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雖然鐘元妤覺得宋楚輕這人頗為陰險,但好歹還是沒有再逗她,只告訴她,事情還未水落石出,但始作俑者來自皇室的可能性确實極大。
至于鐘元妤再三提出的想要離開這裏,得到的答案都是不可能。
氣得她中午多吃了兩碗飯。
秋秋怕她無聊,拿了毽子出來想和她踢,結果最後變成秋秋自己一個人踢,鐘元妤在旁邊默默看着。見狀秋秋苦口婆心:“三小姐,你總是這樣悶悶不樂的,對身子不好。”
“能讓我開心的目前只有一件事。”
秋秋才不進圈套,立即把嘴閉得緊緊的。
鐘元妤郁悶的扭過頭,突然發現半山路上有異樣情況發生。隔得遠她不知道那裏頭是發生了什麽事,拿手臂碰了碰旁邊的秋秋,說:“秋秋,你瞧那邊是怎麽了?”
秋秋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眼睛慢慢睜大,丢下一句‘奴婢下去一趟’便小跑遠了。隔了一會兒後,宋楚輕領着一群人從屋內走出。
半山路上是一頂深藍色的華美轎子,轎簾落得緊緊的,不知道裏頭到底是什麽樣的人物,但宋楚輕這邊的人卻跪了下去,最終,他們像是聽到了什麽樣的話語,垂着頭默默讓開,轎子慢悠悠前進。
緊接着,宋楚輕一襲白衣,姿态翩然的出現……他行了個禮。
這無聲的一幕,遠遠看着的鐘元妤眉心一跳,答案呼之欲出。
沉沉夜幕降臨,寒風呼嘯而過,茂密的樹林随之往下傾倒一片,發出沙沙的聲音,似鬼哭狼嚎。這樣的天氣,直叫人不願出門,只想窩在被窩中安然入眠。
昀淩殿上下卻都沒有這樣的閑情,他們已經多日不能好好入睡,滿臉寫着疲憊。縱然這般,他們也沒有一絲埋怨,反而看着燈火通明的殿主屋內,心中惴着擔憂。
唐洛正在看信。除了風呼呼拍打着窗戶的聲音,屋子裏再無半點聲音,燭火偶爾微微搖曳兩下,甩出漂亮的尾巴。
這封信是雲鐵寫來的,将這些年來他所發現的蛛絲馬跡都注明得清清楚楚。關于太離教的奇怪之處,他爹唐正陽的奇怪之處……或許,唐正陽的死和太離教有關。
雲鐵提到的東西都很有用,聯合着他自己尋到的線索,一個可能性在心頭緩緩的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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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良久,最後翻了翻信件,發現沒有想要看到的人寫來的。
他凝着搖曳的燭火,慢慢擰起眉頭。
雲禦山莊內一片雞飛狗跳。
雲鐵抓着茶盞拍在桌子上,拍得‘咚咚咚’,最後茶盞裂成兩半,他又抓起另一個來拍。誰都知道雲莊主心情特別不好,個個噤若寒蟬。
“你們,你們怎麽能把人搞丢了呢?”他氣得胡子都要翹起來了,瞪着眼,眼裏冒着火。
雲池麟和雲婧绮臉色發白。原本以為宋楚輕出現了,元妤怎麽樣都是安全的,便放寬了心去追溫路,結果之後……
他們還記得宋楚輕那日淡淡的樣子,說:“鐘元妤在我那兒,沒有性命之虞。”
不是,這是幾個意思啊?誰要在你那兒啊?你問過人家答應了嗎!用腳指頭想都知道鐘元妤肯定不會答應去什麽宋楚輕那裏。估計是宋楚輕直接不由分說劫走的。
雲池麟和雲婧绮瞠目結舌後自然不肯,但宋楚輕留下幾個天都閣弟子對付,自己翩然離開了……
至今想起來,雲池麟都後悔不已,雲婧绮差點拿手指頭戳死他。
誰能想到,看着冰清玉潔,矜傲清冷的武林盟主,竟然還會做這種事!
雲鐵道:“唐洛一看元妤沒有給他寫信,便已經察覺到我們将她弄丢了……”
雲池麟和雲婧绮一溜煙跑出去,聲音遠遠的傳來:“我們這就去找回來!”
鐘元妤都沒有想過自己的膽子這麽大,偷聽這種事都敢做出來了。
因為宋楚輕的不避諱,她在峰頂上行動自由,所以這段時間她早就逛遍了靖龍峰峰頂,熟門熟路的抄了條小路往主閣樓走去。
結果快到的時候,秋秋從旁邊竄了出來。
吓得鐘元妤差點兒跳起來,然後垂頭喪氣的就要往回走。
沒料到秋秋拉住她的手腕,嘆了口氣道:“王爺早知道三小姐是要來偷聽的,這要是被發現可就糟糕了。到這邊來吧。”
于是秋秋拉着鐘元妤拐進一個密道內。狹小的密道內布置簡單,只一個小書架一張軟塌,秋秋小心翼翼的挪開一個小瓷瓶,一縷光線溜了出來,主閣樓屋內的聲音便跟着傳進。
秋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鐘元妤了然的點頭,乖乖坐在軟塌內,聽着屋內的動靜。
主閣樓內,炭火燒得嗞嗞的響,暖融融充斥着整個屋子,奴仆們垂着頭,半點聲響都不發出的奉茶,又靜悄悄的退出去,門合上也沒有一點聲息。
“好久不見啊。”少年清朗的聲音含着絲笑意驟然響起,最後兩個字尾音纏綿,“哥哥。”
宋楚輕紋絲不動的站立,聽到‘哥哥’二字時擡起了眼眸,清冷的眸子裏幽深難以見底,半晌,他輕飄飄道:“臣擔不起,陛下折煞臣了。”
陛下。
密道內的鐘元妤頭重腳輕,指尖冰涼徹骨。
是當今聖上明樂容啊。
屋內的明樂容穩穩坐在狐皮墊着的靠椅上,他輕輕一笑,端起茶盞撥弄了兩下,清淡的茶香随之飄散,見此他‘唔’了聲,意味難明道:“竟然還是頂好的‘上雪湖翠’,父皇可什麽都願意給你……連這隐于世外的靖龍峰都贈予你了。今日朕來你是不是很意外?其實朕早就發現此處了,還在離這裏不遠的地方選了處最好的山峰,建築的閣樓與你這裏很是相似。但今日來看,才發現,再怎麽仿照,都不如你的……”
最後一句話,他像是反複咀嚼了很多次,帶着些許冷冰冰。
宋楚輕恭謹道:“這天下都是陛下的,自然包括靖龍峰。”
他垂首站立,看不大清裏頭的神情。
明樂容哈哈笑了兩聲,像是極為開心,但俊秀的臉龐上卻幾不可見的劃過絲乖戾。他放下茶盞,淡淡道:“這是父皇給你的,朕再想要都不會要。不提這個了,先來說說哥哥你,假死的事兒吧。”
宋楚輕擡起頭來,表情恭謹,聲音恭敬,完全挑不出一絲錯處來。他先是告罪,然後說出自己的苦衷,表達了自己只想做安穩平民,然後願意承受責罰。
但他越是這樣平和恭謹,明樂容的心底深處,就越有火氣與恨意。
看着這張與自己有五分相似的臉,他心尖狂顫了幾下,像是被撕扯到了多年前的痛苦。邪氣從眼尾慢慢擴散,明樂容似笑非笑道:“哥哥這是欺君之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朕就是再想包庇哥哥,都是做不到的。”
“臣明白。”
明樂容見着他依舊淡淡的樣子,覺得一點意思都沒有,百無聊賴的托腮,指尖輕輕在桌案上敲擊:“哥哥好本事,父皇在世時,就最得父皇寵愛,立了不少大功,便是假死成平民了,都能在短短時間內,一躍成為武林盟主。”
明樂容既然能找上門來,那麽關于他這些年的事情,必然都是聽過的。
宋楚輕對此并不意外,平靜道:“不過是個空殼罷了,承蒙武林中人的信任。說起來,陛下應該知道不少江湖中事吧?”
“嗯?”
“不知道,陛下可知近來江湖中出現的動蕩?”
宋楚輕問得幹脆利落,反倒讓明樂容愣了愣,他嗤笑了聲,淡淡道:“哥哥問的是什麽事呢?”
宋楚輕定定看着他,靜靜道:“武林中有一人,名為溫路,因為犯了錯誤被關押,前段時間卻逃脫出去。等再歸來時,修得一身邪道功法,而此邪道功夫,臣記得名為‘寒鴉書’,是年悅帝的藏品,就放置在宮中。”
像是沒有料到宋楚輕知道的事情不少,明樂容又是一怔,接着大笑起來,那張和宋楚輕有五分相似的俊秀容顏上,帶着張狂與乖戾。
他抹了抹眼睛,含笑說:“唉,朕倒真的沒想到你竟然知道‘寒鴉書’,竟然因為這個被你發現了。不過朕來的也是時候吧?正好我們兄弟二人,可以大大方方的聊。不錯,溫路是朕派人救的。”
此話一出,密道內的鐘元妤縱然已經猜測到,卻還是覺得頭皮發麻。她很不理解,皇帝到底想要幹嘛?而且這個皇帝……似乎是個變态。
懷着這個大逆不道的想法,鐘元妤平複了心緒,繼續豎着耳朵聽。
果然,宋楚輕也問到了相同的問題:“臣還想問,聞白公子也是陛下派人殺的,是不是?近來的動亂大多都是陛下一手造成的,是嗎?陛下……為何要針對昀淩殿唐洛?”
明樂容一手托着腮,笑盈盈看他:“看來哥哥知道的事情雖然不少,更重要的卻沒有抓住。不過就算如此,哥哥知道的也未免太多了。”
此話一出,密道內的鐘元妤不由覺得有股寒氣從腳底板上升到了頭蓋骨。
自古以來,秘密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屋內的氣氛陡然一松,明樂容哈哈笑道:“不錯,朕在針對昀淩殿唐洛。那些殺人的事兒都是朕強加給昀淩殿的,流暮宮柳和志也是因為朕的人,才知道了唐洛身世。故事還在繼續,動亂只會更大不會更小……怎麽,武林盟主覺得很有壓力是嗎?”
宋楚輕再問了一遍:“陛下為何要這麽做?”
明樂容看着他,表情陡然狠厲,原本暖融融的屋內像是在一瞬結出了一層層的冰霜。他将桌案上的‘上雪湖翠’拂落摔碎在地,惱怒道:“你有什麽資格來質問朕?安王?”
作者有話要說:
記得好早之前就有小天使猜是皇室的人……ヽ( ̄ω ̄( ̄ω ̄〃)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