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天傍晚,蔣寧打包好行禮準備出發去火車站,剛下樓就收到唐心的電話。

唐心叮囑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最後說給他叫了輛車。

說實話,蔣寧有點納悶。

唐小姐平時是挺細心的,但她的細心是那種不強迫的,一向知道他寧願早出發一點,辛苦一點坐地鐵,也不願多花一百多塊去打車,而且這幾年他們都是這樣的,誰都沒矯情過。

坐車去火車站的路上,蔣寧特別想問問唐心為什麽這一次突然這樣了,可知對于一個心裏藏着秘密的人,一點點改變就能引發諸多猜想。

然而一到火車站,蔣寧所有猜想就戛然而止了,因為一下車,他就看到了獨自站在廣場上沖他招手的程慕言。

蔣寧懵了。

大明星身邊連個人都沒有,明顯是自己來的,在火車站這種人擠人的地方,萬一被人認出來,大概得被撕了吧。

原地愣了得半分鐘,蔣寧立刻慌張的跑過去,把程慕言拖到了一個沒人注意的角落。

要不是怕引人注意,蔣寧都想罵人:“大明星,你要幹什麽啊?”

程慕言倒是無所謂,笑着說:“跟你去玩啊。”

蔣寧驚大了眸子:“你瘋了嗎?”

程慕言聳聳肩:“不是你邀請我去的嗎?”

賭氣的話啊!

原地躊躇半天,蔣寧說:“那你怎麽去啊?”

程慕言說:“跟你一起坐火車去啊。”

蔣寧:“你知不知道火車是要票的啊。”

“有票啊。”

程慕言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火車票。

蔣寧接過來看了看,又愣了。

春運的票,座位居然還跟他挨着,他哪來的啊?

程慕言見臉色一變一變的,得意的眨眨眼:“這拿頭等艙票跟人換的,我聰明吧?”

聰明?

說實話,此刻蔣寧最強烈的感觸就是大明星腦子可能進水了,還進的不少。

“你上午不是還在趕通告嗎,不工作了?”

程慕言一臉無所謂:“未來幾天的工作有一些在今天趕完了,有一些推掉了,還剩一些,大年夜之前趕回來就行了。”

蔣寧:“你一個大明星,工作這麽随意嗎?”

當然不是。

程慕言說的倒是輕描淡寫,但一些活動的通告還好說,臨近年底的這些工作裏很多都是一些春節晚會節目的錄制,這一推,麻煩事一攤子,他算是潛逃出來的,手機都不敢開機,吳哥都快氣瘋了。

不過這些程慕言倒是不會跟蔣寧說,只是笑笑:“大明星也是人啊,還不允許我放幾天假啊。”

蔣寧:“....”

...

蔣寧買的是普快,硬座,晚上發車,坐一夜,第二天早上到站,程慕言沒做過這種車,他連火車都很少坐,進了站完全不知道哪哪哪。

蔣寧一直都緊緊抓着他,進站幫他刷身份證,過安檢幫他拿包,檢票的時候幫他遞車票,乘車的時候一直提醒他這小心那小心,生怕他磕着碰着,上車之後又讓他坐了靠窗的位置,幾乎是把他保護的嚴嚴實實...

以程大明星的豐富的想象力,這種偷偷摸摸的感覺,讓他有種莫名的竊喜和興奮,分分鐘腦補了一場關于私奔的大戲。

簡直,太刺激了。

但蔣寧就完全是另一種狀态了,無論他怎麽勸,大明星就是不聽,非要跟着他走,他怕被人認出來引起混亂,一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直到檢票上了車,都沒緩過來那股緊張勁兒。

找到座位之後,發現恰好有個靠窗的,他就趕緊讓他坐進去,然後把他擋在了裏面。

這個時候回家的大部分都是放假的學生,整個車廂裏一多半都是年輕人,太危險了,要不是對面坐着的正好是一個阿姨和一個叔叔,可能不認識,他都想把程慕言綁起來。

大明星也太能折騰了。

一路上東張西望,這裏要看那裏也要看,好奇心重的跟剛從天上掉下來啥也沒見過似的,就連坐下後都還再不停的往外探着腦袋到處看。

蔣寧忍了幾次,最後實在忍不住的時候,一見他想站起來就立刻按着肩膀給他按回去。

“你能不能老實點?”

“我就看一下。”

“有什麽好看的!”

“我沒見過嘛。”

“…”

“哎,這就是傳說中的綠皮車吧,還挺有意思的。”

“…”

蔣寧好幾句都沒理人,氣氛冷了一會兒。

蔣寧從背包裏拿出了一本書,剛準備看會,短暫的消停了半分鐘的程大明星就又開始了。

“哎,蔣寧,火車是不是動了。”

“....”

“哎,蔣寧,你看,它開了,它開了哎。”

“…”

蔣寧都無奈了,不明白火車開了有什麽好驚訝的,它不就是應該開嗎!他轉頭看着大明星:

“你趴着睡會覺吧,行嗎?”

“我不困。”

“那你玩會兒手機。”

“沒電了,玩你的行嗎?”

“你看書嗎?”

“你那些書專業性太強,我也看不懂啊。”

“...”

“要不還是你陪我聊會天吧。”

“....”

“聊會兒吧。”

“就是不想讓你說話!”

“我很小聲還不行嗎?”

“…”

“哎,你告訴奶奶要帶朋友回去了嗎?”

“…”

“奶奶脾氣好不好,你說她會喜歡我嗎,萬一她不喜歡我的話,我該怎麽辦啊?給我指個讓她喜歡的方向啊?”

“…”

“哎,你說話呀。”

“…”

“你這人怎麽就難麽難聊,哎...”

碰了好幾鼻子灰之後,程大明星有些不高興,賭氣往桌子上一趴,看着窗外緩緩閃過的田野,然後,他閉上了眼睛。

睡着了。

說起來,昨晚被蔣寧挂了電話,程慕言就逼着吳哥連夜聯系第二天能安排的工作,淩晨四點就去工作了,這一天之內連續趕了五個場,也就是吊着口氣,不然程慕言現在基本上就是眼睛一閉就能睡着的狀态。

蔣寧默默嘆口氣,光是一個大明星莫名其妙的跟他回家這事兒就夠他不好消化的了,他還得繃着根神經,生怕大明星被人認出來後引起混亂,他可太累了。

大約一個小時後,火車換軌颠簸了一下,把程大明星給颠醒了,但他睡的迷迷瞪瞪的忘了自己正在做火車,又是趴着正好面對着車窗,一睜眼,黑乎乎的窗外嗖的一下閃過一道光,吓的他蹭一下從座位上彈起來,扭頭就往後躲。

這一躲,就正好的,鑽進了蔣寧的懷裏。

蔣寧正看書,冷不丁的這一下,也給他吓了個激靈,要不是怕引起圍觀,大明星身體又都确實在抖,他估計得立刻把人扔出去。

轉頭看看四周的人,睡覺的睡覺,打牌的打牌,沒人注意這邊,蔣寧松了口氣,回頭放下書問:“怎麽了?”

程慕言剛才是真吓着了,但轉頭看到蔣寧的時候就一下都反應過來了,鑽進人家懷裏這事兒吧,他雖然不是成心的,但又覺得既然鑽都鑽進來了....

糾結了一瞬,只好發揮了他一個未來影帝的優勢,沒撒手,擡起頭眼巴巴的望着蔣寧:“我做噩夢了”。

嗯?

沒看錯吧!

就做個夢而已,怎麽眼眶還紅了?

平時受唐心影響,他也知道程大明星對外立的一直是個鋼鐵硬氣的人設,特別好面子,如果被一個噩夢吓哭,那過後得沒臉見人了吧。

想了想,蔣寧就問他說:“你帶備用口罩了嗎?”

“啊?”

程慕言自然是不可能哭的,只是鑽進人家懷裏居然沒被推開這事兒他挺意外,所以醞釀了下感情,打算趁機扮可憐試探一下,看能不能騙來點安慰,可冷不丁的聽蔣寧說什麽口罩,他都納悶了。

“帶...帶了啊,怎麽了。”

“沒怎麽?睡覺流口水的話,有的換。”

嘶...

聽了這話,程慕言幾乎是瞬間就從他身上彈開,然後下意識去摸自己口罩,摸了半天,他先是放心的松了口氣,然後轉頭瞪着蔣寧:“你是魔鬼嗎?”

蔣寧也很無語:“比噩夢還可怕?”

程慕言:“當然,我的臉面可我比命重要多了,我就說我睡覺從來不流口水的。”

“哦。”

蔣寧沒再理他,繼續拿起了自己的書。

程慕言又仔細檢查自己的口罩,帽子,衣服,擺弄了好半天才踏實下來。

不過也就踏實了十幾分鐘,在桌子上趴了會兒,他就又開始了。

腦袋一會兒轉過來,一會兒轉過去,一會兒伸伸腿,一會兒挪挪屁股…

最後,轉回腦袋,望着蔣寧,嘆了口氣。

這回都不用刻意,眼睛的裏的委屈和可憐都快溢出來了。

綠皮車空間小,硬座空間更小,坐了不到三小時,他蜷縮着的大長腿就怎麽也受不了了,而且屁股疼,腰也酸,哪哪都不舒服,見蔣寧還能氣定神閑的看書,他都有點佩服。

蔣寧把目光從書上挪開,看了他一眼,有些無奈,到底是個金貴的大明星,新鮮勁兒過去,果然得瑟不了多久:“累了?”

“嗯。”程慕言誠實的點了點頭:“你不累嗎?”

“還行。”蔣寧說:“我習慣了。”

“…” 程慕言:“還有多久到啊?”

蔣寧說:“八個小時。”

啊??

那麽久!

天啊!

為什麽非得做這個車啊,為什麽不坐飛機,為什麽不坐高鐵?

唉..

還能為什麽?

當然是因為省錢啊。

其實程慕言就這麽跟過來确實是一時興起,但卻不只是單純的賭氣,他就是想親眼看看自己要追的這個人具體過着什麽樣的生活,身後有一個什麽樣的家,唐心口中的“懸殊巨大”到底是有多大,他就是想親身參與,更全面,更完整的了解一下蔣寧。

然而這第一步,他就有些受不了了。

好心酸啊。

為了省區區幾百塊錢的車費,十幾個小時就這麽熬夜坐着回家。

而且這大概也只是蔣寧普通生活裏的一個縮影,其他方方面面,這二十多年,他大概也都是這樣的。

聽到程慕言又嘆了口氣,蔣寧再看他一眼,都無奈了。“剛才你睡着的時候,我問過列車員了,再過兩站就會有卧鋪空出來。”

“啊。”程慕言揉揉鼻子:“還能這樣呢?”

“嗯。”蔣寧說:“大概一個半小時,你再忍忍。”

“那你呢?”程慕言重新墊了墊手臂,趴在小桌子上繼續看着他。“我去別的車廂的話,你去嗎?”

“只有一個鋪位。”蔣寧說:“一會兒我送你過去,安頓好我再過來。”

“啊。”程慕言說:“那算了吧,要麽一起,要麽我也不去了。”

“嗯?”

蔣寧又把目光從書上挪到大明星臉上:“為什麽。”

程慕言就那麽眼巴巴看着他,說:“因為我想跟你在一起。”

嗯?

蔣寧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愣了下,一時間都沒想出來能接句什麽話,就沒理人。

可把目光移回書上後,他腦子突然莫名其妙有點發懵,看了好半天也沒再看進去半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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