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屍裏畫廊(8)
還沒進入海市蜃樓的時候,白洛就早已經做好了死亡的覺悟。
現在他只是被一個字給詛咒了而已,而且這詛咒還不是立刻就讓人暴斃,只是侵蝕了他一條手臂,連大驚小怪都沒有必要,更別提什麽恐懼和害怕了。
他現在唯一可惜的,就是死到臨頭,只有這麽個礙眼的神像腦袋做陪葬品,有點太寒酸了。
“謝”字沒想到,它竟然完全沒有辦法從白洛身上汲取到一絲一毫的恐懼,更甚者,還被白洛當做工具字,貼到了別的東西上面!
它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沒有恐吓力了?
“謝”字正想跳回到白洛的身上,好好的讓白洛體會一下什麽叫做瀕臨死亡的絕望,結果字體輕微擰動,卻感覺到,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
它被貼的這個物件,怎麽感覺……感覺有點像……
“謝”字整個字都僵硬了,它像是慢動作一般的,緩緩轉了過去,随後,整個字都劇烈的顫動起來!
神像!是那尊神像!
“謝”字身上的血色“嘭——”的一下就散了開來,它驚惶的想要迅速逃離,可它竟然無法從神像額頭上脫離下來了!
它只是一個帶有詛咒的字,而它面前的這神像所代表的,卻是一切詛咒的根源!
白洛把它貼到了神像的額頭上,這對于“謝”字來講,簡直就是滅頂之災!
從來只會讓別人感受到絕望和恐懼的“謝”字,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做驚恐。
“謝”字血色的字體變得慘白,恐懼的情緒龐大得讓它無法支撐,突然的一下,整個字體就炸了開來,四分五裂,然後消散。
“謝”字崩了,被自己活生生給吓崩的,并且再也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白洛不清楚“謝”字和神像之間的淵源,他只知道,自己把“謝”字貼到了神像腦門上,“謝”字突然的就炸了,然後他手臂上的血色莫名其妙的消退了下去,身上的詛咒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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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
白洛垂眸,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神像腦袋上,幾秒後,他走到了另一幅壁畫面前,然後把上面的“謝”字給引了下來,再次貼到了神像的腦門上。
“嘭——”的一下,“謝”字又炸了。
白洛心裏确定了自己的猜測。
雖然不知道“謝”字炸開的原理是什麽,但的确是他手上這顆神像腦袋讓“謝”字炸開的。
白洛擡起自己剛被詛咒過,然後又恢複過來的仍舊酸軟的手,拍了拍神像的腦袋,大發慈悲。
“沒想到你還有這用處,那就再留你一陣兒再送你去補天吧。”
塔外,金色的日塔面前,突然出現一抹模糊的身影。
随後,那道身影變得越來越清晰,可以看出,是一個穿着寬松校服的初中生。
初中生站定在日塔面前,擡起頭看了看塔頂,然後根本沒管那被緊鎖着的塔門,直接就沿着塔身往上攀爬。
塔身上并沒有什麽可以踩踏休憩的地方,但是初中生就像是蜘蛛一樣,弓着身子,貼着牆體,就輕輕松松的爬到了一層塔頂上去,然後繼續往上爬。
不一會兒的時間,他就爬到了塔頂上。
他是來找神像的。
他知道,就在塔尖上層镂空的位置,放着一尊手掌大小的神像。
只是,等他走到塔尖旁邊,看到裏面神像的情況時,卻整個人都愣住了。
腦袋呢?
神像的那麽大一個腦袋哪兒去了?
他盯着神像那凹凸不平的脖子斷裂口看了幾秒,終于确定了一個他不願意相信,卻又無法更改的事實。
神像的腦袋,被人給硬生生的砸斷了,并且,下落不明……
初中生臉色變化幾分,随後恢複平靜,伸出手去,搭在了無頭神像的肩上,輕輕閉上了眼睛。
塔頂上發生的一切,被截斷成無數個畫面,從初中生的腦海裏閃過,最後定格在了白洛砸斷神像腦袋的那一幕。
找到了拿走神像腦袋的罪魁禍首,初中生身形微晃,随後整個人就消失在了塔頂。
當他再次出現時,已經是在塔內,視線随意的往塔內一掃,他就立刻找到了白洛。
此時,白洛正拿着神像腦袋,就像是摁手印一般,不停的往壁畫上的印章處摁上去。
他每摁完一幅壁畫,那刻畫着壁畫的那面牆就開始崩塌破碎。
現在,整個日塔的牆面都已經被白洛毀得差不多了,整座塔身也開始搖搖欲墜,像是随時都會倒塌!
初中生:!
“要是二師兄在就好了。”
白洛拿着神像腦袋,再一次往牆上摁去。
日塔上的壁畫太多了,他一幅畫一幅畫的去摁神像腦袋,真的特別累。
要是有人能在這兒跟他換換班就好了。
白洛一邊想着,一邊繼續去摁下一幅壁畫。
只是,這一次,神像腦袋還未接觸到壁畫上的那個“謝”字,白洛的手,忽然就頓了一下。
随後,毫無預兆的,少年柔韌度極佳的身體突然就往後仰了下去,于此同時,一只細白的手迅速貼着白洛的胸骨擦過。
白洛順勢雙手往地面一撐,一個漂亮的後空翻,退開好幾米遠,然後迅速的把捧花從背包裏拿了出來,指着對方,警告道。
“再過來別怪我以大欺小!”
初中生聞言,邁出的腳步收了回來。
他剛才偷襲白洛,想從白洛手上拿走神像腦袋都沒有成功。
現在白洛已經發現了他,他恐怕很難強行從白洛的手裏搶走神像腦袋了。
沉吟片刻,初中生擡手比劃了幾個手語動作。
——把你手裏的東西給我。
白洛看着初中生比劃手語,微怔了一下。
難道一直沒聽見初中生說過話,他還以為是因為這小孩兒高冷又自閉。
卻沒想到,原來竟是個啞巴。
不過,這小孩兒想要他手裏的東西?
白洛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現在他的手裏,只有兩樣東西,一個是捧花,另一個,就是神像的腦袋。
毫無疑問,初中生想要的,是他手裏的神像腦袋。
白洛心中了然,面上卻不露聲色。
他擡手,晃了晃手裏的捧花,假裝不太能明白初中生比劃的手語。
“你想要我手裏的捧花嗎?”
“不行的,雖然我不反對早戀,但是你年紀太小了,就算我現在把捧花給你,你也不可能立刻就找到對象的。”
初中生:“…………”
初中生不能說話,只能繼續向白洛比劃手語。
——腦袋。
白洛滿含歉意:“抱歉,我真的弄不明白你在比劃什麽,要不,等我出去學學手語,你再跟我說?”
初中生:!
初中生并不是什麽遲鈍的人,白洛擺明了在逗他玩兒,根本不準備把神像腦袋給他。
他幹脆也不比劃手語了,臉色一沉,就朝着白洛沖了過去,直接正面硬搶!
白洛從來沒有因為初中生看起來年紀小,就小瞧對方。
他可是知道的,這初中生小孩兒的表皮之下,隐藏着的可是一副骷髅架子!
因此,當初中生沖過來的時候,白洛果斷的放棄了硬剛,轉身就跑。
大概是因為初中生的骨架前段時間才受過傷,因此在追趕白洛的過程中,并沒有取得什麽速度上的優勢,反而被白洛像放風筝一樣,踩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溜着他滿塔跑。
甚至,在經過尚且留有“謝”字的壁畫時,白洛還有餘力把神像腦袋往壁畫上怼一下,然後引得整座塔身都震顫幾下。
本來日塔裏就不剩幾幅沒被白洛破壞過的壁畫了,這會兒兩人你追我趕,來來回回在塔裏跑了好幾圈,日塔裏僅剩的幾幅漏網之畫也都被白洛給怼了個遍。
壁畫沒了,日塔的牆面出現的裂紋越來越多。
最後,初中生還沒追上白洛,整個日塔,卻徹底坍塌了下來,然後,毫不留情的砸在了他身上!
“小洛,你到底在哪兒……”
眼看着外面天色越來越黑,康堯卻依然沒有尋找到關于白洛的蛛絲馬跡,他整個人都焦慮了。
“這裏根本什麽線索都沒有,今天真是白浪費時間了。”
髒辮女擡腳就往日塔上踢了一腳,脾氣略顯暴躁。
因為白洛不在,沒人踹門,他們無法進入到旁邊的月塔裏去,便只能留在日塔裏尋找線索。
可他們都已經在這裏找了一天的線索了,根本什麽收獲也沒有!
跛子還算鎮定,見到髒辮女發脾氣,簡單的安撫了兩句,然後就道。
“天色也不早了,既然這裏找不到線索,那我們就回去吧。”
中年女人和髒辮女都沒什麽意見,兩人轉身,就準備出去把殘廢的寸頭男給搬回到船上去。
“再等等吧。”康堯卻上前一步突然攔住了兩人。
髒辮女和中年女人都擡起頭來看向康堯。
康堯當然不會輕易暴露自己和白洛的關系,只是道:“還有兩個人沒回來呢,咱們再等等吧,等人回來了,一起離開這裏。”
湖邊就只有一艘船,要是跛子他們把船開走了,白洛回來了要怎麽離開這裏?
“他們從進塔就不見了,這麽晚還沒有回來,肯定已經死了。”
跛子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走,就不願意再多耽誤時間等待。
誰知道在這裏多停留一會兒,會不會出現什麽意外。
“他們不會死的。”康堯相信白洛不會就這麽輕易的死掉,但他也知道,他不可能讓所有人都留下來跟着他一起等白洛,因此也沒有強求,只是道。
“這樣吧,我先跟着你們回去,等你們靠岸以後,我把船開過來等人,等接到了人,我再開回去。”
跛子聞言,皺了眉。
“不行,這艘船我還有別的用處,你留在這裏等他們,都還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又怎麽能保證一定會把船開回去?”
“我不能冒這個險。”跛子道。
“你不能因為你不能冒這個險,就絕了別人的生路。這麽遠的水路,總不能讓他們游回去吧?”
康堯握緊了拳頭,已然十分不悅。
跛子卻有恃無恐,“絕了他們的生路,讓更多的人有活路,有何不可?”
這船他留着的用處可比康堯拿去等人的用處大多了!
跛子說完,轉身就要走。
康堯忍無可忍,擡手就拎住了跛子的領子,怒斥。
“你敢絕他們生路,今天我就讓你走不出這塔門!”
“你以為你是誰?敢這麽對我說話?”
跛子的手,悄悄的搭在了自己的腰後,鋒利的匕首反射出冷冽的光。
正當他準備動手,腳下的地面卻忽然開始劇烈的搖晃,支撐着塔身的柱梁轟然斷裂,整座日塔,迅速坍塌。
“快跑!塔要塌了!”
髒辮女喊了一聲,就和中年女人飛快的跑了,跑走的時候,還不往捎上躺在外面的寸頭男。
跛子也收起了自己的匕首,用力推開康堯,然後就轉身往外面跑去。
“哐當——”沉重的柱梁倒塌在康堯的腳邊,康堯卻沒有急着離開,而是繼續往塔上爬去!
不找到白洛,他是不會輕易離開的。
“喂——”
女鬼看着康堯不要命的往踏上跑,急得團團轉。
好在天色已經黑了,她已經可以現形了,于是趁着康堯沒有注意到她,女鬼猛然伸長了自己的頭發,然後就纏住了康堯的腿,拖着人就往外面跑!
“轟隆——”
就在女鬼把康堯拖出日塔的那一瞬間,日塔徹底坍塌,只留下一片廢墟。
康堯摔倒在地上,久久回不過神來。
“小洛……”
“早跟你說他們死了,你不信,現在塔都沒了,怕是連魂兒都被壓碎了。”
跛子一邊冷笑着嘲諷,一邊卻是不動聲色的靠近康堯。
正常情況下,他未必是康堯的對手。
但是現在康堯心神不定,正是他下手的絕好時機!
跛子再一次摸出了自己腰後的匕首,就要動手。
“咚——”
不遠處,卻突然傳來什麽重物沉悶的砸落在地上的聲音。
衆人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着在那廢墟之上,一塊又一塊巨大的殘垣斷壁不斷的被人從上面推下來。
白洛半個身子趴在廢墟外面,先把昏迷的初中生從廢墟裏扔了出去,然後才不緊不慢的從廢墟裏爬了出來。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然後單手拎着背包,站立在廢墟之上,居高臨下的看着下面怔愣的望着他的衆人,輕輕笑了笑。
“不好意思,沒死成,讓大家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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