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成親前圍府
小王爺其實做的很明顯,人抓了,又給放回來,還賜了那麽多名貴的藥材。
一點都不似往日暴虐做派。
他那兒子無才也無用,除了皮相好些,別的根本沒有能引起小王爺注意的長處。
金漠汗透重衣,他早該想到這一點了。
也只有小王爺看上金瑞了,才會對金瑞這麽上心。
他居然還以為金瑞和小王爺或許是舊識,就金瑞那廢物,怎麽可能!
“是我愚鈍了!”金漠拍桌恨恨地說,“小王爺做的那般明顯,就差說出口了。金瑞是個木頭疙瘩,他體會不出來,我居然也沒反應過來!”
金思點頭:“三哥确實是個木頭疙瘩,見了小王爺怕的要死。”
“不必理會他!”金漠根本無心讨論金瑞,憂心道,“送去王府的帖子簡直就是咱們金家的催命符!”
小王爺做的這麽明顯,就是讓他們知道心意,他們還送帖子過去,不就是挑釁小王爺?
金思急道:“您什麽時候讓人送過去的,可有追回的可能?”
“已經送到王爺府了。這會王爺若已回府,應該看到了。”
父子倆對視一眼,都覺得金家要完了。
這是小王爺的封地,在這裏,小王爺讓一個六品官舉家消失,不是難事。
金漠想去找知府的門路。他寫了封信,還用了印,讓金思親自登門送信。
希望知府能看在姻親的份上,對金家施以援手。
就算知府不敢管,但以兩家的關系,相信也會出手保住金思。
金家不能斷在他的手上,總要留一個後代。
金思出門時,天色微暗。不到一刻鐘,夜色便如同墨汁傾倒,濃黑怪異,十分瘆人。
一隊騎兵舉着火把,佩着長刀,從長街疾馳而來,将金府團團圍住。
管家想出來問問情況,剛看清他們腰間佩戴的江北王府的腰牌,就被一腳踢了回去。
管家在地面上滾了好幾圈,磕的頭破血流,大喊着“殺人了”“殺人了”,往裏跑着找金漠。
金家子弟聽到動靜,紛紛去主院詢問究竟。
金漠把金益他們這一輩的都趕出去,只同金準把事情說了。
金準一聽金漠只是讓金思去求助知府,氣道:“大哥好生糊塗,既然知道小王爺心意,就該把瑞兒拾掇幹淨後,送到王府!怎可因為瑞兒一個人,就搭上全族性命?”
“胡說什麽!瑞兒也是我的兒子,我再不疼他,也不能叫他去給人當脔寵!”
“是,他是你的兒子,益兒、思兒就不是你的兒子了?我和我的兒子,也要因為他搭上性命?”
金漠啞口無言。
金準憤恨不已,大聲喊叫:“都是因為那個孽畜,把全家都害死了!他怎麽還不過來,這麽大的動靜難道聽不到?左右,給我把他捆了,帶過來!”
金漠想說什麽,看了眼弟弟的臉色,到底沒說。
立馬有下人應聲,拿上長繩、棍子,到後院去捆金瑞。
如今金瑞的院子,伺候的小厮也不少,見人這麽大陣仗來,紛紛抄起了家夥。
淩婆子也是個不怕事的性子,她如今得了金瑞的好,自然維護金瑞,第一個抄起苕帚就要往來人的頭上打。
“我們是奉二爺的令來捆三公子,你們這般,是要造反不成?”
“造反?”金瑞披了件狐裘大氅,拿着湯婆子從屋裏出來,見來了七八個捆他的小厮,個個兇神惡煞,不由冷笑。
“我聽說府外頭被人圍了,二叔不想辦法對付外敵,在生死存亡之際,竟然跑來折騰我,不一致對外,而舉刀自殘,可見咱們金家的氣數要盡了。”
“三公子別為難我們這些底下人,二老爺請您走一趟……”金準的心腹看維護金瑞的人不少,把繩子背到身後,态度恭敬了幾分,“雖說上頭吩咐把您捆了帶去,但我們底下人敬您尊您,自然是不敢的。您同我們走就是,捆就不必了。”
金瑞不動,問他們:“我父親可知道二叔要拿我?”
“知道,也一同等着。”
金瑞不再多說,也不換衣服,就這麽跟着他們去了正院。
剛一進門,金準就拿了桌上的茶盞砸過來:“孽畜,瞧瞧你幹的好事,要把咱們全家都害死了。”
金準認為小王爺看上的是金瑞的臉,因此只朝着金瑞的身上砸。
厚厚的衣裳擋着,沒砸傷金瑞,倒是裏面的茶水潑了金瑞一身。
“二叔,恕我愚鈍,不知我做錯了什麽,會害了咱們全家?”
“你還不知?”金準拍桌而起,“少裝瘋賣傻!你生了這樣一副皮囊,不就是為了勾搭人,跟你那低賤的親娘一樣!”
金瑞驟然沉了臉,他越氣,反倒越冷靜,只是看着金準不說話。
金準還以為他最多也就是反抗到這種地步,更是肆無忌憚,“罪人生的果然也會禍害人!”
“二弟!”金漠坐不住了,開口打斷金準,“你再多說一個字,別怪我家法處置。”
“我說的都是實話,他親娘難道不是罪奴,不是靠爬了你的床才過上了好日子?”
“二弟!”
金準尚且不服。
金漠揮手打發金瑞,“去祠堂跪着,還不快去!”
“是。”金瑞朝金漠躬了躬身,态度恭謹。他又轉向金準,冷聲喊了句“二叔”。
明明只是普通的一句稱呼,金家兩兄弟卻不知為什麽,都跟着打了個哆嗦。
金瑞離開後,金準越想越氣。他尤其氣自己方才居然懼怕金瑞。
在他心中,金瑞就是個草包,是個可以任由他和他的兒子随意欺負的人。
他比不過大哥,他的兒子自然要矮金漠的兒子一頭,也就只有金瑞這種廢物,能讓他的兒子壓着,他才能稍稍吐氣揚眉。
他方才居然怕了這個草包?
可笑!可氣!
“大哥,你瞧瞧他,難道我方才說錯了?”
金漠也惱了,“你同孩子說這些話做什麽?”
金準同他翻舊賬:“當初,你就是為美色所迷,買了那個罪奴,不敢帶回家,養在莊子上。被人發現,參了本,這才耽誤了仕途。不然以你二甲傳胪出身,怎麽會這麽多年還屈居在通判這等不入流的小官上?”
“當年,是我錯了。”金漠道,“所以我一直沒把瑞兒帶回府裏養,也沒為他請師父開蒙,就想讓他渾渾噩噩過一輩子,像根草一樣,活着就罷了,不要引人注目。”
“可如今呢?他還是給金家帶來了滅族之災!這種罪奴的後代,打生下來就不幹淨,身上都帶着罪孽!”
正房争吵不休,祠堂裏,金瑞看了眼金家的祖宗們,還有在祖宗們排位中間的那匹石馬,眼神冷淡如秋日晨起的寒風。
他沒有跪着。
盤腿坐在蒲團上,一邊吃着供奉金家祖宗的鮮果,一邊回憶他的娘親。
那是個很溫柔很溫柔的人。
不但有驚為天人的容貌,而且知識淵博,寫了一手的好字。
他們倆被關在莊子裏,吃穿不缺,但沒有紙筆書籍。娘親就手把手教他在地上寫字,每日在地上抄書,教他讀書明理。
他偶爾跑出去,聽到一本什麽書,回去同娘親說,娘親就能寫下來。
好像沒有他娘親不知道的書。
金家只知道他娘親是罪奴,卻從來沒有認真查過他娘親是因為什麽獲罪。
他外祖是一代大儒,曾任帝師,家族顯赫尊貴,卻因為卷入一個密案,被人下毒暗害。
他娘親和舅舅跑出來求救,竟被關進了大牢,成了罪奴,押送北疆。
路上偶遇金漠,英雄救美的故事就這麽發生了。
金漠看上了年輕貌美的罪奴,押送的衙役只說是犯官之後,當時皇帝剛懲治了一批與土匪勾結的貪官,金漠也沒細查,給了衙役十兩銀子買下了。
官奴可以買賣,只是不能回京。
金漠沉迷美色,也不問美人姓名,随口賜了個名字,就大着膽子帶着她們姐弟二人去了京城。
後來被人參了一本,金漠怪罪美人,就不再寵幸了。
金準自有記憶,就是和娘親兩人在莊子裏過活。
他也恨過金漠,畢竟是父親,竟然對自己的兒子不聞不問。
但他娘親常同他說:“不要把自己當金家人,你是孟家子。所以不要恨金大人,他救了你娘親和你舅舅的性命,你要敬他,報他救命之恩。”
娘親的模樣,和其它的話語,他已經記不大清楚了。
娘親教他讀的書,他也全忘了。
但他永遠記得,他是孟家子。
要報金漠救命恩。
他自己加了一句,只報金漠。
書房,金漠同金準商量:“給小王爺送一份厚禮,希望他能放過金家,放過瑞兒。”
“咱們能送什麽厚禮?如今早已沒有祖上那般富貴,這麽大的宅子,全靠你那點俸祿和田地鋪面的租金養着,光景一日不如一日,咱們能買起什麽寶貝?”
“如今想買恐怕也出不去。就算能出去,小王爺是珍寶堆着珍寶養出來的,咱們能買到的寶貝,恐怕也入不了他的眼。只有拿出來祖上的石馬了,希望能讨小王爺歡心!”
金準霍然起身,怒道:“你忘了咱們金家能起來靠的就是這匹石馬的保佑?一個瑞兒算什麽,小王爺要就給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動石馬。換作是我,寧願去伺候小王爺,也不動祖上的東西!”
門被推開,金瑞站在門外,冷冷道:“可惜,二叔面糙體胖,模樣不雅,想去伺候小王爺,人家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