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這道熟悉低沉的聲線再次念起她的名字時, 江喬的心頭一跳。但她望着他的時候, 卻極為沉默。

封弈繼續開口：“一個月不見，我們是應該好好聊聊了。”

“聊什麽？”許久未見，江喬的聲音很鎮定,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令人覺得窒息的平靜。

這種平靜下面湧動着浪潮, 只要時機一到, 就會洶湧而至。

“很多。”封弈的眼神很深, 然後說了一句, “比如那天晚上的事情。”

話音剛落，封弈沒等江喬反應, 猛地抓住了她的手。他的力道很重，不像先前那樣, 現在他似乎帶着一絲怒意。

江喬的手腕被封弈緊緊抓着, 像禁锢一般。她的身體往前一傾, 整個人都被封弈帶了過去。

封弈沒講話, 只是拉着江喬一直往外走。

一輛黑色的汽車在咖啡廳門口停了下來, 司機下車, 車裏空空蕩蕩。

封弈拉開車門, 把江喬拽進了副駕駛座。江喬沒有反抗，封弈随即坐進了駕駛座。

車裏的空氣沉悶，方才的尴尬更加鮮明了。他們兩人曾經彼此了解, 但此刻卻仿佛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江喬淡淡地問了一句：“去哪裏聊？”

封弈扭頭看向江喬, 吐出了兩個字：“你家。”

江喬怔了片刻, 下一秒, 封弈已經發動了汽車。車子加速，駛進了平整的馬路上。

江喬沒說什麽，既然封弈能找到這家咖啡廳，那麽，他一定知道她現在住在哪裏。

車子外面是安寧的陽光，車子裏面是沉默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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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穿過了幾條街道，在江喬的住址前面停了下來。封弈沒看江喬，冷冷地說了一句：“下車。”

江喬下了車，她沒有任何企圖逃跑的念頭。因為她清楚，封弈來到這裏，就已經做全了準備。

江喬拿出鑰匙，開了門。封弈跟她走了進去，帶上了門。

江喬只聽見身後響起聲音，砰地一聲，門關上了，寂靜的屋子裏，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封弈冷淡的聲線響起：“你在這裏住了一個月？”

江喬轉身看向封弈：“半個月前剛搬過來。”她沒有告訴封弈，自己搬家的原因。事關默城的那些失蹤案，她不能将他牽扯進來。

封弈勾了勾唇：“這次你倒是沒有撒謊。”他面上沒有笑意，下颚淩厲，唇角是極冷的弧度。

江喬怔了一怔，封弈忽的俯下身來。他的呼吸在慢慢靠近，她的雙唇。

在距離江喬的唇不到一厘米的時候，封弈的動作一滞，堪堪停住了。

曾經那樣熟悉的氣息，再次湧了上來。他們不由得同時記起了，那個擁抱纏綿，而她卻突然消失的夜晚。

封弈和江喬的視線對上，四目相接。

封弈看着江喬的眼睛：“江喬，你的心真狠。”

江喬沒有辯解，只是問了他一句：“蘇弈最近出現過嗎？”

江喬記得，她離開的那天晚上下了暴雨，那麽封弈呢，他的另一重人格後來是不是又出現了。

“你在關心我？”封弈的語氣冰冷，直起身，移開了視線。

“蘇弈已經一個月沒有出現了。”封弈沒有解釋，這一個月，他為了保持頭腦的清醒，完全用自己的主觀意識壓制住了蘇弈。

如果蘇弈占據了他的身體，封弈很有可能會失去一些消息。

比如江喬的音訊。

但封弈什麽都沒有告訴江喬，他只是沉默着。封弈站在那裏，氣質仿佛愈發冷峻了。

兩人都沒講話，房間裏一片沉寂，過了一會，封弈的視線重新落在江喬身上。

封弈定定地看着江喬，語調冰冷：“你為什麽走？”

江喬默然不語。

封弈的目光緊鎖着江喬，他眯了眯眼：“這麽巧，默城出口的貨物會運到這座城市的碼頭。”

江喬離開後，封弈查遍了前段時間默城的所有監控錄像，江喬剛好在一家超市出現過。

江喬在超市遇到了一個女子，那個女子離開時，江喬還看了她一眼，跟了上去。

封弈立即調查了那個女子，她現在失蹤了，警方已經備案。

之後，封弈又調出了超市附近的監控錄像，發現過了一會兒，江喬開車離開了超市。

他派人排查各個路段的監控錄像，發現江喬開車去了警局報案。

封弈沉思，江喬離開，說不定與這起人口失蹤案有關。

封弈收回了思緒，他的視線下移，緩緩掠過江喬的手臂。他記得，一個月前，江喬的手臂受傷了。

雪白的皮膚上，那道傷口極為顯眼。而如今，她的皮膚潔白通透，看不出一絲痕跡。

封弈的目光幽深又沉靜，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一夜，江喬留在了他的家中，他注意到江喬受傷了。

他問起這件事，江喬說沒什麽，避開了話題。現在看來，江喬就是在調查人口失蹤案時受傷了。

封弈斂下情緒，移開了視線。

江喬一直看着封弈，她注意到封弈的目光，她已經猜到，封弈知道她受傷是因為那起失蹤案。

她沒有開口，默認了這件事。

江喬擡眼看向封弈，視線落進了封弈的眼中，兩人沉默地對視着。

半晌，封弈開了口。

封弈神色沉靜似水，語氣隐着自嘲：“如果一個月前你可以多相信我一點……”

接下來的話驀然停了，封弈沒有再說下去。他的眸色有些冰涼，似是一陣遙遠的風。

江喬沉默，她垂下眸子，情緒看不分明，手垂在身側，微微握緊了幾分。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房裏安靜極了，兩人中間就像隔着遙遠冰冷的空氣。

江喬的聲音響起，劃破了寂靜：“你怎麽找到我的？”

封弈：“你曾經在默城的黑市出現過。”

封弈調查了江喬曾經出現的地點，發現在幾個月前，江喬曾經來到黑市。

封弈繼續說道：“在黑市你有一個算得上是朋友的人，他叫十九。”

“十九有一個朋友，在你離開的那一天，他幫一個人辦了假護照和假.身份證。”

“過了幾天，有人用這張假護照離開了默城。”

封弈眼神極暗，江喬就是利用這個，逃離了默城，離開他的身邊。

江喬沉眸，封弈已經查得這樣清楚，她也沒必要再開口了。

封弈看着江喬，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看透她的一切：“難道你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準備走了？”

低沉的嗓音響起，似隐着洶湧浪潮，冷得徹骨。

江喬唇角抿成直線，語氣平靜：“沒有。”

那時江喬知道，十九很恨廖深，她懷疑封弈會牽扯到這些事情中來，就去黑市調查十九的事情。

當時她并沒有查清楚封弈就是殺她的反派，怎會有離開他的念頭。

江喬沒有再開口，反正誤會已經這麽深了，封弈已經認定她是這樣想的，她也沒什麽好解釋的了。

封弈眸色極深，沉沉的目光好似寒潭一樣，望不到底。他沉默地看着江喬，神色晦暗不明。

不知道為什麽，他心裏有種感覺，江喬去黑市找十九，并不是為了離開自己。

這種感覺十分強烈，哪怕之後江喬走了，但他依舊确信，江喬與他相處時，那些流露的感情不是假的。

封弈的眼眸漆黑極了，光影掠過眼底，都沉寂了下來。他這麽問，只是為了激怒江喬，想知道江喬是什麽反應。

封弈眸色微閃，他沒想到江喬的反應很平靜，好像對什麽事情都不在意。

兩人心思各異，房裏再次陷入了寂靜，誰也沒開口。

過了一會兒，封弈低沉的聲線響起：“如果你還對這件事有興趣的話。”

江喬擡眼看向封弈，她很清楚，封弈口中的那件事，是指默城的人口失蹤案。她安靜地望着封弈。

封弈望着江喬的眼睛，緩緩開口：“今晚八點，紀岩會出現在墨海游輪上。”

江喬沒有聽過這個人，她看向封弈，語氣中帶着一絲疑惑：“紀岩？”

封弈：“那天晚上你消失後，我封鎖了全城的重要通道。我發現除了我之外，還有另一批人也在找你。”

“而那些人是紀岩的手下，應該是你報案之後，他才盯上你的。”

“紀岩是黑道的人，他行事狠辣，專門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那晚在調查江喬的行蹤時，封弈意外發現有人同時也在追查江喬，封弈立即調查了那批人，發現竟是紀岩從中Ｃ手。

紀岩安Ｃ了探子在警察局中，江喬去了警察局後，紀岩馬上把事情壓了下來，而江喬卻成為了他要留意的人。

可能是紀岩認為江喬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派人跟蹤江喬，想要查清楚江喬的行動。

既然封弈告訴了江喬這件事的原因，江喬當然想要和封弈一起去調查此事，今晚紀岩到那艘船上，一定有原因，她必須要去。

江喬剛想答應封弈，封弈卻猜到了江喬的意圖，在她開口之前，說了一句：“如果你不想去，就當我沒提過。”

封弈分明知道江喬的心思，也清楚江喬想要應下，卻截斷她的話。

江喬沒有順着封弈的話往下講，話頭一轉：“我在跟蹤紀岩手下的時候，發現了那些人被關押在一間倉庫裏。”

江喬繼續說：“我在調查的過程中，碰到了一個女人，她認出了我。”

封弈皺了皺眉：“你之前見過那人？”

江喬搖頭：“我對她根本沒有任何印象，但那人的态度奇怪，好像對我很熟悉。”

江喬回想起那晚的交手，剛開始那人毫不留情，卻在認出她身份的時候，停止了反抗。

江喬立即又道：“那人同樣在跟進此事，我們一定要趕在他們之前找到真相。”

頓了頓，封弈突然開口，聲音帶着點諷刺：“我們？”

空氣僵住了一秒，封弈的聲線沉沉落下。

“如果不是你已經在調查，比別人更加了解清楚這件事，我不會選擇和你合作。”

江喬一怔，此時封弈正看着她的眼睛，江喬不由得移開了視線，避開了和封弈的對視。

封弈眸色沉了沉，在江喬離開他以前，她的态度帶着明顯的挑逗和誘惑。

但現在江喬的面容極為平靜，眼底隐藏着他看不清的情緒。

江喬理了理情緒，神色未變，繼續說着：“晚上八點我去哪裏找你？”

封弈淡淡瞥了一眼江喬，沒有回答，而是走過江喬面前，坐到了一旁的沙發上，他擡頭看向江喬。

封弈的視線落在江喬身上，他的眼神冷冷的，裏面帶了一絲極為明顯的壓迫感。

只是短短一瞬，封弈随即收回了視線。他的目光落向不遠處，眼眸微動。

江喬的呼吸一凝。她已經知道了，封弈沒有準備離開她的家。

封弈的神情依舊和往常一樣冷淡，但卻隐隐帶着幾分淩厲。他的聲音沉沉落下，帶着不容反駁的意味。

“我們一起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