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姜念沒有說話，只緊緊盯着手上的協議。
倚坐在沙發裏的李言津，姿态慵懶，她輕擡眼睨着面前的人，窗外大雨瓢潑，轟隆一聲，有雷電閃過。
“姜小姐覺得如何？”她淡涼的音色在寂靜的辦公室裏響起。
姜念抿唇，李言津在趁火打劫。
李言津大概已經從曹慶志那裏知道，她缺錢。
可即便這樣又如何，她難道要為了錢，出賣自己的道德麽？
“抱歉，打擾了。”姜念将手上的合同扔在茶幾上，冷冷道。
随即邁腳出了辦公室。
李言津目光平和，望着茶幾上被她甩下來的合同，嘴角輕勾，挂着一抹譏诮。
姜念，三年前你為了錢抛棄我。
如今又為什麽不能再為了錢，出賣一次道德？
姜念心跳如雷，出了辦公室就徑直朝電梯間走，秘書在她身後喊了聲“姜小姐”，她頭也沒回地就進了電梯離開。
她知道，得罪了李言津。
連樂金那頭的工作也會泡湯。
出了電梯，剛走到門口，外面狂風暴雨，她才想起來，傘還在樓上。
她站在門口樓層屋檐下，涼風帶着冷意吹在臉龐上，心一瞬沉至谷底。
Advertisement
包裏忽然響起手機鈴聲。
姜念低頭看了眼，猶豫片刻後才接通。
“喂。”
“你在哪裏？”
姜念眉眼淡淡，“不用你管。”
“我是你媽，什麽叫不用我管，你和宋一言是怎麽回事？你是不是回了汀城。”
姜念沒有做聲，那頭狂躁的聲音繼續響起，“你要把你媽逼上絕路麽？”
“三年了，難道還不夠麽？”姜念聽見電話那頭每回都是這一句，她抑制不住心裏的怨恨，高聲指責道，“爸爸因為你連命都搭上了，為了你虛榮體面的生活，讓我嫁給一個陌生男人三年，我不是你斂財的工具！我受過了這樣的生活，現在你還要我搭上一輩子的自由麽？！”
姜母怒極，“這是你身為姜家人的義務，你是我養大的，從小到大，我沒有一點虧待過你，吃穿用度衣食住行，哪樣不是最好的？我疼你，培養你，不是讓你和我對着幹的！”
姜念輕笑，這就是她的家人麽？
有時候她甚至想，如果她直接死在三年前的那場車禍裏，是不是就可以擺脫這一切？
姜念沒有再聽下去，直接挂斷了電話，将號碼拉進了黑名單裏。
眼睛裏蒙上一層淚霧，她努力忍住不讓它掉下來，外面大雨傾盆，她沒有再猶豫，直接沖進了雨地裏。
高樓之上，李言津站在窗前，看見大雨裏的身影，微微攥了下拳頭。
助理從外面進來，剛要開口提醒總裁待會的會議，卻聽見她先一步開口：“樓下的人不知道給她拿把傘麽？”
助理愣了愣，半晌才反應過來，總裁說的人是剛剛離開的姜念。
助理會意，忙開口說：“我去聯系一下姜小姐。”
“不用了。”李言津忽然又道。
她盯着窗外漸漸走遠的身影，眸子裏又恢複了往日的疏離冷漠。
李言津，才不過剛開始，你就心軟了嗎？
比起她做的，你這些又算什麽？
“準備開會。”
視線從窗外收回，李言津沒有再想姜念，邁着長腿直接出了辦公室。
大雨裏，姜念順着記憶跑到姜家老宅。
院子大門緊緊鎖閉，裏面花園長滿雜草，大門上貼着老舊的封條。
三年前，她父母離婚。母親悄悄轉移了姜氏所有股份，攜款逃出了國，父親被迫成了失信人，姜氏一夜之間破産，欠了巨額外債。
父親無力償還，為了不連累她，只身從七樓跳下來，成了植物人。
一夜之間，姜氏連同她整個家，支離破碎。
為了躺在醫院裏的父親，也為了救回父親耗盡一生心血的姜氏，姜念被迫嫁給了宋一言，妄圖能解救這場不可挽回的局面。
可即便如此，父親還是走了，姜氏也沒有了。
她不願再受母親逼迫，做一輩子的傀儡。
她和宋一言做了協議，答應半年內，償還當初宋家救助姜氏和父親的七百萬，他就同意和她離婚。
結束這場有名無實的商業聯姻。
她知道自己也許做不到，可還是毅然只身一人離開宋家，回到汀城。
這個她曾經生活過的城市。
車禍喪失了記憶，她不知道前半生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
可這三年來，她無時不刻想着，該如何逃離這場荒唐的婚姻，這樣沒有自由的日子？
曾經的家就在眼前，可她似乎回不去了……
她連父親的樣子，也快要記不得了。
這世上哪兒有那麽容易的事情。
半年時間，湊齊七百萬，拿到和宋一言離婚的籌碼。
如果做不到，她寧願死也不要再回去。
樂金解除了和她的合約，她連違約款都沒有拿到，綜藝那邊的節目，也沒有再和她聯系。
連曹慶志給她安排住的酒店，也不讓她住了。
之前說好走紅毯的兩千塊錢，曹慶志也沒有給她。
身上僅剩的一千塊錢，光住宿就付了八百塊。
其中有一半的押金。
渾身上下只剩下兩百塊錢，姜念低頭看了眼銀行卡裏的餘額。記憶裏，她似乎從來沒有為錢憂愁過，媽媽說的沒有錯，她從一出生就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可這樣的生活，是以自由為代價的。
半年，這才過了三天。
她大概要餓死街頭了吧。
肚子咕嚕長長叫了一聲，旁邊一條流浪狗聽見咕嚕聲，看了她一眼，随即低頭繼續吃着餐館門口的剩飯菜。
這幾天，她一直吃得酒店自帶的早餐，一天才吃了一頓。
才三天，她就瘦了五斤。
空氣飄來面香，姜念擡頭看了眼，是一家面館。
她咬了咬唇，走進去，點了一碗牛肉面。
門口上貼了張招聘服務員的小條子，姜念付錢的時候瞥見，她擡頭朝老板娘問了句：“老板娘，你這裏招服務員嗎？”
老板娘将面端過去，聽見她的聲音擡頭打量了下她，瘦瘦弱弱的，一看就是沒有做過粗活的人。她問：“小姑娘，你多大啦？”
姜念：“二十五。”
老板娘讪讪笑了聲，說：“我們這裏只招18-22歲的年輕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