歸于寧靜的，因為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總會有負面的東西來襯托你們自以為是的正面，就像剛剛那樣，如果我真的被控制了，你們此刻就會輕松很多吧——畢竟那樣的話你們就不是對惡徒手下留情的蠢貨，而是顧念着自己同伴的俠士了。可實際上，我就是魔王，不過你們也好不到哪裏去……”

“因為我是魔王就對我動手，因為我是同伴就手下留情，你們不過也是和我一樣肆意妄為的暴徒罷了。”

他愣住，不能言語。

然後，金當着他的面虐殺了失去戰力四個人。

他的臉盲就是那時候開始的——他眼中身着魔王戰甲的金完全變成了另一個樣子，是他不認識的陌生人。

雖然他明明就知道那人應該是金，可心裏全然已經把對方當成了另一個人。所以在他用石中劍砍向對方的時候，心中沒有任何罪惡感，與之相對應的也沒有任何正義感，“打倒對方才能活下去”的想法成了唯一支撐他繼續戰鬥的理由。

救人？現在并沒有誰需要他去救啊，只有保命是最重要的。

兩人拼上一切戰鬥着，無所不用其極，不放過過任何一個可以殺掉對方的機會。就這樣，幾乎毀掉世界的戰鬥不停歇地進行着，勇者和魔王戰了很久，久到沒有人能記住是多久。

最後是金低估了人求生的本能，勇者覺醒了最後的力量，爆出了必殺技。

勇者勝。

他坐在望不見邊際的廢墟上，覺得很迷茫。

接下來他該去哪裏呢？他以前崇拜的英雄也會像他一樣覺得空虛嗎？以後的人會不會也把他當成英雄呢？

他就這樣坐了很久。

似乎連幻聽都出現了。他耳邊出現了很多雜亂的聲音，是他以前從沒有聽到過的、很奇妙的一種聲音，它有意無意地透漏着這個世界的發展規律——反派出現，正義者緊接着出現，正義打敗邪惡，成就光榮的傳說，世界回複平靜，然後反派再次出現。

然而數百萬年以來，沒有一個邪惡首領可以真的得逞，也沒有一個正義使者可以與他自己的傳說并存。正義和邪惡必須同時抵消，同歸于盡之後才能開始下一次的輪回。

他是第一個打破這個規律的人。

不，也許還沒有打破——他看向身邊的金，這人還有口氣，手指還在微微顫動着，不過看這樣子，遵循天道也是早晚的事了。

勇者苦笑，俯下身去握住了那只手，舉起石中劍。

雖說是靠着求生本能戰勝了魔王，可他現在一點活着的實感都沒有，他完全感覺不到自己在活着，就算他真的是活着的，那又怎麽樣呢，話說回來了，其實死也就那麽回事吧。

勇者舉着石中劍朝着自己脖子劃拉。他覺得有點可惜，到死他也沒告訴金，其實他一直都很喜歡金，想要一起悠閑地度過下半輩子的那種喜歡。不過這喜歡也就僅限于金的眼中紅光消散的那一刻為止了——因為金已經變成了陌生人，至少在他眼裏是這樣的。

接着，勇者變成了傳說。

作者有話要說： 緩解一下緊張情緒~

這文裏最先成為一對的……侍衛長和陰暗公主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