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秋秋是宋楚輕尚為王爺時,府邸裏的丫鬟。

這座山峰名為靖龍峰,頗有些世外桃源的意味,聽說還是先帝偷偷贈予宋楚輕的,很多人都不知曉。宋楚輕在京城時的忠仆都被安置這裏,宋楚輕偶爾會來小住。

可是到底什麽時候來,答案都是不清楚。

他們只是奴仆,哪裏知道主子的行程。

總而言之,他們早早接到了鐘元妤會過來的消息,安排妥當的迎接她,更有秋秋貼身伺候。

秋秋領着鐘元妤去廂房的路上,喜滋滋的說:“從前太後還想請先帝賜婚王爺與三小姐,可王爺拒絕了。現在想來,或許是因為後來的奪嫡之亂,王爺不想傷了三小姐吧。”

鐘元妤:“……”萬幸是拒絕了,不然就是另一個故事。

況且與她的庶女身份,頂天是側妃,估計還會被人說高攀。

秋秋還說:“奴婢就說從前秋獵、宴席的時候,王爺看三小姐的眼神就不一般,王爺還不承認呢……這不還是請了三小姐過來。”

鐘元妤發現秋秋的腦洞挺大的,而且好像誤會了什麽,但她實在是沒心情和她扯這些。

她沒辦法這麽簡單的就相信宋楚輕,卻也不能輕舉妄動。已經被帶到這裏來了,她要面對的問題很多:第一能不能逃離這裏,第二逃離之後往哪裏怎麽走,第三要是辛苦逃走了出門就碰到危險一命嗚呼呢?

心塞着,到靖龍峰的幾日,鐘元妤慢慢摸索出了個大概情況。整個山峰地形奇妙,幾棟閣樓都做得很古樸雅致,人不多,但每個人都有武功,包括秋秋都有些三腳貓的功夫。

她可以随意在山峰頂上晃悠,但下山是想都別想,守衛還頗為森嚴。

弱唧唧的鐘元妤完全成了個被軟禁的。

這一日下了雪,整個山峰籠罩在白茫茫中,遠遠的看去景色頗美,就是風有些大,呼呼刮着,像鬼哭狼嚎,完全讓人沒有看景的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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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元妤裹着厚厚的披風,手中捧着湯婆子,腳邊還有火爐烤着,坐在走廊上呆滞的眺望遠方。

秋秋察言觀色:“三小姐,你怎麽好像心情都不大好?”

鐘元妤悶悶道:“秋秋,你要是被人一聲不吭的迷暈帶走,關在完全陌生的地方,你開心得起來嗎?”

“啊。”秋秋瞪着圓圓的眼珠子,難以置信道,“你,你是說……”

“沒錯,我是被你家王爺迷暈帶來的,你沒發現我都不能下山嗎?”

秋秋瞠目結舌,驚呆了半天好像沒辦法把‘強搶民女’和冰清玉潔的王爺聯想到一起。最後她咬牙道:“王爺這麽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

行吧!

正巧此時,半山路上有頂轎子不緊不慢,轎子做工華美,鐘元妤眉心跳了跳,就聽耳邊秋秋興高采烈說:“果然人是不經念的,王爺來了!”

果真是宋楚輕,他下了轎子,穿着月牙白的長袍,裹着厚厚的大氅,被狂風一吹,還是冰清玉潔,谪仙姿态。

看到長廊上悠哉坐在靠椅上的鐘元妤,宋楚輕擡腳過來。

秋秋識趣的退下,整個長廊上就剩下兩個人。

鐘元妤忍着怒氣,揚眉看向宋楚輕:“宋盟主就沒什麽話想對我解釋的嗎?”

宋楚輕看了她半晌,道:“沒有。”

竟然還有這種人?果然可以氣死人。鐘元妤氣悶,冷聲道:“為什麽盟主要将我迷暈帶到這裏?盟主是忘記自己的身份了嗎?”

宋楚輕拉過靠椅坐在她旁邊,才緩聲開口:“從雲禦山莊決定公然站在唐洛那邊,就已經和武林大多數人為敵了。加上有柳和志的煽風點火,雲禦山莊恐會陷于危險。”

鐘元妤又不是傻子:“雲禦山莊百年根基不是輕易能夠撼動的,況且承過雲禦山莊人情的門派比比皆是……便是雲禦山莊陷于危險,他們保我一個無辜之人也是輕松的事。”

所以,找理由能不能找好點的?

聞言,宋楚輕卻是輕輕笑了,聲音清越。他說:“嗯……我就是不想讓你去雲禦山莊。”

“……為什麽?”

他沒有回答,而是說:“我不會對你做什麽,你安心待在這裏就是了。”

鐘元妤将椅子轉了個方向,定定看着他:“是你陷害唐洛的嗎?”

宋楚輕看着她,神情意味難明,瞳孔幽深,被這樣看着,鐘元妤心都要提起來了,好擔心宋楚輕突然露出一個驚悚恐怖的笑容。

結果宋楚輕無語道:“你在想什麽……在你眼裏,我是那樣的人?”

是啊。

宋楚輕忽而想到什麽,輕笑:“也是,我記得你說過我是衣冠禽|獸。”

鐘元妤:“……”究竟是哪次說的時候,被偷聽到了,真是太不小心。

宋楚輕看着鐘元妤表情郁悶的小臉,雪光打在她白皙的臉上,五官頗為嬌豔,神情卻是溫軟的,兩種不同的味道,相融在一起,卻有勾人的美味。

他的眸光深了深,站起身冷淡道:“不是我。”

鐘元妤也跟着站了起來:“能送我離開嗎?”

“我費盡心思将你帶過來,你覺得我能讓你離開嗎?”

“為什麽要費盡心思将我帶到這裏?”鐘元妤不解地問,“溫路呢,雲池麟和雲婧绮難道不會問我的下落嗎?你到底要做什麽?”

要做什麽?

宋楚輕背對着她,只是說:“還是讓溫路逃了,青珑劍沒帶走,雲池麟和雲婧绮都無事。我已經告訴他們,你很安全。”

他說罷就要走,但鐘元妤步步緊逼,堅持想要解了心中的不解:“前面那個問題呢?”

宋楚輕依舊沒回頭,停頓了半晌,沉沉道:“你爹之前說要讓你進安王府,現在我同意了。”

“???”

鐘元妤很想把心中奔騰而出的一千萬只羊駝都砸在他那張性冷淡的臉上。她氣得差點蹦起來:“你說什麽?我爹是幾百年前和你說過的這話,況且你拒絕了吧!我早就被嫁給趙絕,又被唐洛劫親走了,你也早就不是安王爺了!”

宋楚輕卻是笑了,幽深的眸子中湖光潋滟:“元妤,你終于不再裝作不認得我了。”

“……”作孽啊。

鐘元妤算是看出宋楚輕是鐵了心思要将她軟禁在這裏。但她怎麽能乖乖就這麽待着呢,她完全不知道外面究竟是什麽情況,而且,她還得去見唐洛呢。

一想到唐洛,她的心中就一陣悵然。

夜很涼,雪花飄落着,鐘元妤抱着湯婆子從屋內走出,倚欄而立,伸出手接過如柳絮紛紛揚揚的雪,雪落在掌心內,很快融成了水,刺骨冰涼。

“能不能讓我走。”

她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沒有回頭,但知道是誰。

宋楚輕拾階而上,擡眸就看到燈籠發出的微弱燭光下,鐘元妤精致的側顏。

他的心一寸寸落下:“想去找唐洛?”

“對。”鐘元妤也很幹脆,“你可是武林盟主,軟禁我這樣的事,不該是你做得出來的。”

宋楚輕道:“我記得,你和唐洛第一次到天都閣時,你并不想待在他身邊。”

鐘元妤淡淡道:“我也記得,當時你還想讓我當細作,壓根不會做軟禁我的事。”

舊事重提,鐘元妤只覺得有些感慨,宋楚輕卻是湧起陣陣苦澀,恍惚的想,好像一直都在錯過。

“如果我幫了唐洛,找出操縱這一切的幕後人,處置了柳和志。”宋楚輕凝着她的側顏,一字一頓問她,“你能不能不回唐洛身邊了?”

鐘元妤轉過頭看他,表情驚訝,但是毫不猶豫說:“不能。”

哪裏是說賣身就能賣身的,她相信唐洛能解決這些困難……大不了便一起死,總之不會想去背叛唐洛。

宋楚輕緊盯着她,堅持不懈:“如果沒有我的幫忙,唐洛一定無法挺過這次的難關。”

鐘元妤看着他,陰沉的、困惑的、壓抑的心一剎那豁然開朗,她像是明白了什麽,緊緊抓住自己的猜測:“陷害唐洛的、操縱這一切的,是朝廷的人,或者說,是皇族的人是不是?”

宋楚輕:“……”

他還真沒想過,就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就讓鐘元妤抓住了重點。什麽困難沒有宋楚輕幫忙,唐洛一定無法挺過?什麽困難,在江湖上地位穩固的雲禦山莊将可能會陷于重重危險?

朝廷。

難以對抗的朝廷。

鐘元妤緊緊盯着他:“你知道些什麽?”

看她有些焦急,宋楚輕反而放松了,神情淡定的微微一笑:“你想知道嗎?”

鐘元妤氣得甩手,怒道:“不說就不說,我才不求你,我也不賣身!”

“這麽固執啊。”宋楚輕粲然一笑,往她的方向走近了去,鐘元妤像是意識到他要做什麽,慌忙要縮回屋內,但宋楚輕的速度更快,已然欺身而上,兩只手抓住木欄,将她圈住。

鐘元妤緊緊靠着木欄,想要離他遠一些。

風夾着雪飄來,凍得鐘元妤手腳冰涼。

她強行冷靜道:“我們,要不進屋說吧,外面怪冷的,再讓秋秋過來燒壺熱茶?”

宋楚輕低眸看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許久都沒說話。鐘元妤都要尴尬成冰了,他緩緩松開手,見狀,鐘元妤忙不疊的退到一旁,再看向宋楚輕時,眼裏已經有了警惕。

宋楚輕覺得好笑:“我要是想對你做什麽,你也無可奈何,況且,我是衣冠禽|獸,做什麽不都很正常。”

果然,自己說的衣冠禽|獸,自己受着。

現在鐘元妤是不敢激怒宋楚輕的,只得虛與委蛇:“我那時是不了解盟主,實在是冤枉了盟主,我後來就發現了,盟主是正人君子。”

宋楚輕眉眼帶着笑意:“是嗎?元妤,你這麽誇我,我好像更喜歡你了。”

“……”對方不想和你說話,并對你丢了一只羊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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