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懲罰
金瑞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或許這不能稱之為睡,用“昏睡”來形容更為貼切。
他醒來的那一刻,百溪跪坐在床上,托着他的身體,小王爺的臉埋在他的胸前,努力地往他的衣服裏鑽。
“……不,不要。”金瑞急的擡手去推,“趁人之危,王爺怎麽、怎麽做的出來?”
小王爺也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睡醒,忙坐直身體,想解釋,又因為有下人在,不想丢了面子,哼哼道:“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你……”金瑞臉頰泛起紅暈,也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害羞。
百溪主動替小王爺解釋:“王爺只是想從你衣服裏把鑰匙拿出來,不是想輕薄公子。”
原來是這樣。
金瑞納悶:“你幫王爺拿出來不就行了。”
原來挂在床頭束縛小王爺行動的鐵鏈子被取下來了,應該是百溪幫的忙。既然能取下來鐵鏈子,為何不能幫忙取鑰匙?
“唉,我也想幫忙,可王爺不讓我把手伸進你衣服裏。王爺自己也不敢用手拿,把手上的鐵鏈壓到你。”
金瑞轉頭看了眼小王爺,後者別別扭扭轉開眼,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自己掏出鑰匙,給小王爺解開鐐铐。
已經到了午時,穗兒早就帶着人在花廳擺上了午膳。小王爺憂心政事,飯也顧不上吃,盯着金瑞吃了藥就要走。
奇怪的是,金瑞居然沒攔他,也沒再提要幫他做事。
小王爺遲疑着回頭:“你到底給路坷出了個什麽主意,這麽有把握能幫我解決問題?”
金瑞豎起兩根手指。
“修改兩個賬本?還是,需要兩天時間?”
“都不是。”
“那是什麽意思?”
金瑞咽口水,“兩個蜜餞,我就告訴你。”
小王爺哭笑不得。一場可能會讓江北血流成河,讓他掉腦袋的事情,在金瑞看來,只值兩顆蜜餞。
“安生待着吧,什麽時候身子好些了,自然有吃不完的甜食。”小王爺又轉頭吩咐下人,“看着他,一個時辰一碗的藥,一滴都不許他剩。今天風大,別讓他出屋門。他若是悶了,讓人叫個說書先生過來給他解悶。”
金瑞暗暗慶幸,昨晚他做了那樣的事,今天居然還讓他下床,啧啧,待遇很不錯了。
他心滿意足地去花廳用膳。一碗藥剛喝下肚,這會又撐,嘴裏又苦,因此也沒什麽胃口,就慢悠悠吃着。
張管事不敢讓他吃到涼了的湯菜,過一刻鐘,就将菜全都撤了,換上新的湯菜。
金瑞道:“其實也不必這麽麻煩,我有一個主意……”
“您可別動腦子。”張管事忙道,“我們王府不差下人和銀子,您可消停點吧,什麽都不用想,只管等着人伺候就行。”
連這點腦子也不讓他動?
那多無趣。每日吃了睡,睡了吃,飯來張口,衣來伸手,身子不讓動也就算了,腦子也不讓動?
這是人過的日子?
金瑞看着眼前的菜葉粥,長長地嘆了口氣,“你們王府真能騙人。想我剛來時,桌上擺的都是我愛吃的,這才幾日,全都換成了淡而無味的菜色。”
張管事哄着他吃,“等您身子好了,想吃什麽都有。”
金瑞勉強自己又吃了幾口,忽然聽到外面起了喧鬧聲,有人罵罵咧咧往這邊走來。
“老夫不過是去了一趟京中,想不到就有狐貍精敢魅惑小王爺!如此緊要關頭,竟然敢纏着王爺不放……別拉着老夫,今天老夫非一刀砍了這個誤事的狐貍精不可……什麽不可冒犯王妃,你們別拉我,他算什麽王妃,不過是王爺讨來玩幾日的下賤東西罷了,還真把自己當王妃了,可告知祖宗,可上了族譜?沒有那就不是什麽正經王妃……”
“壞了,是薛臻齊老爺子回來了。”張管事慌忙往外迎,金瑞拉住他問是誰。
“這位是先帝托孤的重臣,舍了丞相之位,帶着三歲的王爺來江北封地,可以說是從小把王爺帶大的長輩。”
金瑞聽了,忙站起身。既然是長輩,又對小王爺有恩,那他應該恭敬相待。
外頭大概是有人告知王妃沒有魅惑王爺,還給路坷他們出了主意。薛臻齊應了,罵的更狠:“他算什麽東西,敢在這種事情上插手!老夫都不敢打包票能替王爺分憂,他就敢來指手畫腳?不安分的東西,他一個以色侍人的東西,能給王爺出什麽好主意。他出的主意要是有用,老夫生啃了這把刀!”
薛臻齊罵罵咧咧就走到了花廳,看清楚被他罵的手足無措的人長什麽模樣後,差點沒驚得咬到自己的舌頭。
他望着金瑞呆了呆,然後猛吸一大口氣,把刀交給追過來的下人,“剛才老夫只是個放了個屁,大家不要在意。”
金瑞:“……”
見薛臻齊望過來,金瑞忙斂了震驚的神色,躬身道:“見過薛大人。”
“呀,你在拜老夫?”薛臻齊更是驚訝,圍着他走了兩圈,上下打量他,眼神不敢置信,“你腦子被驢踢了,居然拜老夫?”
金瑞“啊”了一聲,“薛大人德高望重,晚輩自當恭敬。”
“少跟老夫假惺惺,你看不起老夫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德高望重四個字,你不是一向貼在自己腦門上,說老夫是為老不尊,空長年紀不長腦子麽?”
金瑞被說得一臉尴尬。
他以前都幹了什麽,對着一個老大人罵這種難聽的話?
“薛大人,王妃他失憶了,您就別再為難他了。”張管事出來和稀泥,“看您這風塵仆仆的,一路回來還未歇息吧,我送您回府休息。”
“失憶?”薛臻齊皺着眉繼續打量金瑞,湊過來問,“你腦子真壞掉了?”
金瑞道:“沒壞,只是忘了些事情。”
“那無妨,忘了就忘了,左右也不是什麽開心的事。”薛臻齊坐下來,拿過小王爺的碗,狠狠扒了兩口飯,“你同老夫說說,你給路坷出的什麽主意?”
金瑞随手給老人家盛了碗湯,乖巧地放在老人手邊,“我想着皇帝常年來對王爺都很好,寬容了不少錯處。他既想要厚待幼弟的美名,痛下殺手的時候,就一定會選一條王爺的大罪過,裝出連他都寬恕不了的模樣來。這樣即便殺了王爺,仁德之君的美名也不會丢。”
“是了。”
“王爺三歲建府,多年來錯處一定不少。但我琢磨,最大最致命的錯處,還是在軍務上。”
薛臻齊放下筷子,肅容看着他。
“王爺前幾年打了不少勝仗,江北有十萬将士,比其它地方的駐軍都要多,供應的糧草怕不都是朝廷撥的吧?”
薛臻齊沉默。
金瑞幾句話就說到了關鍵處。
江北其實不只十萬将士,這裏強敵環伺,沒有足夠的兵力,必引餓狼窺伺。小王爺對上報了十萬将士,實則二十萬也有了。
朝廷每年撥下來的糧草,卻連一萬将士的吃穿也不夠,其餘的都靠小王爺自己掏錢。
雖說江北的賦稅等等都由小王爺自己支配,可小王爺卻不能在賬本上寫他自己花錢囤兵養馬。所以在賬本上,小王爺只能把給将士們花的銀子安上別的名頭。
藩王的賬本必須随時供朝廷查閱,以作監督之用。
“私養兵馬,皇帝安下來一頂造反的帽子,太容易了。”薛臻齊嘆氣,“可小王爺若不養着足夠的兵力,這會江北早被敵國入侵,百姓都成了敵軍的兩腿羊。”
“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小王爺自己掏錢養兵,可這個問題卻也最容易解決。”
薛臻齊訝異,“這個問題容易解決?對了,我想起來了,那些假賬似乎你早就改過。雖說你本事大,可皇帝未必查不出來。”
金瑞搖頭,“何必要造假賬那麽麻煩,我讓路坷寫了幾個要債的條子,一路敲敲打打上京去了。”
薛臻齊霍然起身,“什麽?”
“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皇帝欠小王爺糧草銀子,既然是欠款,那就不算是小王爺私養兵馬,只能說是皇帝的銀子還沒到賬。皇帝要是再拿這件事追究,就會被天下人唾棄無恥,欠錢不還還反咬一口,不是無恥是什麽?”
“!!!”
薛臻齊拍桌大笑,“真有你的,竟然能想出這等主意。好好好,你确實比老夫強,還是得你在王爺身邊出謀劃策。”
金瑞見哄得老人家高興了,他心裏這才松了口氣。
他這也算是得到長輩認可了。
“失憶了,本事倒是更大了,比以前還機靈。這件事你處理的很好,也算是贖了你擅自離開的罪過。”薛臻齊摸着胡子,眼中盡是滿意,“老夫會同王爺求情,讓你恢複軍師的身份,讓他停止對你的懲罰。”
懲罰?
金瑞擡眼看過去。
薛臻齊吩咐張管事:“我聽說元寶的身份是什麽六品通判家的庶子,這是什麽身份!元寶的戶籍文憑是不是還被王爺扣着?”
“元、元寶?”金瑞瞪大眼睛,這麽直白且羞恥的名字,該不是他的名字吧?
“對啊,你自己的名字你忘了,孟大元寶!”
“……”
作者有話要說:
金瑞:失憶前的我一定是個二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