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霍紫蘇和胭脂同時看向沈錯。
“沈掌櫃……”
胭脂欲言又止, 沈錯一揮手阻止了她的話,邁步走進房間, 對着霍紫蘇道:“你這個霍紫蘇,放你走還不肯走,是我太好吃好喝供着你,不舍得走了嗎?”
霍紫蘇一見沈錯,氣勢頓減。
“誰、誰說我不舍得走?我只是、只是不想一直被你牽着鼻子走!
你把我困在這裏這麽多天,難道以為放我離開就能算了嗎?”
沈錯嘲諷地望着她:“哦,那你想我怎麽辦?”
怎麽辦?
霍紫蘇其實從見到沈錯開始, 腦子裏就一直亂七八糟的, 根本沒想好要怎麽辦。
之前, 她一心只想着确認沈錯沒有死,照理說現在已經如願,也該回乾正派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就這樣回去讓她有種莫名的不甘心。
“你至少得給我道個歉!”
“道歉?”沈錯冷笑了一聲,突然身形一晃,“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霍紫蘇只覺得眼前一花,沈錯已與她近在咫尺。身體緊接着被一道氣勁點中, 頓時酸軟酥麻, 便要向地上跌去。
幸好在摔倒之前, 一股巨大力量把她淩空提了起來, 這才讓她免受了與地面的撞擊。
“沈錯,你放開我!”
Advertisement
然而, 這并不意味着她的情況比摔到地上好多少, 沈錯如同扛麻袋一般将霍紫蘇扛到了肩上,轉身向外走去。
“沈掌櫃!”胭脂連忙跟在她身後追了出去,“您要去哪裏?”
即便是扛着一個人,沈錯也比胭脂走得快得多。她使了輕功,胭脂遠遠見她飛上東廂房頂,将肩上的霍紫蘇朝牆外扔了下去。
胭脂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匆忙跑去開東邊的側門,想看看霍紫蘇的情況,沈錯已經一個旋身從天而降,将她的身體提了起來。
“沈掌櫃,沈掌櫃,霍姑娘有沒有受傷?”
那可是被從屋頂上扔下去啊!
沈錯抓着胭脂的腰,輕描淡寫地道:“你管她做什麽?有她師兄給她墊着,反正死不了。”
她話音剛落,胭脂就聽到外面傳來了霍紫蘇的聲音。
“沈錯,你這個混蛋給我去死!!”
如此中氣十足,看來是沒有大礙了。
胭脂的小心髒落回了原處,沈錯輕哼了一聲:“我們不要管他們了,還是快快籌備我的生辰吧。”
“師妹,你沒事吧?”辛長虹抱着霍紫蘇焦急問道,“有沒有哪裏受傷?”
霍紫蘇被沈錯點了穴無法動彈,從空中摔落的那一下真的以為自己完了。
兩丈高度,普通人摔下去非死即傷,對她來說,方才那一下便是生死的瞬間。
“我被沈錯點了穴……”
辛長虹将霍紫蘇放下,嘗試着為她解穴,然而沈錯內力獨特。
除了等她外放出的這股內力自然消散以外,他們這些人沒有別的辦法強制解開穴道。
“師妹,我還是先帶你回客棧,再從長計議。”
霍紫蘇此刻狼狽不堪,也只能答應。
辛長虹打了個呼哨,叫回張雁來,背着霍紫蘇回了客棧。
三人交流了一下這幾日的訊息,不禁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霍紫蘇有氣無力地靠在床頭,出神地望着窗外,辛長虹皺眉沉思良久,最後勸道:“師妹,既然沈無妄安然無恙,我們這一趟的目的也算達成了,等你身體稍好,我們便回山門吧。”
霍紫蘇還未說什麽,張雁來先氣道:“難道就這麽算了?她這麽對待師姐,我們就這樣便宜她?”
辛長虹作為霍鳴英長徒,雖被沈錯嫌棄學藝不精、武功不高。
但在江湖年輕一代的弟子中絕對算得上是年輕有為的後起之秀。
更重要的是,他比之一般年輕氣盛的少俠們心性更沉穩一些,更能顧全大局。
“雁來,就算是我們三人加起來也不是沈無妄的對手,師妹沒有受傷就已經謝天謝地。
沈無妄如今是朝廷命官,母親又是長公主,不是我們能招惹的。”
他說着看向霍紫蘇,“師妹,我們已經出來太久。當初你答應過我,找到她我們就回去,找不到她至多兩年也一定跟我們回去見師父。”
霍紫蘇咬着唇:“我不是想出爾反爾,只是……”
只是她心中不知為何,就是有一股放不下。
“煙花如今只有官府才能使用,戲班子家裏放不下。”胭脂小臉微皺,一道道地劃掉從沈丁處打聽來的項目,最後嘆氣道,“難道就只是為沈掌櫃做一頓飯嗎?”
飯菜是最好解決的,雜貨鋪儲備豐富,有不少幹貨山珍,附近還能買到新鮮的瓜果蔬菜,禽畜魚蝦,準備一頓豐盛的宴席不成問題。
只是家裏除了沈錯以外都只能算是下人,是不和沈錯同桌進食的。
平日也就算了,可這為沈錯慶祝生辰,桌上卻孤零零地只有她一人,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而且只是吃東西的話,未免太單調了。
胭脂一邊發愁,一邊盡量尋找替代的辦法。廚娘已經開始研究菜譜,曾鐵則受胭脂指示出門打聽戲班子。
離中秋已經沒有幾日,雜貨鋪的生意也越發紅火。這一日胭脂店中算賬,突然三人從外頭進來,直奔櫃臺前。
“霍姑娘?”
幾日不見,胭脂原以為這幾人早就離開,沒想到竟然又一次出現在店鋪裏。
想起沈錯那一日把對方丢出去的場景,胭脂不禁有幾分緊張與心虛。
“您還沒走啊?”
辛長虹與張雁來跟在霍紫蘇身後,張雁來表情緊繃,辛長虹倒比較泰然了。
“我要再見沈錯一次。”
“這……”
“否則我就天天來你雜貨鋪。”
胭脂發現,這些正道人士耍起無賴來,手段真是千篇一律。
“霍姑娘,我之前幫您傳達過,可您一直惹沈掌櫃生氣……”
“那能怪我嗎?沈錯她——”
霍紫蘇頗為不忿,還不是沈錯太叫人生氣了,她才忍不住的嗎?
胭脂清了清嗓子:“霍姑娘,我相信您是希望和沈掌櫃好好談一談的,只是你與她怄氣,最後能談出結果嗎?
沈掌櫃只是邀請您來家中作客幾日,已是難得的寬宏大量。既然她不想計較前塵往事,您又何必再糾纏不休呢?”
「前塵往事」,「糾纏不休」,當聽到這兩個詞時,霍紫蘇終于明白自己那股不甘來自于哪裏了。
即便兩人已不再對立,她與沈錯來說也不過是糾纏不休的前塵往事而已。
原來,她的心底竟然有着這樣的希冀嗎?
“小胭脂,這一次算我求你。我不日便要回乾正派,只想最後與沈錯做一個了斷。”
胭脂望着霍紫蘇好一會兒,輕輕問道:“您有将沈掌櫃當作朋友嗎?”
霍紫蘇稍一怔忪,而後苦笑道:“如果只是我單方面承認,恐怕不能算是朋友吧。”
胭脂神情嚴肅,鄭重道,“我只知道,連您單方面都不肯承認的話,那你們一定不是朋友。對不起霍姑娘,我只歡迎沈掌櫃的朋友來為她慶生。”
因中秋與生辰臨近,沈錯這幾日情緒波動較大,整日坐立不安,時不時就想招胭脂來問問準備得如何,又每每生生忍住。
過往她的生辰都是四位侍女請示她姑姑後籌備的,雖說能和姑姑一起她就已經很開心,但對于生辰中的節目也并非沒有期待。
那時央着幾位姐姐透露驚喜給她不失為一種樂趣,如今她卻怕這樣會給胭脂太多壓力。
不管怎麽說,胭脂都是第一次辦這事,而且今時不同往日,能湊個風雅便實屬難得,她還是不要有太高的期望為好。
沈錯受過磋磨後,難得學會了打擊自己,這一日日心思起起伏伏,終于到了生辰的前夜。
江南不少地區八月十六才過中秋,因為第二日就是沈錯的生辰,這一夜大家只是簡單地吃了一個便飯。
不過從吃飯開始,沈錯便一直悶悶不樂,直到就寝前還是老大不開心的樣子。
胭脂跪在床上幫沈錯擦頭發,感受到她低落的情緒,關心地問道:“沈掌櫃,您怎麽了?”
沈錯一噘嘴:“哼,我沒怎麽。”
胭脂原還只是懷疑——畢竟吃晚餐的時候并沒發生什麽事,現在倒是确信沈錯是真的不開心了。
只是胭脂知道自己不能明說,否則沈錯一定會更加不開心。
“沈掌櫃,您是不是擔心明天的生辰?”胭脂放低了聲音,聽起來比沈錯還要失落,“我聽沈丁大哥說您過往的生辰宴席,都那麽隆重熱鬧,這次由我來辦,您擔心也是應該的……”
沈錯見胭脂誤會難過,一時忘了矯情。
“不是這件事,和你無關。”
胭脂立即追問道:“那是哪件事讓您不痛快了?一定是我們哪裏做得不好,是飯菜合您胃口嗎?
還是……啊,是不是我們的桌子離您太近,打擾您吃晚餐了?”
她不說還好,一說沈錯臉都垮了。
“為何你們吃飯的時候那般熱熱鬧鬧,有那麽多話可以聊?”
平日裏沈錯都是獨自吃飯的,下人們吃飯時間不定,胭脂一般會帶着虎子一塊兒吃,飯點較早,其餘人則會在下工後吃,比沈錯晚。
不過今日中秋,沈錯便想着讓大家夥一塊兒在院子裏,一邊賞月一邊吃晚飯,算是熱鬧一番。
胭脂安排下去,最後自然是沈錯一張桌,下人們一張桌。
飯菜也不盡相同,沈錯這桌人雖少,菜品卻豐富很多,大魚大肉,山珍海味應有盡有。
至于下人那桌,比起一般人家算得上豐盛,和沈錯這一對比就寒酸了許多。
只是與菜品相對的是,胭脂等人熱熱鬧鬧,沈錯這裏卻是無比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