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逼成親

“放肆!”金準大怒。

金瑞邁步進來,直直迎上金準地怒視,絲毫不怯。

金準甚至還從他的目光中讀出了輕蔑。

這對于想要用金瑞滿足自己那點可憐的自尊心的金準來講,簡直是将他的高傲放在地上碾壓。

“你找死!”金準呵斥一聲。

金瑞仍舊不慌不忙,慢吞吞說道:“二叔最好殺了我,讓金家全都給我陪葬,也好的很。”

金準被噎的說不出話來。

金漠這次難得沒有開口阻止,他靜靜地看着金瑞一句句說的金準啞口無言,心中暗暗吃驚。

原來這個孩子不是個好欺負的性子。

金瑞走到金漠跟前,撩衣下跪,“父親,我願意去王府,不必拿家中石馬換我。”

“胡鬧?你可知道,一旦去了王府,你會是什麽身份,什麽下場?”

“知道。”

人人都瞧不上的脔寵。

玩夠了就被丢棄的下場。

金瑞擡頭:“我有兩個請求,希望父親答應。”

“你說。”

“一,把我從族譜除名。”

這點不用金瑞說,只要金瑞跟了小王爺,金漠就不會允許他待在族譜上。

首先自然是不能讓金家族譜中出現一個低賤的脔寵。

其次,也是為金瑞好。等金瑞被小王爺玩膩了,他無論如何也要護住金瑞性命,給金瑞更名改姓,送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從頭開始。

金漠點頭同意。

“二,與我斷絕父子關系。”

這話說的金漠又氣又急,卻又無可奈何。

等日後将金瑞遠遠送走了,就算不斷絕父子關系,也再無相見的可能。

金漠沉默許久,終于再次開口,卻不是對金瑞說什麽,而是喚管家去取石馬。

石馬再貴重,也貴重不過他的兒子。

金瑞神色微動,但最終也沒有說什麽。

石馬是他們家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這是一塊天然的石頭,天然生出駿馬形狀,極其難得。

金家是得了石馬後,才有了第一位做官的先人。

可以說,石馬給金家帶來了吉祥富貴。

這樣的寶貝,平日裏都是要放在祠堂裏,和祖宗們一起接受他們的跪拜。

這次金漠肯為了金瑞把石馬送人,金瑞心中說不驚訝、不感動都是假的。

石馬送出去後,管家欣喜來報,“小王爺他收下了!”

除了金準以外,屋裏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這事終于要過去了。

金漠坐的直挺挺的背彎了下來,吩咐金瑞,“行了,回你的小院。日後沒有我的準許,不許出府門一步。”

既然臉是禍害,那就關一輩子罷。

金瑞準備回去,剛擡腿,就見門房連滾帶爬地跑來,因為太急,手裏的燈籠撞了柱子,蠟燭倒下,把石榴花多子多福燈籠燒成了一團灰。

“老爺,小王爺收下石馬後,不但沒撤兵,還吩咐他的将軍,說什麽金家送了嫁妝,讓人趕緊把彩禮送來。還說什麽,人家不失禮,咱也不能失禮。”

這話說的,金漠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

什麽嫁妝,什麽彩禮?只是收個脔寵,說這種話,豈不是辱上加辱?

收了禮,還得寸進尺欺負人,小王爺簡直無·恥至極!

金瑞見金漠已經氣的雙眼翻白,幾乎在暈厥的邊緣了,他道:“父親不必憂愁,我随他走就是。在您的護佑下,我平安順遂活了二十載,已經心滿意足。”

金漠現在也無可奈何,只能點頭同意。

金準吩咐門房:“你去同小王爺說,就說我同意了,請他給我一點時間收拾東西。”

門房趕緊出去傳話,片刻後又回轉。

“小王爺大喜,說不必準備,還說三公子吃的用的都是些什麽破爛,直接跟他走就是,到府裏都有現成的。”

金漠聽了,又嘔了一口血。

他養兒子,也用了不少錢好嗎?!

金瑞比金漠還嘔血,他皺眉問:“難道小王爺想逼我光着出去?”

金漠暴怒,“欺人太甚,辱人至深!小王爺就是這裏的皇帝又如何,大不了賠上金家全族性命,絕不受此侮辱!”

“大哥。”屋裏現在就金準最冷靜,反正要被送人的不是他兒子。

金準說:“或許小王爺不是瑞兒說的那個意思,只是單純的嫌棄咱們家東西差罷了。”

屋裏一片靜默。

過了許久,金漠“哦”了一聲。

但金瑞還是不信,懷疑地看着府門外因火把而染紅的天空。

“你再去說,必須要給我時間準備。”金瑞又轉頭同他父親說,“我回房間收拾細軟。”

金漠點頭:“我讓人多給你備點銀子,到了王府先要上下打點。”

“謝父親。”

金瑞帶着百溪回了自己的小院,他父親讓人封的銀子很快送來,他一分不留,全分給了自己院裏的下人。

“主仆一場,日後各自保重罷。”

他這一舉動,連心思比窟窿大的百溪都察覺出不對勁。

這是打點王府上下的銀子,他們家公子就這麽随手送人了,日後怎麽辦?

還是說他們家公子不想有日後了?

他們家公子很念情分,這些人才伺候他多長時間,他走之前都要賞錢。

這樣好的人,怎麽會遇到小王爺這種吃人的魔王?

把銀子散完,他進門就見他們家公子把一塊磨刀石找了出來,居然在磨刀?

磨刀!

“您這是在做什麽?”百溪跑過去抓住金瑞的手,“不管怎麽樣,都不要想不開啊。”

金瑞被他整的哭笑不得,“誰說我想不開了,難道我磨刀只能是殺我自己的不成?”

百溪理所當然道:“不然呢,還能殺誰?”

就您這風一吹就倒的小身板?

“我防身用。”金瑞繼續磨刀。良久,将刀豎起,刀刃朝上,一根頭發放在上面,輕輕吹一口氣居然就斷了。

那是一支很小的匕首,大約還沒有金瑞的手長。刀刃閃着寒光,吹發可斷。刀柄更短,上面卻花紋複雜,還嵌着幾顆成色極好的寶石。

百溪愣愣地看着他,“公子,這玩意兒你怎麽會有?”

這種利刃,本就不好買,更別提這種一看就是價值不菲的寶刀。

“我忘了我為什麽會有這把匕首。”似乎渾渾噩噩地回到莊子裏,他身上就帶着這把匕首。

可能是出走的那幾年,他在外面尋到的。

“那你磨刀做什麽?”百溪又問。

金瑞将匕首入鞘,重新藏入黑靴中。“什麽都別問,你就當沒看見。等會我自己去王府,你不必跟着。”

百溪眼睛瞬間紅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砸,他跪下,手抱住金瑞的腰不放:“你就是想尋短見!你把錢分給大家,我就猜到你不想活了。嗚嗚嗚,要死我陪你一起死!”

金瑞一腳将百溪踹開,低聲喝止:“你再吼一句,外面就會來人将我捆了,到時候誰也死不成。”

“死不成不是更好?”

“難道你要看着我被他人壓在身下?”

金瑞的眼睛裏不再是慵懶和避讓,百溪第一次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寒意。

就好像原來的金家三公子是一把插入鞘中的刀,如今才緩緩露出了裏面的利刃。

“士可殺不可辱,小王爺欺人太甚,就別怪我下手無情了。”

“公子,你不是想自殺,你難不成是想殺了小王爺?”百溪驚恐瞪大眼睛,他看見金瑞點了點頭。

百溪還要說什麽,外頭下人們報說大公子金益來了。

金益進金瑞的屋,并不是他自願的,這會在他的背後,有幾雙眼睛正盯着。

他是受小王爺驅使,過來欺負欺負金瑞,好讓小王爺能夠唱一出英雄救美的戲。

小王爺原話是這麽說的:

“侍衛們在這兒,可不是想着圍府,就是人太多,不方便站在一起,所以就繞着府四周散開了站。刀麽,侍衛總不能不帶吃飯的家夥,并不是威脅誰。至于火把,就是天黑了,照個明罷了。可不能說是明火執仗,圍府抄家!”

金益嘴上當然應“是是是”,心中狂罵小王爺虛僞無賴!

這麽大的陣仗逼人點頭以後,還想着在金瑞那裏落個好名聲。

天下哪有這樣的美事?

小王爺派了金益去欺負金瑞,自己則翻越外牆,在金瑞小院的院牆外,豎着耳朵聽裏面的動靜,随時準備沖進去“救”他們家的軍師。

他還樂呵呵同董耿說:“這次本王一定把軍師感動的乖乖承認自己的身份。”

董耿敷衍點頭。

這邊金益掀簾子進了金瑞的屋裏,他同金瑞并不親近,平時自認是嫡子,金瑞這等庶子一流,在他看來,也就是身份貴重些的下人。

平日裏他就總欺負金瑞,如今奉了小王爺的令前來,再加上喝了幾口美酒,欺負起金瑞來,越發得心應手。

他給金瑞遞了一本書:“男人與男人,并不稀奇,可能你常在府中,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所以我把自己珍藏的書送你瞧瞧,希望你多學習一些伺候人的本事,能讨得小王爺歡心,日後不但能少受罪,說不定還能提拔提拔咱們家。”

不等金瑞說話,百溪先跳出來,“大公子說的什麽話,士什麽可殺,那什麽不可辱,我們家公子才不要學什麽伺候人的本事。”

“百溪,算了。”金瑞出聲制止。

小王爺把金瑞的退讓聽的清清楚楚,嘟囔:“做什麽柔弱可憐的金家三公子,還是做本王帳中出謀劃策的軍師好!”

金益見百溪這般,擡腳就踹,“你是個什麽東西,主子說話,你也敢插嘴?”

踹了一腳,還不解氣,又擡腳要踹。他的腳剛提起來,自己腰上卻挨了一腳,整個人不受控制,狠狠砸到了四方桌上。

“金瑞,你敢踢我?”金益驚愕不已,他這個弟弟,平時連說話都不敢大聲,這會居然敢打他?

金瑞把百溪拉起來,将人護在自己身後。

“我為何不敢?你若再敢動百溪,我要你的命!”

金益愣住!

這還是他那個任人欺負,從不還嘴還手的三弟?

牆外,小王爺興奮的直搓手。

“你聽聽,這才是本王的軍師,本王的軍師又回來了。”

話音剛落,只聽見裏面一聲慘叫。

董耿吓得抖了抖,他發現小王爺居然比他抖的還厲害。

“王爺您?”

小王爺擡手打斷董耿,心中忐忑,聲音也低了不少,“倒也不是說軍師就是好,如果他能把金家三公子的軟和脾氣稍微留住一點,就更好了。”

董耿:“……”

屋裏,金益指着金瑞的鼻子冷笑:“很好,才剛被小王爺看上,就敢騎到我的頭上作威作福了。看來今天不給你點教訓,讓你記住自己的身份,日後整個金家都要被你踩在腳下。”

金益扯着脖子喊他的小厮過來:“給我把這個不知規矩的庶子摁住!”

“公子,三公子如今可是小王爺的人!”小厮們猶猶豫豫不敢下手。

金益道:“什麽小王爺的人,說白了,不就是個脔寵,讓人玩兩天就丢出去了。這種脔寵,最是下·賤,還沒有下人清白尊貴,有什麽動不得的!左右,還不趕緊把他給我摁住。”

小厮們伸手去抓金瑞,百溪急道:“你們怎麽就知道我們家公子只是個脔寵,說不定小王爺是真的看上我們家公子了,要娶我們家公子為妻呢?”

這話逗得金益捧腹大笑,笑的他眼淚都出來了,“娶,妻?你居然敢說這樣的字眼?金瑞就算是個姑娘家,是通判府嫡女出身,也做不了小王爺的正室!金瑞和小王爺,一個是天上的白雲,一個是地上的爛泥,強行扯到一起,他配嗎?”

百溪被他說的滿臉通紅,心裏其實已經承認金益說的更有道理,但他就是不想承認他們家公子是爛泥。

“反正我們家公子不是脔寵,就不是!”

金益笑的更狠,他看向被摁住的金瑞,“來,你自己說,你是不是脔寵?”

金瑞不說話,冷冷地看着他。

小王爺在外面聽不下去了,他雖然想英雄救美,但又不舍得金瑞被欺負。他趕緊跳上牆,準備翻過去英雄救美。

一只腳探過去……

“脔寵就該有個脔寵的樣子,哪有穿正經衣裳的。你瞧瞧我這本書上畫的圖,他們都穿紗衣,身體曲線讓人一覽無遺,或者幹脆不·穿,讓自己的主子瞧個徹底。”

金益見金瑞不說話,還以為金瑞又恢複以往的懦弱,伸手就去扯金瑞的衣領,“讓我來替小王爺把你的衣裳剝了,光溜溜才好出府!”

突然手臂一陣劇痛!

金益慘叫一聲,小王爺剛探過去的腳,立刻收回。

他們家軍師脾氣還是這麽臭,還是這麽不好欺負。

金益不是說金瑞在金家唯唯諾諾,連呼吸都不敢放重嗎?

這叫不敢呼吸?

這叫不讓別人呼吸!

金益見自己的胳膊被金瑞劃開了一個口子,鮮血不斷往外湧,很快将他的衣袖染紅。

他僅有的理智徹底消失。

“你瘋了,你敢拿刀傷我?來人,給我奪了他的刀,在他的胳膊上也劃個口子。”

小厮們哪兒敢真的傷金瑞,勸道:“公子您還是趕緊去包紮止血吧。三公子的事,咱們禀明老爺,讓老爺發落三公子。”

“不必等,我是未來金家家主,我就能發落了這個不尊主子的脔寵!左右,還不趕緊給我打,拿刀子給我往他身上招呼!”

小王爺聽的焦急萬分,問董耿:“金益這厮辦事,知道輕重嗎?”

董耿攤手:“這可不好說。”

小王爺後悔了,“英雄救美這破主意誰出的?軍師需要被人救?”

“王爺您再耐心等等,說不定就有機會了。”

正說着,又是一聲慘叫。

原來金瑞趁其不備劃傷了金益之後,就被小厮們死死摁住。

聽見金益吵嚷着要真的對金瑞動手,金瑞院裏的人也呼啦啦湧進來,仗着人多,沖開金益和金益的人,把金瑞推倒門口。

金瑞院裏的人,只是想把別人都沖散,沒敢真的動手。

金瑞卻不走,他手掌一翻,匕首又出現在他手中。

将匕首抵住脖子,金瑞冷笑:“大哥,你說,我要是尋了短見,小王爺會拿你如何?”

金益臉色變了變,假裝鎮定,“我不怕,你死了,我再送小王爺幾個更好的脔寵。小王爺根本不會在意你,死心吧!”

“是嗎?”金瑞的匕首又往裏送了送,眼看有血滲出,金益也慌了神,猛然去抓金瑞的手,想攔住金瑞,不想金瑞手一翻,一收,就在金益的衣服上劃了一道。

金益只覺得渾身一涼,低頭一看,他的層層衣裳居然都被劃開了,全部掉落在地。

此刻,他正光溜溜站着,大家公子的體面蕩然無存。

“金瑞,你竟然這般辱我這個嫡子!來人,還不快給我抓住他。你們不要怕,他只是個脔寵,就算傷到了,小王爺也不會如何怪罪。”

小王爺輕輕拍掌,“他說這麽多廢話做什麽?”

董耿道:“不是您讓他話說的難聽些麽?”

“那也不能這般難聽,萬一軍師惱了本王怎麽辦?”

董耿:“……”

小王爺越聽越焦躁,這會也顧不上什麽臉面了,騎在牆頭上,問董耿,“軍師向來狡猾,他會不會也一邊向本王磕頭服軟,一邊毫不留情地給本王一刀?”

“不會。”董耿安撫說,“偷偷跑走是軍師的錯,回來以後,您還對他這麽好,他對您只有感激的份。”

“是嗎?”小王爺開始摳牆頭的紅磚,“萬一本王對他的好,沒好到點上呢?他會不會拿刀捅本王?”

董耿:“……”

王爺您大可不必如此卑微?

金益正叫嚣着,金漠的小厮匆匆跑來,後面跟着幾個面生的人。

看他們的打扮,不像是府裏的人。

“這是小王爺府上的侍衛大人,請兩位公子過來見禮。”

金益一聽小王爺府上來人了,立刻把脖子一縮,老老實實過來見禮。

他見金瑞站在原地不動,還回頭訓斥金瑞:“愣着幹什麽,還不趕緊來招呼兩位大人,你以為,你日後還能是王府的主子不成?”

董耿心道,得,又有倆人被買王爺指揮去演戲。

他把吉服遞給小王爺:“王爺,想想軍師的脾氣,見好就收吧。”

“有道理。”小王爺趕緊點頭,“本王得趕緊出場,走完這個英雄救美的戲份。”

他還不忘回頭瞪董耿,“本王剛才說的話,你最好忘得幹幹淨淨。要是外面傳出去什麽本王怕軍師的話,唯你是問!”

屋裏,金瑞聽到金益的話,捂着脖子上的傷口走過來,躬身見禮,“見過兩位大人。”

兩個一直鼻孔朝天的侍衛見到金瑞,突然下拜磕頭。

“見過王妃。”

金瑞:“王、王妃?”

他指指自己的鼻子:“我不是脔寵嗎?”

小王爺一躍而下,姿勢優雅而潇灑,“誰說你是脔寵,你是本王心中唯一的那個……啊,哪個嫌命長的狗東西,竟然在院裏放捕獸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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