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房間窗戶緊閉,不透風,夜色沉沉壓着。
今晚的月亮圓滿,斜斜挂在無雲的天上,月光透過落地玻璃窗落進來,微光灑落,整個屋子都有一股子朦胧氤氲感。
酒店房間的隔音效果尤好,外頭聽不見裏面的聲響,裏面也不太聽得清街上的嘈雜與吵鬧。
S市繁華輝煌,夜裏燈火不歇,站在高處放眼一望,到處都是五光十色的霓虹燈,這個時間點了,大街上還有不少來往的人和車輛。這裏與南城不同,南城的夜晚向來清淨,大家的生活節奏慢,晚上沒這麽熱鬧。
靠窗那邊有軟和的沙發,躺上面就可以俯瞰樓下街道的夜景。
今夜不冷,反而比較熱乎,青禾勻稱清瘦的背上出了一層薄汗,潮乎乎的,兩縷發絲也黏貼在頸側。她還是有分寸,不至于太過,發洩過怨氣以後就一動不動地趴在文寧肩上,将臉埋在對方頸窩裏,像随波飄蕩的無根浮萍,晃悠起伏不定。
兩個人在暗沉的環境裏逐漸靠攏,隔閡和嫌隙暫時被擱置在一邊。
文寧的手從青禾的頭發裏穿過,再放到她背上摟着,大有要把人拉進掌控之中的意思。這人的占有欲總是在不經意間顯露,平日裏安靜無事,到一定時候才會表現出分毫不一樣。
青禾抓住了她的手臂,推開,徑自蜷縮起身子,不住地往沙發靠背角落裏擠。
“離遠點,別煩我。”她嘟囔道,說着狠話,可語調卻是乏勁無力,有些疲憊。
白天太折騰了,先是從度假村坐了幾個小時的車去機場,再是三個小時的飛機到這邊,随後又是參加展覽會,末了還有個飯局,從早到晚都沒好好休息過,回了酒店都不能一個人安生歇歇,确實夠嗆。
她倆十一點回來的,還是提前離開飯局,但現在已經快淩晨一點了。
青禾累得直接閉上眼,打算就在沙發上将就一晚上,都不想浪費力氣去床上,似是要倒頭就睡。
文寧不讓她好過,食指在她臉上輕勾,摸着她的側臉輪廓,湊近了低聲問:“哪兒煩?”
感受到唇上若有若無的暖熱氣息,青禾翻了個身背對着,“你煩。”
文寧從後面把她摟住,輕輕道:“跟我說說話。”
氣包氣了一天了,在外面就是不搭理人,哪怕一張桌子吃飯,都挨着坐在一塊兒,整個飯局間還是一聲不吭,就差把情緒擺到臉上,文寧哪會感覺不出來。
其實剛上飛機那會兒就發現了不對勁,早在發消息不回就猜到了一星半點,知曉肯定要鬧脾氣,只是白天有在外人,終歸不方便,有什麽事都只能等到晚上再說。兩個人處在一間屋子裏,沒誰來打擾,也能好好談一談。
不過青禾不為所動,仍舊是塊硬石頭,她想也不想就回道:“誰要跟你說話,睡覺了,不說。”
這話一出,房間裏更加沉寂,身後的人沒動靜。
青禾沒有丁點兒歉意或怎樣,只是發洩似的悄悄扯了下沙發套,擰緊手指,也不知在跟誰較勁。
許久,身後的人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在她手背上摸索了會兒,再一點點将她的手指掰開。
“不疼麽?”對方問,到底有些無奈。
青禾嘴硬,可沒再把這人推開,只沒好氣地說:“要你管……”
文寧扣住她的手,嗯了一聲,順着說:“好,不管。”
青禾不由自主就咬了咬下唇,不言語。她就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搞了半天也沒起什麽作用,還把自己給陷進去了
對方知她是哪樣的性子,摸透了她的德性。
她心裏憋得慌,終究還是不解氣,這麽背對着躺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忍住,又翻身回去,面對面朝着那人。
她本來是想說點什麽的,可還沒來得及開口,文寧一下子鉗住了她的下巴,另一只手用力一勾。
文寧又把她抱了起來,猝不及防的。
突然的騰空感讓青禾不适,她太過于緊繃,當即就掙了一下,但不管用,于是又動了動,還輕喊:“幹嘛啊你……”
她的勁兒不小,這麽掙紮還是抱不住,但文寧就是不把她放開,因此兩個人下一刻就直接摔到了床上。好在床鋪軟乎,比沙發還軟得多,摔上去一點都不疼。
冷不丁下沉,青禾像是陷進了束縛的牢籠裏,她想翻個身,想趁機離對方遠點,打算逃離,可惜還沒動一動,一瞬間就被箍住了腰肢,被壓在床上趴着。
大概是眼睛看不清周遭的一切,青禾心裏沒底,不知道對方要做什麽,她再喊了一聲。
“文寧!”
沒敢放開聲音,畢竟是在外邊,多少都得顧忌點。
文寧用力一拉被子,将自己和她都蓋進去。
青禾所有的張狂和怨氣都被吞噬了,那些還沒喊出口的話也被吞掉。
當被子被踢到床邊角落時,她再次咬了文寧一口,但這回沒來勁兒,輕輕的,像鬧脾氣的小貓,炸毛時挺唬人,可還是有個度。
文寧把她臉上散亂的頭發撥開,耐着性子說:“明天出去逛逛,不去展覽會。”
她不回話。
展覽會其實挺無聊的,內行看門道,外行搞社交,一樣都不沾邊的人就只能湊熱鬧。熱鬧湊不了一天,長時間待在那裏的确不好受,跟被關進去沒什麽兩樣。
她不說話就是默許了,算是同意。
翌日是晴天,大清早就出了太陽,暖洋洋很是舒服。
六月的天氣最是舒适,不冷不曬,一年四季中沒有比這更安逸的時候,陽光照進房間,人躺在床上完全不想起來。
她倆是十點出的門,沒在酒店吃早飯,去外面單獨吃。
為了報複某人,青禾特地穿街走巷找了個裝修破爛的早餐店吃飯,店裏的桌子油膩膩,地上也不大幹淨,只有食物的味道還将就。
文寧愛幹淨,有一點點潔癖,受不了這樣的環境。
這人平時是不會進這種店的,但獨獨這次例外。
她們叫了兩籠特色蟹黃湯包,就着小菜吃一頓。
店裏的東西口味一般,不出色但也不差,反正還過得去。青禾不講究,吃得都挺開心,一大半東西都進了她的肚子。
文寧沒怎麽吃,還是不太能接受,只吃了一個湯包就放下筷子,沒什麽胃口。
由于早飯吃得遲,午飯自然就省了。
下午的時間清閑,無事可做,兩人到處走了一圈,先去了趟豫園,覺得無聊又去了步行街,最後才是外灘。
外灘的夜景不錯,燈火如晝,既富麗繁盛,光怪陸離,又不失人間煙火氣。這個大都市在人們口中褒貶不一,有人愛它的耀眼,有人厭它冷漠市儈,青禾享受在這裏的時光,浮躁之中難得有一絲絲安靜。
應當是她心裏太亂了,不夠平靜,所以出來走走會好受許多。
在逛街期間,她和文寧沒太多的交流,一路走一路看,累了才停下。
路過一間老舊的唱片店時,青禾進去一趟,随便買了張唱片。
給葉希林的禮物。來S市一趟,空着手回去不太好,總得帶點什麽。
文寧沒問為什麽要買唱片,都随着青禾。
不僅如此,進奢侈品店逛時,這人還眼也不眨地買了兩條裙子和昂貴的套裝,都是給青禾買的。
無功不受祿,青禾還算有骨氣,直接拒絕:“不要你給我買,我不用。”
文寧平靜地說:“周六要回去吃飯,從這裏面挑一身。”
青禾差點又忘了,之前自己還提醒對方來着,過兩天要去老爺子那裏。
去文家吃飯就是幫文寧做面子功夫,到時候的穿着打扮肯定不能太差,掉檔次可不行,是應該買新衣服。她沒錢,兜裏空空,比臉都幹淨,買不起這麽貴的東西,如果文寧不給買,只能穿舊的過去。想了想,她也不矯情了,全都收下。
晚飯是去私房菜餐廳吃的,齊瑞安請客。跟昨晚差不多,今兒還是交際的飯局,到場的都是些大人物。
青禾硬着頭皮跟去,把臉揣兜裏,只管吃,餘下的一概不管。
飯桌上,文寧一邊同齊瑞安他們說事,一邊剝了個蝦放進她碗裏,舉止從容,不要太淡定。
青禾一愣,旋即用餘光瞅周圍人的反應。
齊瑞安他們沒反應,好似未曾發現異常。
她捏着筷子,猶豫片刻,還是夾起蝦尾肉往嘴裏送,細嚼慢咽地吃着。
飯桌上談成了好幾樁生意,到點了,所有人都心滿意足離場。
她們回到酒店時還早,不到十點。
青禾躺床上玩了大半個小時的手機,等到文寧處理完事情過來才慢騰騰去浴室洗澡。
手機沒鎖屏,微信還在線,屏幕停留在聊天界面上,直接就放在枕頭旁邊。
文寧在外面等着,順帶收收東西。
明天要回南城,也是中午的飛機。
青禾臭毛病多,總是亂扔東西,還把換下來的背心塞枕頭底下。
文寧把背心收了,順帶将手機放床頭櫃上。
只是剛拿起東西,手機忽地震動,有人發來消息,是一句再簡單不過的問候。
「晚上好/表情」
是沈佳和。
文寧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