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秘密(一)
這話說得有些暧昧,便是華遠本身沒有這個意思,也不能不讓顧涔觀多想。
季茗笙一向對男人與男人之間的事情不敏感,倒也沒覺得有什麽,只僵硬了一會兒便笑笑。
“都說高人有脾氣,如今見着你才是真真見識了。”
華遠沒想到季茗笙會與自己說這樣的玩笑話,但想到也許是方才提出要求被自己直接拒絕,覺得有些尴尬方才說些玩笑話來緩和緩和氣氛,也沒覺得有什麽,只随口應上兩句。
瞧着華遠沒有什麽與他說話的心思,季茗笙也沒多話,只叫人給自己瞧瞧往後該如何調理,便放人回去了。
等華遠走後,季茗笙又遣人去将結果告知皇上。
皇上不是不全然不講道理的人,想來也能理解這些行走江湖的高人有點脾氣。
左右他的不講道理更多是對着自家人,平時朝堂上大臣們與他吵架都沒什麽,兒子駁了他的意思,他眼睛一瞪便要揍人。
季茗笙想着,将話交代下去,便想出門走走。
顧涔觀沒有送華遠出去,也沒離開這裏,只守在季茗笙身旁。見他想要出門,有些不贊同地皺皺眉,上前攔住對方,勸阻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聽說皇上身邊的朱利來了。
朱利是皇上身邊最得臉的太監,從小跟在皇上身邊,幾乎是看着太子和季茗笙長大的。
季茗笙小時候時常跟着皇上這個爺爺,與朱利更是熟悉。見他來了也沒拘謹,挂起笑容請人坐下,又要宮女上茶,随口問了一句是不是皇上有什麽吩咐。
念及東宮的太監剛剛才出去将華遠不願意醫治太子一事報給皇上,便是再快這會子也是在回來的路上,季茗笙覺得該不是這件事,便猜測是應天府那邊出了什麽簍子。
可朱利卻說并非來尋季茗笙,而是來尋顧涔觀。
“找涔觀的?”季茗笙微微一瞪眼,有些不解皇上讓朱利來找顧涔觀做什麽。
“皇上覺着他沒照顧好太孫,又聽了些許風言風語,要罰他呢。”朱利有些為難地看着季茗笙,明顯是怕他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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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茗笙這才想起來皇上似乎是說過要罰顧涔觀的話,但他只當是一時的氣話,倒也沒放在心上,沒想到竟是真的要罰。
究竟是聽了什麽風言風語,竟然轉過頭便要來罰顧涔觀?
季茗笙的不解最終在朱利為難又躲閃的眼神中得到了解答。
是顧涔觀與他同騎那事,還有人說他們睡到一張床上去。
若只是同騎還能說啥季茗笙不會騎馬,可睡到一張床上去這根本就沒辦法解釋。
難道能說是季茗笙不會睡覺嗎?
季茗笙站在原地怔了怔,猶豫着轉頭去看顧涔觀,正好瞧見對方那帶了幾分小委屈的眼神。
這眼神從前并未有過,前世的顧涔觀雖是笑着,但總是笑意不達眼底,更多的時候其實總帶着幾分陰郁,只遇上人的時候挂上世家貴族特有的笑容。
不過,季茗笙不知道的是前世他瞧見的幾分陰郁根本算不得什麽。
在他死後,顧涔觀才是真的瘋魔了。
陰郁狠毒,為了替他報仇無所不用其極。
只是這些季茗笙都不知道,顧涔觀也不打算讓他知道。
“我的好太孫,不是說要幫我求情的嗎?”顧涔觀湊近季茗笙,半開玩笑地在他耳邊說着。
顧涔觀當然不會讓季茗笙真的替自己求情,他一改前世不敢接近心上人的姿态,并不是為了讓皇上提前發現後将他們硬生生分開的。
“我去找皇爺爺。”季茗笙一邊被耳朵上密密麻麻的癢意弄得心煩意亂,一邊盤算着該如何解釋才能讓皇上相信他們只是普普通通伴讀關系。
朱利瞧着二人之間的互動皺起眉,心想着還好皇上沒親自來,否則怕是更要生氣。
顧涔觀也是有分寸的,見季茗笙要直接去見皇上,連忙拉住他搖搖頭,只說皇上定然沒真的那般想,不過是堵住外頭亂七八糟流言,讓大臣們不好對此事多嘴罷了。
皇上先罰了,他們也不好再拿此事大做文章。
想皇上也只是覺得影響不好,并未真的覺得他們之間不對勁。
若真覺得不對勁,那就不是輕飄飄說要罰顧涔觀了,而是直接将顧涔觀打入天牢,再将季茗笙關在東宮裏不許出來。
季茗笙最終沒跟着顧涔觀過去,只在東宮裏等着對方回來。
可等到晚間太子妃招呼他一塊兒吃飯,都沒能等到顧涔觀來見他。
直到太子也回來了,按着胸口喘着氣對太子妃說今日忙得多麽腳不沾地,笑呵呵猜哪道菜是太子妃心血來潮親手做的,又誇了太子妃手藝如何的好。
反正每一句都有太子妃,仿佛這裏根本沒坐着季茗笙這個人。
太子平時回來也會關心幾句季茗笙最近如何了,有沒有惹皇爺爺生氣或是皇爺爺給的活兒幹得怎麽樣。
尤其這一次還是去外邊赈災回來,太子更不可能不問。
一句話不跟他說,想來便是有別的人讓太子不高興了。
季茗笙睫毛微垂,想了一想,也只能想到顧涔觀被抓去罰的事情。
“爹,涔觀他……”
太子放下筷子,臉上笑容淡了淡,審視地看了季茗笙一眼。
氣勢剛起來呢,一旁的太子妃美目一瞪,又狠狠朝太子大腿上擰了一下,罵道:“外頭風言風語欺負你兒子,你也跟着欺負兒子,怎麽着?日子不想過了?”
太子見太子妃生氣,連忙笑呵呵地哄了哄人,又嚴肅起來對季茗笙說:“爹知道外邊都是胡說八道,你與那孩子從小一起長大感情非同尋常,你又是最重感情的人,定然是沒什麽的。但你重感情,卻不知他是什麽想法。孩子,千萬別誤入歧途,你可是太孫。”
雖說氣勢上不如方才,但這話也是敲在了季茗笙心上,讓他仔細想了想這些日子裏顧涔觀的不對之處來。
确實不對勁,與前世太多不同不說,顧涔觀與自己相處的姿态也太過親近。
原本他只當是二人感情好,如今被太子一提點,卻是有些懷疑起來。
莫非顧涔觀真有這個意思?
“你別吓兒子,涔觀那孩子也是個重感情的,哪有那麽多彎彎繞繞,吃飯吃飯!”太子妃又是瞪了太子一眼,嚴令他不許再說這事來惹自己和兒子不高興。
除卻自己親爹,太子最聽太子妃的話,對方都這麽說了,自然也不可能再說這個,立時便聊起了赈災時候的事。
說起赈災不免要說起一次綁架和一次刺殺,一提起來便叫平日裏潑辣的太子妃眼淚直掉,太子想說男孩子皮糙肉厚都被她捶了一下。
但太子也身子不好,太子妃下手也知道輕重沒敢下太重的手,那力道在旁人眼中就跟夫妻調情差不多。
季茗笙原本的那點擔憂也在太子與太子妃的嬉笑怒罵中消散不少。
等他見到顧涔觀,已經是半月之後。
季茗笙剛好将這幾年會發生的一些大事在紙上順了一遍,心中稍微理清思路,便打算将那紙燒去。
做這些事的時候,他說不讓太監宮女進來的,但顧涔觀在東宮自由慣了,進來的時候也沒打招呼,加上心中存了給季茗笙一個驚喜的意思,便悄悄到了季茗笙身後。
季茗笙從小身體不好,自是比不得武人敏銳,等他發現身後動靜,顧涔觀在他身後站了許久。
這時間完全足夠讓顧涔觀看清那紙上寫了什麽,只是看清紙上寫了什麽東西,卻讓顧涔觀一時丢了給對方一個驚喜的念頭,
他還沒給季茗笙驚喜,季茗笙便給了他這樣的驚吓。
重生回來之後他很是慶幸,慶幸如今的季茗笙幹幹淨淨還沒被一些亂七八糟事兒纏上,更沒有死在那一日。
他知道季茗笙從小便怕疼怕苦,所以他不想要季茗笙再承受那般痛苦。
可他的願望還沒如何計劃實施,便發現眼前的季茗笙有可能也是重生回來的。
重生回來,說明季茗笙不再承受那般痛苦的願望就此破滅。
季茗笙瞧見顧涔觀站在身後的時候臉色一白,匆忙便要将手中的紙藏起來。
他不知道顧涔觀看到了多少,但他為了梳理時間,将年份也寫了進去。顧涔觀自小聰明,總不能跟他說這是自己猜測的吧。
顧涔觀不會相信的。
季茗笙剛将手中的紙揉成一團想毀掉,便被顧涔觀從身後抓住了手。
顧涔觀比他大一歲,從不疏于鍛煉不說,骨架也比他大,手這般握住他的手,直接将他的手與手中的紙團都包住了。
而且他們這樣的姿勢,瞧着像是顧涔觀從身後環住他,若是從門口看來,幾乎是二人胸膛貼着背在那耳鬓厮磨。
被人瞧見定然是說不清的。
季茗笙有些崩潰,他一邊要想自己如何向顧涔觀解釋這張紙上的東西,一邊還要擔心有人進來懷疑他們之間的關系。
明明他們之間什麽都沒有,卻沒來由的緊張起來,連季茗笙自己想起來都覺得怪異。
這兩種情緒混合在一起,沖撞得季茗笙要喘不上氣來。
他突然有些想逃避。
但顧涔觀明顯不打算讓他逃避。
只見顧涔觀俯下身,如季茗笙擔心的那般姿勢,與他耳鬓厮磨。
“季茗笙,你那時候……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