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鎖鏈
夜已經深了。
幾個守夜的丫頭在燈籠底下做着針線活,低聲說笑驅散困意。遠遠瞧見小王爺來了,忙起身将外屋的門打開。
“王妃還未睡着,一刻鐘前剛剛喚了百溪進去,還未曾出來。”
小王爺一邊往裏走,一邊問:“趁他醒了,沒喂他多吃一碗藥?”
“穗兒姐姐記着呢。聽到裏面有動靜,就捧着藥碗進去了。王妃吃藥還算配合,幾口就喝幹了,也沒讨蜜餞吃。”
小王爺一聽,心想,這哪裏是配合,分明是心裏憋着氣呢。
憋氣也得忍着。今天幾個大夫總算商量着給出了結果,金瑞的身體不能再操心任何事了。
正好趁着金瑞失憶,對他還算有幾分敬畏的時候,翻身做主,壓過金瑞,讓金瑞在後院安安分分當個王妃,日後吃吃睡睡,什麽都不要想。
他不求金瑞能給他多大的助力,只求金瑞能平平安安活着。
活着,足矣。
小王爺下定決心,推開門朝屋裏邁了一步。聽到屋裏的咳嗽聲,他忽然又本能地将腳收回。
“不要怕!今天無論如何壓過他!”小王爺握拳,給自己鼓氣!
金瑞如今失憶又生病,還不是自己想如何便如何嘛!
“是王爺來了。”裏屋聽到動靜,百溪忙出來迎接,擡頭見小王爺黑着臉,手裏拿了個好大的鐵鏈子,吓得他膝蓋一軟,跪倒在地。
“這裏沒你的事了,滾吧。”
“是是是!”百溪連滾帶爬出去了。
小王爺将大鐵鏈子往床頭一扔,鐵鏈與木榻相撞,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金瑞坐起來,皺眉看着大鐵鏈子,“王爺這是什麽意思?”
“本王同你介紹介紹,這不是什麽牆上挂的裝飾,這是拴人用的鎖鏈。你猜猜這本王請了十多個鐵匠,用上好的精鐵打造出這麽粗的大鐵鏈子,是為了拴誰?”
金瑞伸手碰了碰鐵鏈,冰涼的觸感讓他立刻縮回了手。
“這條鏈子用的是最上等的精鐵,刀砍不斷,火燒不斷。且鎖頭請高人打造,天下只有一把鑰匙能打開,而鑰匙,以後就會挂在在本王胸前。”
小王爺掏出一個鑰匙,在金瑞眼前晃了晃,這鑰匙造的十分複雜,想要仿制一把恐怕比登天還難。
“這鐵鏈就是為你而制。”小王爺湊近,在金瑞耳邊幽幽說道。說完,他還吹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被這大鐵鏈子吓到了,還是被小王爺吹的難受,金瑞生生打了個哆嗦。
“本王最讨厭不聽話的人,你今日三番四次挑戰本王的底線,不給你些懲罰,似乎說不過去呢。”
金瑞垂眸,呼吸微微急促,“王爺,我……”
“不必解釋以前做過的事,你就說說,以後你該怎麽做?”
金瑞呼吸更急,“我會老老實實待在屋裏,不再插手……”
“說啊,怎麽停了?”小王爺一邊神色兇狠地威脅,一邊順手給他們家王妃提了提滑落的被子。
金瑞盯着被子看了幾個呼吸,猛然擡頭,“我要是就不改呢?”
“你敢不改?”小王爺氣的面容都猙獰了,“你要是不聽話,本王可真的把這個鐵鏈子拴你身上了!這鐵鏈子足足有七十斤重,到時候重的你連床都下不來。”
金瑞咬牙,手往前一送,“捆吧,我不改。”
小王爺噎住,片刻後,更怒,把鐵鏈子舉起來給金瑞瞧,“這鐵鏈子裏面可沒墊軟墊,到時候磨得你手腕、腳腕血肉模糊。”
“嗯。”
“雙手捆着,想自己穿衣都難。”
“好。”
“鑰匙只有一把,還在本王身上。本王要是氣消不了,就一輩子鎖着你,你就得天天挂着七八十斤的鏈子,路都走不了,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着,痛苦萬分,凄慘無比,你可得想好了……”
小王爺威脅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他看見金瑞對準拷手腕的孔,直接将手伸了進去。
這并沒有什麽,可關鍵是,他還未開鎖。
也就是說,他特制的铐手的孔太大了,金瑞可以随意伸手抽手。
金瑞把手抽出來,舉着鐵鏈子啧啧感嘆,“王爺是比照自己的手打造的?”
他從呆若木雞的小王爺脖子上取下鑰匙,打開鎖,往小王爺手上一铐,“果然正好。”
小王爺:“……”
金瑞手指伸入小王爺的衣領內,指尾輕勾,鑰匙就被他勾了出來。
“真是一把好鑰匙。我當時離開,王爺氣極了吧。”
一說這個,小王爺的怒火登時湧上,正要發作,卻見金瑞将鑰匙貼在胸前。
“是我的錯,我以後都不會離開你了。”
沒想到金瑞突然這麽說話,小王爺愣了愣,随後別別扭扭地扭開頭,“哼,你想離開,也得走得出這麽王府才行!”
“我身子差,別說王府,沒有你的同意,我連主院都出不去。”
“你既然知道,乖乖待着就是,不要再動什麽歪心眼。”小王爺挑起長眉,別別扭扭之外又多了幾分威嚴,“你老實點,或許還能讓你出院子透透氣,不老實,本王讓你連床都下不了。”
金瑞沒力氣,說話的聲音很輕,還慢吞吞的,但偏偏挑釁意味特別足,“我,就不老實。”
“……”
小王爺還要再拿金家威脅,金瑞突然使足了力氣,将鐵鏈舉起挂到床頭,順勢再一拉,小王爺的手就被迫舉起,整個人都被束縛在了床頭。
其實金瑞的力氣根本拉不動,盡管他使了個巧勁。小王爺怕鐵鏈子太重砸傷他,還配合的在下面托了托。
“王爺,你不要動怒,只有這樣,你才能認真聽我說話。”金瑞不慌不忙,端起放在床頭鼓腿圓凳上的碗喝了口水。
“你現在的處境,我已經猜到了。皇帝要動你,賬目最容易查出來問題,罪名也能随他的心思,想多大都可以。你今日忙的連回門都顧不上,必然是處境已然十分危急了。”
金瑞毛遂自薦,繼續說:“我看過私鹽的賬本,大致能猜出他們想從哪一處查起。我可以助你修改賬本,不至于落下把柄。”
小王爺臉色陰沉,“你失憶了,又能幫我什麽?我且問你,賬目都有什麽等級,怎麽分理,‘進繳存該’你可都懂?”
金瑞搖頭,他不懂。
小王爺哼哼:“什麽都不懂,還敢口口聲聲說幫我,怎麽幫?做人就是要認清自己的本事,你現在有什麽本事呢,也只能當個王妃了,每天吃吃喝喝、睡覺賞花已經是你的極限了。”
“能否拿過來賬本讓我瞧瞧?”
“四腳賬法你懂麽?拿過來你也看不懂!”
金瑞已經沒多少力氣同小王爺耗着,他随手抽過汗巾,低頭告罪,“得罪了,還請王爺恕罪。”
“你要幹……唔!”
小王爺的嘴被堵上,他想掙紮着拿下汗巾,怎奈他精心打造的鐵鏈無論如何也掙不脫,而唯一的鑰匙還在金瑞手上。
金瑞穿鞋下床,讓百溪把路坷叫來。
“唔唔唔!”小王爺在他身後發出警告!
“我知道路坷已經把我的書信給你瞧了。”
“唔。”小王爺滿意點頭。路坷是他的人,對他忠心不二,不是王妃想用就能用的!
“我同王爺打個賭吧。一會王爺不要發出任何動靜,我若能說動路坷幫我,王爺就讓我幫幫忙。如果我說不動,以後所有事情都聽王爺的吩咐,不會再有任何違逆。”
小王爺琢磨,路坷沒受過王妃的恩惠,且性子又是個莽撞咋呼、不服管教的,在這種要緊關頭,路坷又明知他的态度,怎麽可能會為王妃做事?
想到這裏,他點頭應下了賭約。
王妃縱有七寸不爛之舌,也肯定無法說動路坷!
金瑞在外屋見了路坷,雖然聽不到兩人說什麽,但小王爺在床上十分自信地等着,誰知不到一刻鐘,就聽見重重一聲頭磕在地上的動靜,接着便是路坷大聲表忠心。
“願為王妃差遣!”
小王爺:“……”
金瑞回來,脫了鞋就往床上爬,從小王爺身上跨過去,在裏側自顧自躺下。他早就支撐不住了,也就是小王爺同他說話,還能讓他勉強打起幾分精神。
他伸手把小王爺嘴裏的汗巾扯了。
小王爺立刻迫不及待問:“路坷對我忠心不二,你怎麽可能收服得了他?”
而且還這麽快?
快到讓他懷疑自己管理屬下的能力!
“就是因為他對你忠心,我才能說服的了他。”
“怎麽說?”
“我同他說,你知道我命不久矣,所以你沒有打算認真應對這一劫,你打算殉情。”
“……”小王爺黑臉,奶奶的殉情!
能不能給他留點臉面!
“這種話,路坷能信?”
金瑞打了個哈欠,“信了,還被你真摯的感情感動的哭着走了。”
“……”
小王爺開始劇烈掙紮,“你給本王打開鎖鏈,本王要趕在他這個大嘴巴見到旁人之前,先宰了他!”
“你放聰明點。”金瑞翻了個身,背對着小王爺,絲毫不在意他的掙紮,幽幽道,“這鐵鏈精鐵所致,刀都砍不斷,你掙紮有個屁用!”
小王爺氣個半死,“趕快放開本王,否則本王派人去滅了金家。”
“聒噪。”
小王爺強調,“本王幹得出來!”
“你喊啊,喊破喉嚨也沒用。我讓百溪把下人都打發走了。王爺,我真的累極了,讓我睡會,別逼我收拾你。”
“……”他那個膽小乖順的王妃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