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們是同類人

藍琴的面膜掉了下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兒子,然後擡起手就要招呼幾巴掌。

季長安躲開了,接近成年的少年,身量很高,雖然帶着少年的清瘦,但也不是早些年,只能被她掐胳膊的幼童了。

藍琴收回了手,“你再怎麽嫌棄我和你爸,都沒有用,你如今的一切,只能靠我們。媽媽從小教你,要聽話,要順從,你以為你長大了,就可以不聽話嗎?”

女人似是嘲諷地笑了笑,她發了條消息,幾個人高馬大的保镖就進來了。

“請少爺去禁閉室裏反省一個晚上。”

季長安的手機被收走,他沒有反抗,只是很平靜地去了禁閉室。

很小的時候,還哭嚎過,會拽着藍琴的裙擺求饒。

十歲左右,他想反抗,還不是被拖進去。

現在他懂得,怎麽保護自己。

禁閉室裏一片漆黑,關上門以後,黑漆漆的一片,一絲光亮都沒有。

他還記得,他第一次被關的那一天,看見門一點點地關上,那一絲光亮啊,就這樣熄滅…

身後的黑暗裏,仿佛有洪水猛獸,妖魔鬼怪。

沒有哪個小孩,不怕黑。

有的話,只是他适應了而已。

季長安随意縮在一角。

他在等,等待着擺脫這一切的那一天。

那樣的明天,或許,有聞宴,也不錯。

畢竟,他們是同類人。

他第一次,在黑夜裏露出了笑容。

季長安醒過來時嘴角也是挂在笑容的,難得夢到過去,夢到的還是他第一次知道聞宴也在被家暴的哪天。

同病相憐,也是認同。

他往沙發哪裏看去,只有被子,沒人。

難不成已經走了?

天已經黑了,屋子裏只有模糊的光亮。

季長安揉着肩起身,皺眉,回頭一看,穿着白襯衫的聞宴站在他身後。

手裏端着一杯水。

“怎麽不開燈?”季長安起身開了燈,客廳裏一瞬間變得明亮。

聞宴長身玉立地站在那裏,垂着眸,有小半張臉藏進陰影裏,唇色發白,但是挺拔清傲,仿佛在洗手間裏瑟縮發抖狼狽不堪發狂的不是他。

“做晚飯,一起吃一點。”季長安一邊用手機發消息一邊說。

“不用了。”聞宴開口,聲音還有些暗啞。

“陳姜馬上買魚過來,他也想見你。”高一時,他們三個經常走到一起。

“同學會很快就到了,到時候再見面,今天就謝謝了。”他即使變得冷漠,全身是刺,卻還是帶着獨一份的溫和。

還能道謝。

聞宴拿起西裝外套想離開,季長安卻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腕,猝不及防地把人帶近了些,直接撞進懷裏。

另外一只手,撫上了對方的腰身。

“久別重逢,還沒有抱一個。”

聞宴的眼睛全是怔愣和錯愕,那一場聲嘶力竭地爆發,好像徹底摧毀了他對季長安的應激反應。

“放開我。”他推,季長安卻抱得很緊。

聞宴聽到那人在他耳邊說:“對不起。”

眼裏瞬間彌漫上了水霧,聞宴差點潰不成軍,差點就哽咽出聲。

下颌線繃緊,把那一聲嗚咽咽下去。

想給季長安一手肘,對方卻擡手揉上了他的發,“揉一揉,是不是會好很多?”

眼眶徹底紅了。

他默不作聲地把季長安推開,心裏想了很多惡毒薄情的話,卻在看到對方眼睛時,一句都說不出來。

“怕多留,會心疼我嗎?”季長安沒再抱他,而是一邊挽袖子,一邊問。

“心疼你?”聞宴想笑。

“我現在很慘。”季長安挽好袖子,系上圍裙,“我欠着高利貸。”

“所以我就要心疼你?”聞宴抱着雙臂,不自覺地跟着那人走到了小小的廚房,“誰來心疼我?”

季長安拿出菜刀,突然掄起往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上砍。

“你瘋了!”聞宴一驚,連忙過去抓住對方的手阻止對方。

季長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按時還不了錢的話,他們就要剁了我的這只手。”

聞宴說不出話來,只是呼吸有些急。

“再晚一個月,就剁了你牽着的這只手。”

聞宴騰地松手,往後退了半步。

“嗯…”他開始處理青紅椒的籽,“可能再砍條腿也不一定…”

“所以?”聞宴皺着眉,讓自己顯得很冷酷地問。

“所以…”季長安把青紅椒切成斜刀,“借我點錢吧聞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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