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胭脂洗完澡後又被沈錯抓着抹了各種香脂, 原本稻草一般的頭發如今有了一絲光澤,手上粗糙的紋理似乎也滑嫩了不少。
她聞着自己身上與沈錯相似的味道, 滿臉好奇歡喜。
沈錯見她喜歡, 得意道:“這可是好東西,多用幾次,你手上的皲裂傷口都能好。”
胭脂只看沈錯自己也用,便知道這一定是好東西,忐忑道:“沈掌櫃,這些東西是不是要很多錢?”
“你管這個做什麽?都是白泉……我的侍女做的,哪裏需要什麽錢?”
沈少主當真是不知人間疾苦, 這些香脂是她的侍女親手調制的不假, 但用的香料精油比買來的成品還要昂貴,真拿到市面上販賣那是千金難求。
胭脂不疑有他,輕輕松了口氣。
沈錯嫌棄道:“你今後跟着我,萬不可這般小家子氣。錢財乃身外之物,不值得如此看重。”
胭脂對沈錯無比敬仰,其他方面都極其聽她的吩咐,唯有錢財一事有自己的想法。
她過慣了苦日子, 知道錢財寶貴, 也知自己與沈掌櫃不同, 必須精打細算。
只此後這樣的話不必再在沈掌櫃面前提了, 免得惹她不快。
“胭脂明白了。”
因沈錯将胭脂匆忙帶來, 并未給她拿換洗的衣物, 幸而沈錯的衣物提早放在了浴房裏。
她自己穿戴好, 拿了大大的毯子把胭脂一裹,抱着便往自己房間走去。
胭脂身形小巧,沈錯似是抱上了瘾般,這幾日都沒讓她的腳下過幾次地。
胭脂也有些習慣了,乖乖巧巧地由着沈錯将自己提來提去。
“沈掌櫃,那個,我的衣服……”
胭脂被沈錯塞進被窩後,見她完全沒有去幫自己拿衣服的意思,有些着急起來。
沈錯正在脫外衫,疑惑道:“都要睡覺了,還穿什麽衣服?你很冷嗎?”
“沒、沒有,可是……”
胭脂剛洗完澡,身上熱乎得很,沈錯所用的被褥輕軟又保溫,她在裏面只躺了一會兒便整個暖和起來。
但胭脂隐隐感覺到問題不在這處,而是、而是……
“那不就得了?外面這樣冷,難道你要讓我幫你去拿衣服嗎?明日再說……”
沈錯對于和親近之人赤?裸相對一事習以為常,幼時習武,姑姑時常為她疏導經脈,都需渾身赤?裸,後來解語等人為她暖床,亦有不?着?寸?縷之時,自然完全不覺得有何不妥。
胭脂一聽沈錯的話,不敢再提,縮在被窩裏頭腦發暈。
她年紀雖小,但家境複雜,王大丫少不了要教授妹妹一些防範知識,免得被他人占去了便宜。
胭脂聽得懵懵懂懂,卻始終牢記在心,平日不肯輕易露出身體。
只是她如今知曉,這一點在沈掌櫃面前是做不到的。
胭脂并非厭惡在沈錯面前袒?露身體,更何況沈錯之前幾次救她,該看的早就已經看過。
而且姐姐當初強調的是不可讓男子輕薄,胭脂覺得這不算違背姐姐的教導。
畢竟,姐姐在時兩人也時常一塊兒洗澡。
胭脂如此說服自己,心中卻仍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羞恥。
無論是被沈錯看到身體還是看到沈錯的身體,她都會手足無措、慌亂不堪。
尤其是在看到沈錯白玉無瑕的軀體後,她更是想遮掩自己瘦骨嶙峋的身軀。
胭脂不久之後明白這種感覺叫自慚形穢,此下仍只能彷徨無措。
沈錯只穿着亵衣亵褲鑽進被窩裏,只是這麽一小會兒,胭脂已經把被窩熏得暖烘烘。
沈錯舒服地嘆了口氣,對于這個小暖爐十分滿意。
“你躺那麽遠做什麽?過來一些……”
沈錯伸手把窩在床裏邊的胭脂抓了回來,摸了一把她縮成一團的小小身軀,新奇道:“你怎麽縮得像只小刺猬一樣?這樣睡不好,阻礙血脈流通。”
沈錯再平常不過的反應愈發讓胭脂覺得,自己的羞恥忐忑都是沒有道理的。
“沈掌櫃,之前也有人幫您暖床嗎?”
沈錯理所當然地道:“那是自然,我曾有四位侍女,都幫我暖過床。不過我最喜歡解語姐姐,後來她便專職負責這件事。”
她說起四位侍女時,語氣帶着歡喜與懷念,引起了胭脂的好奇。
“那現在這四位侍女姐姐去了哪裏?為何她們不再伺候您呢?”
沈錯深深地嘆了口氣:“我做了一些事讓母親很不開心,她便懲罰我,要我諸事親力親為。”
“所以您才自己清洗衣物的嗎?”
沈錯雇了李二嬸做飯,雇了胭脂當夥計,打掃的事暫且還讓她們幫忙,自己的衣物卻是不假他人之手的。
“母親将我的侍女統統沒收了,便是這最親近的四位姐姐也被她借走。
我花了大半年才知要如何清洗衣物,只那生火造飯是無論如何都學不會了。”
沈錯說得好不委屈,胭脂心中升起心疼,連忙道:“沈掌櫃,以後我可以幫您洗衣做飯。”
沈錯自己清洗衣物一方面是因母親的要求,另一方面也是不喜将貼身衣物交給不信任的人。
不過如今胭脂已經是她認定的自己人,她越看對方越覺得順眼,便一副恩準的模樣點了頭。
“洗衣你來做,至于做飯……再請一位廚娘便是。村中無趣也長不了見識,之後我們去繁華一些的城鎮,包你大開眼界。”
原本柳容止便只要求沈錯來江南民間走動,并未要她去村中體驗民間疾苦,沈錯會來茅山前村大部分原因正是胭脂。
如今她恩也報了,待也待夠了,大鬧了一番正好可以抽身離開。
雖然還未想好具體去哪兒,但反正不想再在鄉鎮裏住了。
去繁華一些的州府,正好帶這兩個沒見過世面的小豆丁開開眼界。
沈丁又是請腳夫又是雇馬車,村裏的人知道沈錯要走,有自發來幫她收拾東西的。
李二嬸找了幾個可靠的婦人來幫忙,沒幾日便将行裝收拾得差不多,沈錯卻還沒決定好究竟去哪兒。
嚴州府最近,可沈錯想起先前的麻煩事便不是很想去那裏,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就在快要啓程之際,沈錯收到了炎京的飛鴿傳書。
“哼,母親這是下定決心要我去蹚這趟渾水了!”沈錯将手中的信狠狠拍在了桌上,氣惱道,“我不過是因那縣令惹到我而已,給我戴什麽「心懷天下」的高帽?”
“少主,那我們不去嚴州嗎?”
沈錯瞪了沈丁一眼:“能不去嗎?你看看母親最後說了什麽,「你姑姑很想念你」,她這是在拿姑姑威脅我!”
少主的怒氣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沈丁頭皮發麻——之前因為保護二丫……
胭脂不力,他被沈錯連夜派去跑腿辦事連軸轉,便是他內力不俗如今都還有些緩不過勁來。
“那、那我們去嚴州?”
沈錯想了想,冷笑道:“去嚴州就去嚴州,不過本少主可不是他人手中的棋子。
我修書兩封,你一封傳給我母親,一封傳給嚴州分部的人。
哼,嚴州繁華一些,沈記雜貨鋪的生意應該也會好一些吧?”
沈丁見沈錯仍沒玩夠這當掌櫃的游戲,心中叫苦不疊,口中卻只能應「是」。
在茅山前村開雜貨鋪的這半年,要說誰最辛苦,那必然是沈丁無疑。
因茅山前村和茅山鎮中均未設據點,為了能及時接到京中來信,沈丁需要在縣村之間來回跑動。
不僅如此,他平日還要負責運送新糧,退回陳糧,來來回回幾乎都奔波在路上,可謂苦不堪言。
原以為如今要離開茅山前村,那這掩飾的身份便也無用了,哪成想沈錯依然要開這雜貨鋪。
目的地定好,沈錯幾人整裝待發,今日便要啓程。沈錯招了李二嬸,将最後的事交代給她。
“這是房契地契,我都已讓人辦好,你收下便是。雜貨鋪的招牌我已命人拆下,至于庫裏的東西,你可随意處置。”
沈錯對滿意的人向來大方,對不喜歡的人也睚眦必較,“只有一點,絕不能便宜王鐵柱那家一絲一毫。”
沈錯這幾日沒見到過王鐵柱,只以她對這類人的了解,日後必然還要作妖。
雖說屆時與她已沒太多關系,但她一點兒也不想自己的東西便宜了這種下作卑劣的小人。
李二嬸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接下了這些東西。
“小人省得……”
光這房契地契便起碼值五六十兩,至于庫裏的東西,李二嬸不敢獨自拿,除了留下李家的部分,其餘都交給村長分配。
沈錯來村裏之後,她是受益最多的那一位,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李家若還想在茅山前村待下去,這麽做最好。
而且她相信,之後李家在村裏的地位必然會因此事水漲船高。
村長以及村中其他人承她和沈錯的這份情,便是那王鐵柱再無賴,也不可能在村人團結的情況下占到便宜。
沈錯知她辦事還算周到,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起身向外走去。
書房的東西已經搬空,沈丁等人正站在院中等候她。虎子手裏抱着監兵神君,胭脂的背上則背着一個小包裹。
外頭陽光正好,遠山之上似已有一些春意。
沈錯又掃了一眼這自己住了半年的屋子,最後對着胭脂幾人道:“啓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