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回（一）

“號外，號外！城北戰亂，前線危急，溪峥兩軍內亂糾紛，北洋軍閥相互殘殺！”

“曚陵城岌岌可危，龍潭城已被溪軍拿下！”

“少帥屢屢立功，當真是将門虎子！峥系賣國靠上日本人，溪軍此戰必要全力！”

光陰如白駒過隙，近兩年的光景就那樣流逝而去。到了晚冬時節，臘月初九，城內總會見到有些人手裏提着大包小件，賣月份牌、賣幹果和紅紙對聯的，氣氛熱鬧。

可這樣祥和的氣氛估計也維持不了多久時日了，雖說大家都有一種禍不臨頭、事不關己的悠然态度，但是近來城裏的行人俨然變得稀少，店面也是挂着“打烊”牌子的居多。好多有錢的主顧都在托關系訂車票，越早離開曚陵，就越能早點跳出戰事。

中原戰火燎原，聽說現在已經是從安州到打到了龍潭，下一站，就是曚陵了。

國難當頭，戰火四起。

就在除夕年的前半個月，曚陵城內率先打進了和日本人勾結的峥軍軍隊，曚陵曚軍與之抗敵，千百計數的學生在中心地帶游行，《號外》上整日都在更新戰時消息。

與城外霍亂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城內租界裏的安然太平。百香樓君子蘭號的廂房裏裏，圍坐在桌旁三人打扮各異，其中兩名是富商模樣，另外一位是年輕公子、翩翩少爺，一身黛藍色西裝，雖樣貌清秀，卻也不會弱不禁風，倒要歸于儒雅一類。

桌上一人撚動着手中的大串佛珠，陰陽怪氣一句，“這戰事多如牛毛，關卡重重，不管走個什麽東西都要查了又查。他勞什子的戰亂，還不如把貨去賣給那些洋人，也不至于被罵成是通日的賣國賊。”

“日本人和洋鬼子，哪個是中國人？一樣的道理，且都要被世人謾罵。”瘦臉的那人嗤笑，不由長嘆，“要我說啊，現在這世道，都快要成了萬大帥的勢力了。賣日賣洋都不如直接賣去溪軍。自《新約法》公布，國務院改為政事堂，大總統特派長子來勸那萬秦天的駕，要他去滄平出任國務卿呢。想來也是挂個虛名，再分他些領地，徒增頭銜和俸祿罷了。”

長衫那人啧啧嘴，“如此一來，遺老陣容，自不免減色啊。”可轉念一想，他眼裏登時亮光，“要是能有人穿針引線，和萬家做起買賣交易，可就不愁貨會壓箱了。”

于是乎，兩雙眼睛便都直勾勾地看向了那位黛色西裝的年輕少爺。

“怎麽都這樣看着我？我臉上有奇怪的東西麽？”林熙池不由笑道。

長衫孟建秋趕忙陪起笑，“看林公子說的，這普天之下誰人不曉萬家勢力？而林公子又和萬家是親戚，聽人說起，那萬少帥可是林公子的親妹夫。”

“哦，我妹妹确是嫁去了萬家。”林熙池笑的風輕雲淡，講得也漫不經心，“可萬少帥常年征戰四方，想來回家一次也極為難得。不過二位之意我懂得，實不相瞞，我倒也考慮到貨物問題，想寫封信給我妹妹，讓她探探少帥口風，也好讓我們今後的買賣流通起來更為便利。”

一聽此話，孟戴二人便笑吟吟地對林熙池獻起了殷勤，又是倒酒又是夾菜。可林熙池并不以為然，他是可以寫信發電，但卻不情願。只是近來買賣冷清，陵州家中的父親也在為此煩心，他總得想些對策。雖說他表面平易近人，內心的性情卻驕狂的厲害，與萬家那位少帥，總是很難合得來。

而這一年多之久，萬少隐的名聲倒是漸漸響徹了大江南北。人人都道他出身将門，年紀輕輕叱咤風雲，一次龍潭的溪峥之戰令他成名。近來随父披荊斬棘，受得內閣頒發軍銜，現已為上将。

想他是名利雙收增增日上，怎奈從前生惹是非毀人前程，怕是現在，已經早就忘記了陵州曾有位林家素女了吧。林熙池思及此，總會對萬少隐感到憎惡。不禁念着，忘了才好，這樣大家就都會清淨。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急迫的女性聲音，大概是同外面守着的人發生了争執。林熙池越發覺得那聲音耳熟，同孟戴二人示意了下，便迅速站起身走出去，果然見是白屏薇站在廊內。

“出什麽事了？”林熙池看她神色焦急且慌張，心裏也不安起來，“是不是初意有了麻煩？”

白屏薇無可奈何地苦着臉，“她昨天起就病了，可是外郊那邊又有傷兵送了過去，她非要和一群熱血青年去幫忙。我真怕她會感染了什麽，反倒加重自己的病情。但她不聽我的，我只好來找你了。林大哥，你快去把她接回來吧，她只聽你的話。”

林熙池一蹙眉，立刻點點頭，随着白屏薇便走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