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外面的一切,青禾渾然未覺。

之前的半小時裏,她是在跟葉希林聊天,兩個人正在商量找新吉他手的事。

新吉他手不好找,現今時間緊迫,總不能真找個沒演出經驗的新人來培養,哪來得及,可稍微有點經驗且技術又過關的吉他手都被搶走了,要麽就是不願意進慢速火車當窮鬼。

夢想固然重要,但吃飽了才有力氣在這條路上前行。

現在只剩下借人這個辦法,葉希林已經想到了兩個合适的人選,便給青禾發消息商量一下,問哪個更合适。青禾挑了個自己熟悉的,想着熟人好說話,能練到一塊兒,上手很快就能合到一起。

消息剛發出去,沈佳和的好友申請就彈了出來。

小女生這回比較直接,驗證消息就是自己的名字,別的廢話一概沒有,她的頭像是戴帽子的卡通熊貓,看着就可親近人。

青禾同意了申請,一點都不帶糾結。同事之間加個微信多正常,不必扭扭捏捏,而且她朋友圈裏也沒有不可見人的東西,發的全是歌曲分享,連日常動态都沒有。

加完好友後,沈佳和不打擾她,她也沒主動問一句,各自安靜躺列。

沈佳和發的消息青禾未能先看見,她還在浴室裏磨蹭,泡熱水澡泡得起勁,舒服得渾身的骨頭都快酥了。今天又是四處亂跑的一天,雖然不如昨天那麽疲憊,但還是累,泡泡澡最好不過。

她在裏面待了很久,泡到手指上的皮膚都起皺了才起來,吹幹頭發出去。

文寧已不在房間裏,不知去向。

猜到這人應該是有事要做,興許是被哪個朋友叫走了,青禾沒找人,繼續躺在床上玩手機。

沈佳和一連發了兩條微信,第二條是表情包,挺可愛的Q版小人。

青禾點進聊天界面瞅了瞅,沒回。

她不喜歡閑聊,覺得太浪費時間,兩個不熟的人隔着一條網線有什麽可說的,有事有話可以見面談。退出微信,她戴上耳機聽歌,醞釀靈感。

下個星期就要登臺了,即使不是特別要緊的演出,可距離上一次表演已有三個多月,得找找感覺。江子走了,隊裏只剩下兩個人撐着,慢速火車無論如何都不能散。

文寧十幾分鐘以後回來,手上拎着一沓紙。

準确來說是紙質資料,才打印出來的。

這大晚上将近十一點,出去奔波了一天,明兒還得回南城,這人還不打算休息,感情還得熬夜處理工作。青禾擡頭望去,見怪不怪了,沒問,兀自聽自己的歌。

文寧把東西放桌上,脫掉外套。

“我去洗個澡。”

耳機裏的音樂聲并不大,青禾聽得見對方說的話,應了一聲,不太上心。

文寧的視線落到她手機上,隔了一會兒才移開。

浴室的熱水燙,流得順暢,嘩嘩的。

文寧不愛泡澡,徑直對着花灑沖洗,十分鐘左右就搞定,擦幹身子就準備穿衣服。

浴室裏有盥洗臺,盥洗臺前有半身鏡,鏡面被水汽熏染模糊了,濕漉漉一片。穿衣服之前,她習慣性擡手抹了把水,朝着鏡子裏瞅了眼。

這本來只是個不經意的舉動,可當看到鏡中的自己,她霎時放緩了動作。她左肩上赫然是幾條抓痕,長度幾厘米,不深,僅僅破了點皮,也不疼,就是看着有點吓人。

慢慢穿上衣服,文寧出去。

青禾已經躺床上打算睡覺了,側着身子,一只腳露在被子外面,還沒睡着就開始不老實。

床頭櫃上多了一杯熱咖啡,剛泡的。

文寧才走近就瞧見了,再偏頭一看,青禾半點反應都沒有,好像壓根察覺不到她出來了。

她掀開被子上床,一不小心碰到了對方。

青禾的眉頭都快擰結到一塊兒,似乎是不大高興,沒好氣地開口:“離遠點,別挨着我了。”

文寧當做沒聽見。

青禾入睡很快,不一會兒就呼吸勻稱規律,胸口一起一伏。

睡過去了,也消停了,防備心沒那麽重。不知哪個時候,醒着時還兇巴巴的人無意識地動動,往後面挪了點,安生地用背抵着文寧的腿。

文寧低眼瞧了下,幫着把被角掖好。

一夜平靜。

街上的燈一盞盞關上,徹夜的迷離色彩散去,緊接而來的是長龍一般的車流。S市的繁華不會落盡,不論白天黑夜。

飛機劃破長空,将近三個小時後抵達南城。

熟悉的家鄉味撲面而來,青禾整個人都爽利多了,心情亦煥然一新。

楊叔來接她們,家裏有阿姨做飯,妻妻兩個一到家就可以直接吃飯,行李都不用自己收拾。

有人伺候的日子就是舒坦,哪怕這樣的待遇只有半天加一個晚上。今兒不用上班,更不用幹別的事,青禾一回去就窩房間裏躺屍,躺到腦袋犯暈了才起來吃晚飯。

相較于她的無所事事,文寧可就忙多了,回家吃頓飯就去了雜志社,處理完社裏的工作又去了公司,幾個地方到處跑,直到晚上都還在連軸轉,連歇口氣的時間都騰不出來。

這人名下的資産還是挺多,不止一家公司,去S市待了兩天,許多工作便擱置了,現在必須得加急趕工。

不過再怎麽趕,第二天還是得回文家老宅子,還必須帶着青禾一起。

文家老宅子不在城中心,也不在二環,而是處于繞城高速附近,四五環之間的老城區。那處老城區環境還行,頗具南城八十年代的風格,周圍的房子都較為低矮稀疏,綠化面積大,紅牆青瓦,高高的鐵栅欄,洋氣的路燈,随處可見的挺拔銀杏。

文家也是獨棟別墅,但比她們住的那個要氣派,自帶小花園和人工湖,前院後院都有,甚至還有一個小亭子。別墅裏的裝修古香古色,符合老爺子一貫的審美,處處都透露出大氣。

青禾只來過這邊兩次,這是第二次。

除了文寧,她跟文家其他人都不熟悉,只比陌生人好一丢丢。

文家的情況比較複雜,老爺子結過兩次婚,現任妻子姓施,叫施念英,只比文寧大八歲。老爺子和施念英有個兒子,也就是文寧同父異母的親弟弟,文恩承,小孩兒才十歲。

施念英和文寧不大對付,打從進門的第一天起就忌憚着這個繼女,至今不能釋懷,尤其是生了文恩承以後。

文寧瞧這個女人不上眼,更瞧不上她的寶貝兒子,跟老爺子的關系亦不咋樣。她畢業以後就是一個人打拼,早就不靠文家了,進家門後不必看別人的臉色。

文寧的親媽姓聶,十幾年前就跟老爺子離了婚,分了一大筆財産後移民瑞典,前些年和一個外國男人組建了新家庭,一直沒再回來過。

總之,文家的家庭關系比較特殊。

但再怎麽樣,一大家子聚在一塊兒吃飯,表面功夫還是得做,不能把心思都挂在臉上。而且今晚過來吃飯的人不止她們幾個,另外還有十來個堂親和表親,陣勢搞得挺大。

來之前,文寧備了雙份禮物,連帶着青禾的那份一并買了,一個是上好的茶葉,一個是前陣子淘來的字畫。老爺子對這兩份禮物很滿意,難得給個笑臉,态度都柔和了許多。

老爺子對待文寧和文恩承向來一視同仁,明面上不會太偏心,這回高興了,便當着所有人的面樂呵呵的,還單獨拉着文寧去樓上的書房,說是要單獨聊聊。父女倆嘛,一兩個月沒見了,怎麽都得敘敘舊。

施念英的臉色不大好看,眼神微沉,當即就拉了拉自己的兒子。

文恩承還小,可已經懂得察言觀色,小男孩挺機靈,立馬就乖巧地大聲說:“姐姐,我幫你和爸爸泡茶!”

衆多親戚都在場,誰都不會以惡意去揣測一個半大的孩子,幾個長輩還笑了笑,誇文恩承懂事。

老爺子回頭看了眼,卻不說什麽。

文寧毫無反應,似是聽不見。

父女倆一同上樓,連背影都不留給樓下的衆人。

文恩承覺得委屈,小嘴一癟,眸中隐隐有淚光,眼巴巴地望着他們上去。

青禾在一旁看戲,心裏好笑。

小兔崽子年紀不大,倒是挺會争寵,也不看看場合,現在一腳踹到釘板上,分明就是自找憋屈受,還哭呢,有夠沒出息的。

她沒在樓下久待,不想摻和這些亂七八糟的争鬥,不一會兒就去了樓上的房間,打算等文寧談完事出來。

獨棟別墅是三層樓的洋房,三樓最東側就是文寧的房間。雖然這人早就搬出了文家,但老爺子一直堅持把這間房單留給她,誰都不能動,不僅定期打掃,還讓家裏的阿姨定期上來換被褥這些,以便文寧會突然回來住。

青禾有那間房的鑰匙,可以随便進去。

房間的布置跟上次來時差不多,窗簾拉開,采光效果極佳。

也許是光線太好,青禾進門後就瞧見了書架上的相框。上次過來書架上還只有書,沒有這玩意兒。

照片是一張大合照,上面有四個人,除了文寧,還有齊瑞安,連賀敏,以及一個從來沒見過的陌生女孩子。

青禾愣了愣,不由得緩步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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