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故人重逢

還不等他有所表示,男人說話了,“許久不見,你居然敢當衆踩本王的手?”

在江北地界,能自稱“本王”的只有一位,就是江北小王爺,江北的主子。

得罪了小王爺,他會死得很慘,說不定整個金家都會被他連累。

他一慌神,趕緊收回腳,想再爬回去。

可是兩個胳膊再無力支撐,他的腿還沒翹到牆頭上,雙臂驟然脫力,他就從牆頭往下摔。

慌亂之中,他只覺得腳似乎踩到了什麽硬硬的東西,阻擋了他下落的勢頭,這才沒讓他摔個好歹。

他揉着摔痛的腰,剛要站起來,就聽見小王爺暴怒的聲音。

“你膽敢踩本王的腦袋?你簡直找死!”

金瑞:“……”

他也不想踩啊,那不是沒看見嘛,再說了,好好的小王爺,幹嘛要站在他們金家的院牆外讓人踩?

那只手要是不伸出來,他能踩的到?

怎麽看都是他有理。可人家是小王爺,不用講理。

金瑞一咬牙,跪地求饒,“王爺饒命。”

他跪地的那一剎那,眼睛似乎瞥見小王爺的膝蓋也跟着彎了彎。

一定是他看錯了,小王爺的膝蓋大概從三歲以後就沒彎過。

“草民不是有意的,求王爺寬恕。”為求活命,他額頭狠狠朝地上磕。

已經做好了用頭破血流來消散小王爺怒氣的準備,額頭卻磕到了一個沒那麽堅硬的東西上。

他仔細一瞧,嘿,小王爺把腳伸過來了。

想不到小王爺還挺善良。

他剛要慶幸,小王爺卻把腳移開,用腳尖在左邊沒有石子的土地上點了點,“往這兒磕。”

金瑞:“……”

好像也沒那麽善良。

“你為什麽不擡頭看本王?”

廢話,當然是因為不敢。

“你是金漠的兒子?”

金瑞深吸一口氣,垂首說:“不是。”

“那你為什麽從金家出來?”

不能連累金家。金瑞咬牙道:“哪有主家的兒子,從牆頭翻出的?”

“那你是什麽?”

“我是賊。”金瑞朝地上伸手一指,“那就是我的賊髒。”

小王爺的目光看過去,就有人撿起地上的包袱,打開,送到小王爺跟前。

銅板、碎銀子、玉簪子、衣裳……

小王爺的目光閃過一絲笑意。

“連這個也偷?”他用手指挑起一件亵衣,玩味地看着金瑞。

金瑞撓頭:“随、随便偷的。”

小王爺已經沒什麽耐心了,臉色又冷了幾分,“還不說實話?”

金瑞低着頭不再言語。他不知道今天碰到這兇神,還能不能保住小命。

小王爺還要再逼問兩句,眼神卻瞥見金瑞的手指竟然摳進了泥土中。

害怕了?

“來人。”

這一句,讓金瑞生生打了個哆嗦。

小王爺頓了頓,再出口的話明顯沒那麽冷了。

“帶走。”

金瑞松了口氣。還好只是帶走,要是當場正法,他連求饒的機會都沒有。

只要還有一口氣,總有機會逃命。

兩個侍衛上來,一左一右架住他。小王爺三兩步就走的沒影了,他被侍衛押着,走的不快也不慢,遠遠能瞧見小王爺的背影。

他被押走時,金思正好抱着書路過,見他被王府的侍衛押着,立刻就要上來理論,被他用眼神制止。

全家就這個四哥待他好一些,沒必要再連累金思。

且,金思上來理論又有什麽用?

無非就是死一個還是死兩個的區別。

金思回家找人營救,不必多說。單說這小王爺騎在馬上,竟然拼命壓着嘴角的笑意。

唇沒有翹起來,可他的身後要是有尾巴,這會一定翹到天上去了。

跟在他身後的前鋒将軍路坷,是這兩年才跟他的,不知道他跟軍師那點恩恩怨怨,問他,“這位就是助您平定北疆、管理封地的軍師?”

“你瞧着不像?”

“不像,看上去弱的連風都吹不了,怎麽可能帶兵打仗?”路坷搖頭,“再說了,他要真是軍師,您怎麽讓人把他押起來了?”

小王爺哼哼:“你的人說跑就跑,幾年不見,好不容易找到了,還裝傻不認你,甚至寧願說自己是個賊。你惱不惱?”

“惱。”

小王爺又哼一聲:“他既然要裝傻,本王就奉陪到底。審賊麽,想來也好玩得很。”

“王爺打算怎麽審?”

小王爺扭頭看了一眼,沒說話。

路坷積極出謀劃策,“咱們就把他抓到大牢,也不必動用那些酷刑。看他這單薄身體,只要用拶刑,稍微用力,保證他跪下來哭着求饒。诶,董老弟,你掐我腰幹什麽?”

被點名的董耿是陪小王爺一起長大的舊人,知道小王爺跟軍師是什麽樣的感情,擔心路坷說錯話。

果然,小王爺聽了路坷的話,臉色變得有些古怪。

他點頭,似乎是很滿意路坷的答案,“你說的對,就該把他關進天牢,單單夾手指怎麽夠,應該打斷雙腿,讓他以後想跑也跑不成。”

小王爺越說越爽,問路坷:“現在審問犯人打斷腿都有什麽講究?”

“哎喲,這裏面門道可多了。這斷腿,有疼和不疼之分,亦有美與不美之別。”

“哦,美怎麽說?”

路坷道:“斷腿的犯人,若是直接打斷骨頭,或者取膝蓋骨,或者抽筋,往往弄的是血肉模糊,十分駭人,日久還會逐漸萎縮,所以不美。還有一種斷腿,是用針紮進犯人的腿中,整針沒入,讓犯人自己無法取出來,他們一走路便會鑽心似的疼痛,等同斷腿,但腿從外面瞧上去又完好無損,且不會萎縮,所以美。”

說完,他扭頭罵董耿,“你為何一直擰我?”

董耿哭笑不得,他見小王爺看過來的目光很有幾分不悅,就放慢速度,遠離自己找死的路坷。

“你說的很好。”小王爺大力稱贊,并且要求,“你把剛才的話,再大聲重複一遍,記住,要大聲!”

路坷:“?”

雖然不理解,但主子要求了,也只能這麽做。

他張嘴大喊,被迎面的風吹了一嘴的寒氣。

同興府的大牢沒走多遠就到了,金瑞聽見路坷說的那些酷刑,吓得不輕,任由侍衛拖着走。

一只腳剛邁進大牢,他突然聽見小王爺說了一句“等等”。他立馬把腳抽回來,速度之快,拖着他走了一路的侍衛都頗感震驚。

小王爺問他:“都到這裏了,還不肯承認你的身份麽?”

還鬧別扭?

在他屬下面前,就不能對他低個頭,服個軟,照顧一下他的面子?

犯錯的可不是他!

金瑞死死咬着下唇,不敢承認自己是金家三公子的身份。

他不把金家扯進來,金家或許還能想辦法救他。把金家扯進來,大家都得死。

小王爺在馬上伏低身子,靠近金瑞,用兩根手指比劃,“這麽長的針,幾十根全紮進你腿裏,你不害怕?”

怕,怕的要死。

但不知道為什麽,金瑞發現自己越害怕,面上反而越鎮定。

他仰起頭,第一次勇敢地同小王爺對視,“王爺何必把心思放在我一個小賊身上?”

去禍害別人吧,磕頭求你了!

小王爺聽了大怒,因為氣的太狠,指着金瑞的手都在抖,“你真當我不敢把你關進大牢?來人,把他給我拖進去!”

“等等,等等。”要看局面要僵,董耿趕緊上前,用身子撞了撞金瑞,悄悄說,“你怎麽回事,明知道王爺好面子,你今天一見面又是踩頭又是嘴硬的,這會兒還讓王爺別在你身上費心思,你這不是打王爺的臉嗎?你說句軟話,再承諾自己以後不跑了,在大家面前給足王爺面子,這事就了了。”

金瑞聽的莫名其妙。

他第一次見小王爺,怎麽可能知道小王爺好面子?

而且,他離家出走,他爹還沒急,小王爺急什麽?

董耿見金瑞不上道,小王爺的臉色越來越臭,轉頭跟小王爺說:“王爺,他這麽目無主子,确實該扔進大牢,好好折磨一番。”

小王爺重重哼了一聲,看着很生氣,但是沒接話,等着董耿繼續往下說。

董耿見王爺這般,心中越發有數:“但屬下覺得把他押進大牢不妥。先說明,屬下絕對不是因為大牢陰氣重,擔心他一進去就病了。”

小王爺往黑漆漆的大牢看了一眼,撇開目光。

“屬下主要是怕他作亂,髒了大牢的地兒。所以屬下提議,還是把他關進王府吧,由您親自看着,料他也翻不起什麽浪花來。”

小王爺“嗯”了一聲,騎馬走了。

後面路坷聽的比金瑞還莫名其妙。

“董老弟,我怎麽沒聽明白?你怕他髒了大牢的地兒,難道就不怕他髒了王府的地兒?王爺就算厲害,也不能時時看着他作亂!”

董耿拍拍路坷的胸口,學着小王爺哼了一聲:“王爺巴不得讓他髒了王府的地兒呢?”

路坷:“!”

他回頭看了眼金瑞,後者也回了他一個不懂又無辜的眼神。

“來人,押走。”

“诶,你慌什麽!”董耿打斷路坷的話,看了看天,“王府路那麽遠,你難道要他自己走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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