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喪父
華遠的話讓季茗笙在意了小一段日子,三天兩頭往太子那邊跑,生怕對方出個什麽事。
可瞧着太子漸漸精神起來,還接手了一些政務去做,拉着季茗笙細細說了許多自己在政事上的感悟,又交代了許多事。
忙碌讓太子看起來更加精神,也讓季茗笙放心不少。
就這樣,父子倆一塊兒忙忙碌碌到了除夕那夜,太子仍舊精神,甚至精神過了頭。
季茗笙坐在除夕夜宴上,被太子叫到身邊去說話,瞧着對方那和善笑容,他心中隐隐有那麽幾分不安。
好幾回他想讓人去找華遠,都被太子找借口打斷。
就這樣,在除夕宴快要散了的時候,太子拍了拍季茗笙的手背,笑着跟他說以後別總惹母親生氣,多去母親那兒坐坐,別讓她一個人。
季茗笙感覺到了什麽,瞪大眼就要反駁說母親怎麽會一個人,随後覺得該先喊太醫來,便要叫小安子去請太醫。
然而,不等小安子轉身跑去,華遠的話便印證在了這夜。
心疾來得猛烈,沒等太醫過來便直接沒了氣息。
皇上站在太子身旁,低着頭看太子妃哭得撕心裂肺,突然感覺頭上白發又多了一些。
季茗笙也站在一旁,聽着太子妃的哭聲,只感覺一股讓他窒息的壓抑。
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知道太子會死在這幾年裏,他也不是沒有在想辦法,可太子還是死了。
季茗笙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深深的無力感,他突然有些害怕自己還是躲不過任秋鴻的暗殺。
也許他這一世還是會死。
他胡思亂想着,他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麽,可他什麽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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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幾乎被無力感壓垮的時候,卻感覺到肩膀被人拍了拍。
季茗笙轉過頭一看,與臉上帶着疲憊,仿佛一夜之間蒼老許多的皇上對上視線,一聲帶着哽咽的“爺爺”脫口而出。
皇上攬住他的肩膀,又重重拍了拍,說:“好孩子,別怕,以後還有爺爺。”
皇上不知道重生這件事,季茗笙也沒打算說,便只是點點頭沒再說話。
之後太子喪儀花了不少時間,季茗笙也花了不少時間去适應當年明明經歷過一次,如今再經歷還是會覺得痛苦的一切。
季茗笙有一個多月沒見到顧涔觀,大抵是因為宮裏忙碌,顧涔觀便是到皇宮內也時常遇見他在忙各種事情。
有着太子這件事,季茗笙倒也沒時間去想顧涔觀如何,只是每回回到東宮瞧見一身素衣、臉色憔悴的太子妃,在為喪父痛苦的同時總想着見見顧涔觀。
沒什麽別的想法,就是難受的時候總想有個人陪在身邊,能給個肩膀靠一靠罷了。
可季茗笙那一個月裏沒去見顧涔觀,更沒叫人去請他來,便是他想來也會被攔下來。
季茗笙想自己緩一緩,不想将自己痛苦憔悴的模樣呈現在顧涔觀面前。
一直到喪儀辦完,季茗笙才見到顧涔觀,遠遠瞧見那一身玄衣冷着臉站在那的人,他先露出一個笑,小跑着過去想說什麽。
卻在尚未站定的時候先被對方一把抱住,力道很大,幾乎要将他揉入骨血,甚至讓他感覺到了些許疼痛。
可季茗笙覺得挺舒服的,能被對方緊緊抱在懷裏,能埋在對方懷裏什麽都不想。
這些日子,雖說還有皇上頂着,可他是皇長孫,太子喪儀上千萬雙眼睛盯着他,要他撐起一切,要他頂住天。
可他明明也才喪父,還在恍惚與悲痛中幾乎站不穩,就得站到前邊來。
“難過的時候可以找我,為什麽不肯見我?”顧涔觀牽着他的手往自己院子裏走,淮安侯府都是自己人,不像皇宮,說是自己人,其實漏的跟篩子一樣。
“不想将這樣的難過分給你。”季茗笙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個笑,最終還是失敗了。
顧涔觀一直在看他,自然瞧見了這一幕,嘆氣之後說:“笑不出來可以不用笑的。”
季茗笙搖搖頭,與他一同坐下來,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看,突然說:“我是不是挺沒用的,明明經歷過一回了,還是會覺得很難過。”
這話聽得顧涔觀都覺得奇怪,眉頭一挑,怪道:“那是你爹,你難過不是很正常嗎?”
說完這話,顧涔觀又伸手牽起季茗笙的手,冒着被對方發現心思的危險親吻着他的指尖,又在手指上落下一個吻。
季茗笙看着對方的動作,只感覺指尖仿佛有電流傳過,甚至從指尖一路蔓延至其他地方,讓他一瞬間整個人都放空了。
他在想,顧涔觀也許會說些什麽,在做完這個之後。
可顧涔觀什麽都沒說,他只是安撫地看了他一眼,又與他說起之後的打算。
二人談到了很晚很晚,季茗笙瞧着宮門已經落鎖,便也沒有急着回去,直接留在了淮安侯府睡,只讓小安子回去知會一聲。
淮安侯夫婦見季茗笙要留宿,連忙就讓人去收拾出一間屋子來給季茗笙,可季茗笙沒肯,只說還有許多話想跟顧涔觀說,打算晚上一塊兒擠一擠。
這太孫跟伴讀擠一擠,到底是有些不妥,淮安侯夫婦聽了猶豫許久,最終還是季茗笙堅持才沒要收拾一間屋子給季茗笙。
不過,也許是前邊那些日子一直神經緊繃,如今到了顧涔觀身邊一下子放松下來,他入睡得十分快,腦袋剛一沾上枕頭便睡着了。
只留下顧涔觀躺在一旁看着他,心裏邊咀嚼着那句有許多話想對顧涔觀說,輕笑一聲,趁着對方陷入熟睡伸手按壓着他的唇珠,笑罵一句:“小騙子。”
隔日一大早季茗笙便回去了,回去的時候正好在東宮大門口瞧見站在那神色憔悴的太子妃,看太子妃眼神略有些空洞,季茗笙心中不免心疼母親,只想着趕緊勸母親進去。
雖說已經開春,但京城還是冷得很,太子一去,太子妃仿佛整個人都垮了,哪裏能在外邊受凍。
季茗笙想着,走上前向太子妃請了個安,剛要說點什麽勸對方進去,便聽見太子妃說:“我還以為你也不回來了。”
這話聽得季茗笙愣了一瞬,忽的就想起當時太子跟他說別讓太子妃一個人,眼眶一紅,連忙承諾自己不會走的。
太子妃聽着他的承諾,轉身往自己屋裏走,嘴裏頭還念叨着:“他也這麽說。”
季茗笙怕太子妃出什麽事兒,連忙跟上,陪了太子妃一整個早上,又将那夜太子囑咐他的話告訴太子妃。
原以為太子妃聽了之後會與方才一般,沒想她一擡眼,死死盯着季茗笙看了好一會,終于将原先壓在心口那口氣吐了出來。
季茗笙眼睛一亮,又不敢多說什麽,生怕說了什麽惹太子妃傷心,只小心翼翼坐在那看着對方。
太子妃瞥了季茗笙一眼,抿着唇好一會,突然罵了一句:“知道囑咐你,不知道好好兒跟我說說話。”
季茗笙就猜太子沒有給太子妃任何猜到自己快不行了的機會,甚至連說些似是而非的話告別都沒有。
太子妃雖然面對太子的時候潑辣驕縱,但她其實很聰明,許多話只要露出個尖尖兒叫她抓住,立馬就能猜出個輪廓來。
太子不肯表現出來也是可以理解,只是瞧着太子妃渾渾噩噩這些日子,季茗笙終究還是有些不忍,卻又不能怪罪自己的父親。
不過太子妃也不是需要季茗笙花許多時間安慰的人,讓她難過一段時間便自己緩過來了。
就這樣過了大半年,華遠一直為他調理身體,姜世傑不再時時與他唱反調,屈子骞中間兩次回京都暗示調回來保護他。
雖說這些人後兩個人怪得不行,但好在還算平靜,沒什麽大事出來擾人清淨。
可就在季茗笙以為日子就這樣平安無事地過去的時候,卻突然發生了一件事。
震驚朝野,讓原本因太孫定下來且沒什麽人反對而安靜下來的朝局動蕩起來。
季茗笙知道任秋鴻在宣明雅與他沒有瓜葛之後還處心積慮接近他,做一些事情惡心他,定然是別有目的。
可他沒想到對方竟然當年被換到了外邊的皇子,他的生母應該是當年生下死胎之後郁郁而終的李才人。
而當年換走李才人這個孩子的人,是生下二皇子的任貴妃,換到了她的母家英國公家,裝成是自己的外甥。
這事兒一見光任貴妃便被拿下,只等着任秋鴻那邊滴血認親确定是皇室血脈,再将人接進宮來好好補償。
至于任貴妃和英國公家,自然是一個賜毒酒,一個滿門抄斬。
偷偷換走皇子是大事,查這件事也查得很快,季茗笙還沒能做點什麽的時候,任秋鴻已經被接進宮來。
不過,季茗笙并沒有很快見到任秋鴻。
查抄英國公府的時候,任秋鴻突然找了借口要跟着去,皇上想着英國公府到底養了任秋鴻這麽多年,想也是有幾分感情,便擺擺手準許他去了。
可任秋鴻去英國公府,可不是為了跟二老敘舊。
英國公夫人原以為沒機會見到這個逆子了,可她沒想到家中被查抄的這日竟然還能見到這個逆子。
她恨恨地看着在自己面前蹲下身的任秋鴻,咬牙切齒地說:“你這個逆子,你明明就是北……”
話都沒說完,她突然瞳孔微縮,聲音戛然而止,整個人重重倒向了地上。
任秋鴻收回手站起身,看着地上英國公夫人的屍體,眉頭挑起時微微一笑。
“哎呀,怎麽自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