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胭脂從暈眩中回神, 乍一看到房內的兩人先是一愣,待看清那名陌生女子的情況, 心中大驚。

女子面容嬌俏, 看起來不到雙十年華,形容狼狽地坐在地上, 雙手被反縛在身後,一襲白衣已能看出明顯的髒污。

沈丁則單膝跪地,向着門口的沈錯請罪道:“屬下自作主張,請少主責罰。”

沈錯面色凝重、沉默不語, 一揮手, 身後的門應聲而關, 頓時将四人鎖在了書房之中。

胭脂咽了口口水,直覺得氣氛有幾分不對,再看那名女子,依然是一副呆然的神情,難以置信地望着沈錯。

沈錯目光冷淡地看着地上的女子,好一會兒才冷笑了一聲。

“霍紫蘇,別來無恙?怎麽,見到我有那麽驚訝嗎?”

胭脂今日已聽到好幾次這個名字, 頓時明白此人就是方才那兩人的同伴, 腦中迅速開始梳理前因後果。

沈錯話音剛落, 霍紫蘇眼眶已然通紅。只是她身上穴道被封, 此刻無法發出聲音。

不過胭脂倒是看出來了, 她那不敢置信的表情下有驚也有喜——為什麽會有喜呢?

“喲喲喲,”沈錯見她似要哭,一邊放下胭脂,一邊嘲諷道,“又哭又哭?這回我可不會上當了。你這家夥功夫三流都算不上,演戲倒是一把好手,過去是我小看你,但你以為同樣的招式能對我起效兩次嗎?”

沈錯沒對沈丁的請罪有任何表示,只拉了一張椅子坐到霍紫蘇面前。沈丁不敢打擾她,沉默地跪在地上。

“唔唔……”

因為被點了啞穴,霍紫蘇只能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完全沒辦法反駁沈錯。

胭脂見她姿态狼狽,雙眼通紅,生出幾分恻隐之心。但再看沈錯冷漠的神情,此時不敢出聲相勸,只安安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後。

沈錯在言語上羞辱了霍紫蘇一番後,神情稍緩,對着沈丁道,“解開她的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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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丁抱手應是,稍顯粗魯地為霍紫蘇解了穴。

霍紫蘇「唔唔」叫了半天,真解開穴道,卻又淚眼迷蒙地望着沈錯不說話了。

沈錯不耐煩道:“看什麽看?我可不是鬼。不過你放心,我的手段可比厲鬼狠毒得多。”

霍紫蘇這才凄楚地問道:“沈錯,你既然沒死,為什麽不來找我?”

沈錯簡直要氣笑了。

“我沒死讓你這麽失望嗎?找你讓你再害我一次?”

霍紫蘇抿了抿唇:“以你的性子,為什麽不找我報仇?”

沈錯想到這點就有氣——她今天本來就快要氣飽了,沈丁這個家夥還給她找不開心。

知道辛長虹是霍紫蘇的跟班時她就知道,霍紫蘇肯定也在這裏。

只是她既然答應了母親不再尋仇,就算見到霍紫蘇也只會不開心而已,又見她幹嗎?

沒想到沈丁做決定那麽果斷,手還那麽快,直接把人給擄了來。

“我不找你報仇那是我胸襟寬廣,不過你既然送上門來,我當然就不客氣了。”

難道是她不想報仇嗎?這幫所謂的名門正派就是喜歡得了便宜還賣乖。

不過目前看來,霍紫蘇什麽也不知道,不如吓吓她,算是報了當年的一箭之仇。

這霍紫蘇雖然啥啥都不行,但哭起來梨花帶雨的,還算賞心悅目。

“你是喜歡千刀萬剮還是喜歡萬蟻鑽心?對了,我們天明教有種專門懲戒叛徒的酷刑,叫作五心朝地。

就是把人的手心腳心以及頭頂各鑽一個洞,把人攔腰折斷吊在半空,五心向地,在痛苦中鮮血流盡而亡,你喜不喜歡?”

霍紫蘇泫然欲泣的臉上微微發白,口中卻倔強道:“是我有負于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可以啊,膽子大了不少。”沈錯贊賞了一句,對着沈丁道,“沈丁,去拿繩索和鑽子,本宮要親自行刑。”

沈丁應了一聲是,退出書房似是去準備工具。當他關上房門的時候,一直強忍着眼淚的霍紫蘇再難忍耐,淚水決堤而出,流滿了面頰。

沈錯見她終于哭了,心情稍稍舒暢了一些。她原本就是睚眦必報的性子,為遵守和母親的約定一直隐忍至今,那股怨氣積累在心,今日總算找到了一個發洩的渠道。

霍紫蘇被吓得那麽慘,她就當報了當日之仇。

霍紫蘇是乾正派掌門霍鳴英之女,雖不像沈錯那般錦衣玉食,但從小也是嬌養起來的。

她武功不怎麽樣,可有一位武林盟主的父親,還有羞花閉月的容貌,很受一些年輕才俊的追捧,鮮少有這般落魄的模樣。

“沈錯……”不過此時大概是死到臨頭,她已完全顧不上自己的形象,哽咽道,“你要殺我,我沒有怨言。但在臨死之前,我有一些話想對你說。”

所謂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胭脂見那霍紫蘇哭得頗為可憐,心中稍有不忍。

如果事情真如沈掌櫃所說,那這霍紫蘇确實可惡。可不知道為什麽,胭脂看對方神情态度,總覺得過去的事有什麽誤會。

沒想到沈錯沒有半點憐香惜玉之情,冷笑了一聲道:“又有話說?你的話也忒多了一點兒。過往我便是聽了你的話才着了你的道,我看你今日還能玩出什麽新花樣。”

霍紫蘇閉了閉眼,似是鼓足了勇氣,濕潤的目光漸漸轉為了堅定。

“沈錯,當日我确實下了毒,但我從未想過要你性命。你們天明教與朝廷、與正道武林作對,注定我們立場不同。

但長公主和我父親都答應過我,不會傷你。你姑姑武功高強,我們只能從你這裏下手,才能讓她投降。”

胭脂不知天明教和朝廷以及武林的恩怨,這話自然大半都聽不懂。

但她聽懂了霍紫蘇想要表達的意思:她不是真心想要傷害沈掌櫃。

霍紫蘇語氣誠摯,哭得又好不狼狽凄慘,沈錯的眉目之間卻顯出一絲猙獰之色。

她突然起身,座下的木椅「嘩啦」一聲碎裂,胭脂感覺到迎面一股氣勁,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沈錯知道柳容止是自己母親以後便知道對方想要的并非是自己的性命。

甚至要的不是姑姑的性命,“你以為我會給你們羞辱我的機會?以為我會讓你們拿我去威脅我姑姑?哈哈,你們未免太小看我了!”

她氣得從來都是自己不夠小心,無法及時支援姑姑,導致她老人家功敗垂成。

若非在山中遇到胭脂,照料了她幾日,讓她得以及時趕回天明教,姑姑如今便已經是一具屍體。

沈錯想起當日情景,心中氣血翻湧,衣袂鼓動,舉掌運氣,似便要往霍紫蘇天靈蓋拍下。

“霍紫蘇,你罪該萬死!”

霍紫蘇閉上雙眼,仰頭道:“今日能死在你的手中,我也沒有遺憾了。”

“沈掌櫃!”胭脂眼見大事不妙,這次是真顧不得其他,大聲道,“萬萬不可!”

不論過去如何,如今沈掌櫃是朝廷親自任命的佥都禦史,又怎麽能犯殺人的罪行?

沈錯面色冷凝,手腕高舉,這一掌卻遲遲沒有拍下。

房間一時安靜到了極點,霍紫蘇沒有感覺到疼痛緩緩睜開眼來,望向了方才聲音的來源。

只見一個身量嬌小的女童此時正站在門邊,神色驚慌地望着沈錯。

霍紫蘇從沈錯進來之後,目光便一直放在她身上,直到此刻才發現這房內竟然還有一人,神色微微一變。

沈錯這一發洩,怒意大減,緩緩放下了手。她回頭看了胭脂一眼,胭脂見狀連忙上前抱住沈錯的手,哭腔道:“沈掌櫃,得饒人處且饒人,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您如今已是朝廷命官,不能知法犯法……嗚嗚嗚,我不想您被官府通緝……”

她勸得語無倫次,最後嘴巴一扁,哭出聲來。

沈錯過往不是不聽勸,只是若勸得不好,她便是聽了勸,事後也必要心中不舒坦。

不過胭脂最後這感情流露頗得她心,可見胭脂不想她殺生,除了心善以外也是為了她着想。

“哭什麽哭?動不動就哭……”她口中似是嫌棄胭脂,手上卻一撈,将胭脂抱到懷裏,掏出手帕給她擦眼淚,“我不過是吓吓她,殺她還髒了我的手呢。”

“沈錯!”霍紫蘇從不曾見沈錯如此待人,腦中一時無比混亂,朝廷命官是什麽意思?殺她髒手是什麽意思?最重要的是,“她是誰?”

她認得沈錯的四位「紅顏知己」,可今日不知為何沒有一位陪在她身側,反倒是這個不知哪裏冒出來的女童勸阻了她。

而且沈錯往過都是被哄的命,哪有她哄人的道理?

沈錯給胭脂遞了手帕,聽到霍紫蘇咄咄逼人的語氣,眉頭一挑,冷哼道:“你管得着她是誰嗎?”

霍紫蘇腦中警鈴大作:“你……你不會也讓她為你「暖床」了吧?”

霍紫蘇當初臨行之前被父親找去密談,得知魔教教主沈雲破喜好女子之事,心中大為震撼。父親說沈錯肖似其姑,怕她吃虧,清白不保。

霍紫蘇原本還不相信,可當順利潛伏在沈錯身邊後,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這沈錯不僅喜好女子,而且還不止一位,身邊四位侍女輪流為她侍寝,美其名曰“暖床”,據說只有經過了這一層考驗才能待在她身邊。

霍紫蘇曾在心底為沈錯開脫,認為她本性不壞,只是從小在魔教長大,在沈雲破的教導之下才會有這種行徑,卻不想她如今竟然會對這樣的女童下手。

沈錯不想她猜得還挺準,得意道:“是又怎麽樣?”

霍紫蘇臉色一青,再顧不得自己如今是階下之囚,大罵道:“沈錯、沈錯你——你卑鄙無恥、下流下作、喪心病狂、人面獸心、衣冠禽獸、豬狗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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