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丫養了幾天傷後終于能夠下床走動, 虎子也回到了雜貨鋪中。
沈錯之間說要教習二丫練點拳腳功夫,見她已經能夠行動, 便開始教一些吐納之法。
沈錯自小跟着沈雲破修習天明教的獨門內功心法《玄上無淨天罡經》, 自稱還未睜眼便已知如何運轉內力——事實也正是如此。
天明教歷代教主均天資過人,年少成名, 武功獨步天下,罕有敵手,此皆得益于自創的內功心法《玄上無淨天罡經》, 以及其獨特的修煉法門。
沈錯在剛一出生時便被姑姑種下先天一炁, 內力自然流轉, 真正是從生下那刻起便開始修煉, 武功不僅傲視同世代武林新秀,便是在那些有名有姓的前輩之中也難逢敵手。
內力高深,武功強悍,沈錯自然也練就了一身識人的本領,一眼便能看出他人是否有練武的天分。
二丫和虎子在她看來便是資質奇差的,故而在此之前壓根沒起過教習兩人武功的念頭。
不過資質雖然差了一些,但想來名師出高徒, 有她調?教, 兩人将來對付一般的二三流高手該是不問題。
天明教沿襲道教傳統, 除了第一任教主以外, 其餘歷代都只有師徒之實, 沒有師徒之名。
全教上下不管男女老少, 按入教先後只有師兄師弟之分, 教習功法均為代師授課。
故而沈錯教二丫和虎子練功,并不能算他們的師父,而只能算是他們的師姐。
二丫自然是沈錯說什麽便是什麽,虎子更是懵懂,跟着照虎畫貓罷了。
沈錯教了兩日毫無進展,不禁哀嘆兩人愚鈍。
“吐納不單是呼吸,而是吐故納新。生而為人,食五谷、啖魚肉,體內必有濁氣,習武之人要想內力精純便是要将這些濁氣排出體外。
我所教習的淨口神咒是為器,你們得懂得如何使用,才能真正吐出濁氣,并不是光光會念就成的。”
“來,先跟我做,氣沉丹田後再念……”沈錯垂手而立,形态自然,然而周身氛圍一滞,似乎有什麽發生了變化,“丹朱口神,吐穢除氛,舌神正倫,通命養神……”
虎子懵懵懂懂地望着沈錯,二丫也是滿臉糾結和為難。
沈錯不見兩人動作,又沒聽到他們的回複,不滿道:“怎麽了?為什麽不跟着我做?”
二丫咬了咬唇,最終還是鼓起了勇氣。
“沈掌櫃,丹田是什麽啊?”
沈錯差點氣個四仰八叉,丹田那股氣立時洩了。
“你——”
她身有沈雲破所種先天一炁,呼吸吐納是為本能,懂事之前便已能運行內功,奇經八脈無一不通。
沈雲破教導她人體血脈穴位時便以內力為引,沈錯猶如開了天眼一般,自然一學就會,一記便牢。
可二丫和虎子既無天分又無功底,甚至連字也不識得幾個,又如何能一蹴而就呢?
沈錯氣惱非常卻又束手無策——她天資過人,雖說是跟着沈雲破練功。
然而大部分時間都是自己修習鑽研,有不懂之處再向沈雲破讨教,又哪裏知道什麽教授的訣竅呢?
便是拉出沈丁來,那也比她教得好上百倍。
沈丁看着幹着急,又不敢越俎代庖,怕惹少主不開心。
“愚鈍,愚鈍,孺子不可教也!”
沈錯扇着扇子,大冬天氣出一身汗來。二丫低着頭面露羞愧,虎子不明所以,只學着姐姐「面露羞愧」。
三人僵持不下,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了一道聲音。
“二丫,二丫!”
這聲音不是那王鐵柱,卻是誰?
沈錯正生着氣,一聽這守株待的兔子終于送上門來,立時把此事抛到了腦後。
二丫一聽父親的聲音,小臉頓時慘白,虎子更是連忙揪住了姐姐的衣服,躲到了她的身後。
沈錯「嘩啦」一聲收了扇子,對着沈丁道:“你守好二丫和虎子,我出去瞧瞧。”
她說得眉飛色舞,沈丁切實地感覺到少主這是憋壞了,趕緊應承。
沈錯将門一開,只見門外齊齊站立着一排人,為首的便是王鐵柱。
他一改之前落魄猥瑣的模樣,一臉狐假虎威的威風神情,對着沈錯道:“沈掌櫃,我是來接我女兒二丫和兒子虎子的,還請摸把他們還給我。”
沈錯眉尾一挑,雙眼微眯,抿開扇子遮了半個下颌,聲音清清冷冷。
“你來接二丫和虎子,為何帶了這麽多……捕快?”
沈錯之前一直氣勢駭然,然而這一次卻表現得十分克制。
王鐵柱自然以為她是怕了,挺了挺瘦高卻佝偻的身體,盛氣淩人道:“先前我的兄長便派人來接二丫,卻被你打成了重傷。他已上報了府衙,捕快大人們自然是來将你捉拿歸案的。”
“哦?你說的可是屠三那幾人?”
“正是!”王鐵柱哈哈一笑,對着身後一排捕快道,“諸位大人請看,沈掌櫃已經認罪,還是快快将人拿下罷。”
那一排捕快顯然很看不起王鐵柱,神情不屑,只礙于縣令的命令,領隊的王捕頭跨步上前,一橫腰間的刀,道:“沈錯,你傷人既是事實,便跟我們走一趟吧。”
他說着便又向前邁了兩步,似有捉弄沈錯,結果剛到沈錯身前膝蓋便是一軟,整個人直直跪了下去。
沈錯不閃不退,只垂眼望着跪在地上的王捕頭,笑道:“哎呀,官老爺何必行此大禮?”
王捕頭曾學過幾年拳腳功夫,卻根本不算入門,憑着官老爺的官威和手中的樸刀倒也制得住些平民百姓,但在沈錯面前,便是提鞋也不夠。
他跪得幹脆,卻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跪下的,聽到沈錯的諷刺,怒從心起,立時便要暴跳拔刀。
“敬酒不吃吃罰酒!休怪我不留情面。”
沈錯眉頭都不曾皺一下,擡腳輕輕一點王捕頭的手腕,拔出一半的刀不僅被踢回了刀鞘,還整個斜飛了出去。
王捕頭大驚失色。
沈錯那一腳看似沒什麽力道,然而他的手腕連帶着半個身子都已經麻痹,身體毫無抵抗地便向地上歪去。
王鋪頭便是再遲鈍也已察覺到不對,更何況他到底學過外家功夫,知曉內家有內力一說。
修習了內力,不僅能強身健體,甚至能隔空點穴,更厲害的還能飛檐走壁。
他此刻便感到自己被點中了穴位。
王捕頭心中大駭,卻口不能言,他身後的王鐵柱已經大喊道:“沈錯,你竟敢拒捕!大人,我們不要與她客氣,一起上吧。”
王鐵柱一邊說,一邊向後退去,其餘的捕快見捕頭着了道,立時齊齊拔刀要上前捉拿沈錯。
沈錯一腳踩在王捕頭肩上,朗聲道:“且慢,并非沈錯拘捕,而是心懷冤屈。這王鐵柱血口噴人,我自然不能依他所言任由各位帶回去,那不是承認了他所說的罪行嗎?”
“我、我什麽時候血口噴人了?我兒是否在你雜貨鋪?是否一直不曾回家?
你是否打傷了屠三等人?你作惡多端,還敢拒捕狡辯!
捕快大人不要聽她信口開河,還是将她快快帶回去見縣令老爺!”
沈錯發現這王鐵柱雖龌龊猥瑣了一些,但口才着實不錯,難怪能忽悠得秀才把女兒嫁給了他。
即便王鐵柱不說,幾名捕快得了縣令的命令也必須把沈錯帶回去。
只是現在見她一只腳便能制住捕頭,一時不敢動彈而已。
沈錯見幾人不敢上前,得意一笑:“爾等若要以此罪名将我捉拿歸案,我絕不會束手就擒。
當然,縣令老爺若是能明辨是非,還我清白,以正視聽,我沈錯便随你們走一趟又有何難?”
衆人皆以為沈錯拘捕,沒想到她在這時卻突然轉了口風。
幾名捕快面面相觑,不敢應承,被沈錯死死踩在腳下無法動彈的王捕頭終于在這時發出了聲音。
“既、既然沈掌櫃有冤屈,大人自會還您清白,還勞煩您與我們走一趟。”
此刻若問誰對沈錯的可怕最深有體會,那一定是王捕頭無疑。
他被沈錯踩在腳下,使出渾身解數也無法動彈分毫,心知即便今日這裏的人全都一起上,也不可能動得了沈錯一根汗毛。
不如先将她騙回衙門,再從長計議。
“是你們請我回去,不是抓我回去?”
“是請、是請,請您去縣衙見知縣大人。”
“我不要戴鐐铐,要坐自己的馬車,還要帶二丫、虎子與車夫一起。”
王捕頭本以為沈錯要拿喬,沒想到她竟然空有武力卻愚蠢至極。
不僅自投羅網還要将自己人都帶上闖他們的龍潭虎穴,讓他們能一網打盡。
既然人家自己找死,他自然無比歡迎。
“自然自然,沈掌櫃是縣令大人邀請的貴賓,合蓋有如此待遇。”
他之前聽說這位是落魄世家的小姐,沒想到她竟還身負如此高強的武功,也着實吓了一跳。
不過,即便她武功再高,還能與他們整個縣衙為敵不成?
這世家小姐果真閱歷淺薄且傲慢自負。
沈錯滿意地點了點頭,擡腳放過了王捕頭,又朗聲對着院裏的沈丁道:“沈丁,備車。我們今日便去看看,這茅山縣的縣令究竟有多英明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