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錨定

中也交代了幾個下屬去清理現場和屍體，自己站在一旁望着天上的月亮，看似好像很平靜，但口袋裏的手已經激動到顫抖了。

“太好了，這下子可以交差了。多謝中也大人，若是中也大人需要什麽幫助，請盡管來找我們。”完成了任務，小頭領也松了口氣，他們這次能戴罪立功多虧了有中也，心裏感激之餘便也期望以後能跟着中也混。

末了，他又問道，“中也大人心情似乎很好，一會兒要一起去喝一杯嗎？”

中也回過神來，摸了摸嘴角，發現自己确實在笑。

“下次吧，今天我還有事。”今天去喝酒的話，他一定會忍不住喝個酩酊大醉的。

兩人說話間，易容能力者的屍體已經被打包好帶出來，他們确認無誤後将活口和屍體全部帶回了港口Mafia的地牢，接下來的拷問工作會由紅葉大姐那邊負責。

中也去紅葉姐直屬部下的辦公室裏随便認了個空工位，就算Mafia一般是在夜間行動，也不會待在辦公室裏出外勤，所以辦公室裏此時空無一人，只有中也在奮筆疾書寫任務報告。

雖然對于15歲的中也來說是第一次接觸這種文書工作，但是腦子裏有無數模板供他參考，因為某個完成任務後總是不知道跑到哪裏去自盡的搭檔，他的同位體都是一個人承擔兩個人的報告量，一個武鬥派硬生生被練出寫一手好報告的能力。

真是聞者落淚，見者傷心。

中也一想起這事，不小心掰斷了一支鋼筆。他瞪着寫了一半卻被墨水毀了的報告，心道想起太宰那家夥果然沒好事。

重寫一遍中也反而更加熟練了，沒多久就寫完了，他整理好報告，向首領秘書相澤确認首領還在辦公室之後，就徑直找了過去。

經過層層檢查之後，中也再次來到了位于頂層的首領辦公室，如果不是現在已經過了零點，那他今天就是第四次來了。

空曠的辦公室內沒有開燈，只有月光透過大面積的落地窗灑進來，将窗格的影子投射在地上，也将森的輪廓勾勒出來。

看了眼中也呈上來的報告，森意外地挑挑眉，“比預想的還要出色，動作非常的幹淨，看樣子中也君确實從未來學到不少東西。”

森再一次感嘆自己的好運氣。

在中也完成彙報之後，森帶着滿意地笑容開口，“一直忙碌到現在，辛苦你了，中也君。”

“這是我應該做的。”

森從書桌後走出來，張開雙手宛如懷抱一樣對着月下的橫濱，他語氣十分愉悅，像是哼唱着小調一樣飄揚，話裏卻充滿了刀光劍影，“所有的反對派都解決了，這可真是太好了，我先前還在苦惱蘭堂君叛逃之後誰來護衛，這下子不用了。”

聽首領提到蘭波，中也微微低下頭。

森側身看着他，他的身影一半清晰地展現在月光下，一半在背光的陰影處，讓人看不清神色。

“中也君知道我為什麽沒有給你信物嗎？”

“屬下不知。”

“我在苦惱該給中也君什麽樣的信物。蘭堂君留下的手【槍嗎？不行，那可是蘭堂君給我的警告。手術刀嗎？感覺中也君也用不上。大衣的話，已經給太宰君了，中也君應該不想和太宰君穿一樣的衣服吧。”

中也聞言露出一個松了口氣的神情，他還真擔心自己和太宰穿同款式的大衣，想想都要吐了。

森苦惱地來回踱步，終于，他一錘手掌，走到中也面前，将中也完全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

“想來想去，果然還是只有這個比較合适。”森扯下了自己挂在脖子上的紅圍巾。

中也瞳孔一縮，心中微顫，“BOSS，這是……”

對于看過首領太宰世界的中也來說，這條歷經了三代港口Mafia首領的紅圍巾，簡直是組織首領的象征物，如同彭格列的指環。

“沒錯，這是先代首領給予我的信物。”森撫摸着這條有些陳舊的圍巾，露出懷念的神色。

在中也執行任務的這段時間裏，森其實也一直在思考中也的事情。

中也簡直是天賜的寶物，無論是能力還有腦子裏的未來，都能讓森獲取極大的利益，這也是森會允許他加入組織的原因。

唯獨讓他頭疼的一點是，這個本應該是他最忠誠的屬下的少年，在知道了未來之後，居然想着成為首領。

即使察覺到中也是個忠誠的人，也分析出他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不會做出篡位這種事情，可是森依舊是不可避免地猜忌他，懷疑他會不會某一天在自己做下決策時取而代之。

心中有鬼的人，看誰都有鬼。

就如同他在太宰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因此忍不住會猜忌他一樣，森鷗外就是這樣的人。

但是，他的懷疑與信任是同在的。

在懷疑的同時，森也同樣覺得如果一手把中也調【教成合适的首領繼承人，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比起哪天真的被什麽人篡位，中也的能力性格至少都有保證，而且也有着和他一樣的目标——守護橫濱的三刻構想。

森當上港口Mafia的首領本來就是為了達成這個目标，如果目标能夠達成，他其實也不介意辭職做個普普通通的密醫或孤兒院院長。

分析過各種中也身上的優劣因素後，森認可了将中也視作繼承人候選。中也還太稚嫩，他至少還要帶個五六年才行，而這期間，他也許會遇上更合适的人選也說不定。

森将紅圍巾挂在中也脖子上，在這樣近的距離之下，中也看明白了他的神情。

是欣慰與期待。

中也恍然想到了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的同位體沒有被羊帶走，而是被首領收養，他常能看到那個森先生對同位體露出這種神色。

“這條圍巾是作為普通的信物，還是首領身份的證明，這全都要看你未來的表現了，中也君。”森帶着白手套的手擡起中也的臉，拂過中也的眼角，“你可以叫我老師，我很高興你能獲得未來的信息，但我也希望你能區分好，你所在的組織是這個港口Mafia，你效忠的人——是我。”

他看出了中也偶爾的晃神，也猜到那可能是将他看做另一個森鷗外。

他的屬下，他的弟子，還是認清楚人比較好。

脖子上輕盈的紅圍巾仿佛被施加了重力一樣沉重，中也定定神，臉上揚起堅定且自信的神情。

“我明白了，老師。”

大多數人都在力圖證明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哪怕是和其他世界的自己比較。當看到那麽多個同位體的世界之後，中也除了喜悅以外，也多多少少有一點挫敗感。

原來有這麽多人和他走上了一樣的人生，一樣的選擇，也許他們某一天互換了世界都不會有任何人發現，包括他們自己。

但是從這一刻起不一樣了，這是在他看到的世界中從未有過的對森鷗外的稱呼，仿佛也由此錨定了他存在的世界。

他是這個世界的中原中也。

中也為這樣的結論感到欣喜。

“好孩子。”森滿意地揉了揉中也赭色的亂發，“看在中也君今天出色表現的份上，對于你放走叛逃的準幹部蘭堂君一事，我不再追究，但也下不為例。”

“是，多謝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