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夫君,他們欺負我

回頭一看,身後不遠處果然站着一個人。

那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少年。少年生的劍眉鳳眼,峭鼻薄唇,五官宛如刀削,臉色蒼白盛雪,在月光下泛着冷釉般的色澤。

他內裏穿着件石青色蟒袍,外面卻披着一件玄色金雲紋肩披風,立領上的三只色澤黃潤的金絲盤口整整齊齊地扣着,将下颌之下,裹得嚴嚴密密的。

看起來禁欲又神秘。

少年靜靜地立在光影下,黑眸無波無瀾地看着他們,明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可無端端地就讓人想起了——

讨命的閻羅,還是異常俊美的那種。

蘇金枝愕然,來者竟是李成未。只是他怎麽來了?他不是從不參加任何宴席的嗎?

不過眼下可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因為她好不容見到李成未一次,自然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蘇金枝悄悄轉動手腕,将銀針對着腰側紮下去。下一秒,她的眼眶迅速紅了,晶瑩的水汽登時盈滿了雙眸,顯得十分委屈又柔弱。

只見她朱唇一撇,身形一轉,飛快地跑到李成未身邊,伸手自然而然地拉住李成未的手腕,同時用團扇指着殷廷燦他們,泫然欲泣道:“夫君,他們欺負我。”

殷廷燦,李公子,楊公子:“……”方才明明像雪蓮一樣清冷不屈的女子,怎麽轉眼間就變成了弱不勝衣的小白蓮了?

李成未緩緩垂下眼簾,看着蘇金枝狀似無意扣在他腕間的柔荑,劍眉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繼而轉眸,淡淡地盯着蘇金枝,眼裏似有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

蘇金枝歪了歪頭,紅着一雙兔子似的眼睛,沖着李成未甜甜一笑,指腹卻迅速無誤地摁在李成未手腕上的寸關尺脈上。

肌膚相觸時,盡管蘇金枝早有心理準備,可她還是被李成未冰塊似的體溫給震了一下。

李成未也覺察到了她的手用了力,他似是十分厭惡她的接觸,眸色明顯地沉了下來,周身散發出一種“生人勿近”的冷漠氣場。

蘇金枝感覺有一道銳利的目光正在靜靜地審視着自己,心裏不由得一緊,指腹微微松開,暗忖:難道是李成未發現她真正的意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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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委屈地松開手,咬着嘴唇,白着小臉,垂首立在一旁,乖乖地等待着李成未發落。

那模樣看起來,要多‘我見猶憐’就有多‘我見猶憐’。

片刻後,李成未什麽話也沒說,而是提步朝着殷廷燦他們走了去。

三人立即不約而同地向後跳了一步。

殷廷燦目光閃爍地往李成未身後瞅了瞅,好像在找什麽人,一邊心虛地解釋:“誤會,都是誤會,我什麽也沒做,就是,就是喝多了些,想……想來同世子妃打個招呼而已。”他生怕李成未不信他,反手拉住身後的楊李二人,“不信,不信你問他們。”

楊李二人立即點頭如搗蒜:“是是是,我們就是想來同世子妃打個招呼,別無他……”

話未說完,三人竟見李成未目不斜視地擦着他們的肩……毫不停留地——走過去了。

殷廷燦,楊公子,李公子:“……”

蘇金枝:“……”

翠香急地忙扯了扯蘇金枝的袖子,示意她追上去。

蘇金枝苦笑着沖翠香搖了搖頭。

她早知道,李成未是不會幫她的。

不過于她而言根本無所謂,因為她方才已經有了更重要的收獲——

“雪魄”就要恢複了。

看着李成未的背影消失在曲廊中,殷廷燦終于反應過來,仰頭得意地大笑起來。

“哈哈,原來你這個世子妃在李成未心裏根本無足輕重啊……我明白了,都說李成未的心上人是你的妹妹蘇玉芝,所以不待見你,看來傳言是真的了。”

見李成未根本不管蘇金枝的死活,殷廷燦越發膽大起來,他再度朝蘇金枝走近,直接逼地蘇金枝退到了柱子旁。

“你要幹什麽?”翠香慌忙攔在蘇金枝面前道,卻被殷廷燦一把揪着推開了。

“美人兒,既然他李成未對你如此無情,你又何必吊死在他身上?反正他也活不長了,不如你早早兒地跟着小爺,小爺我一定會好好疼你的……”說着,殷廷燦就要摟她的腰肢。

蘇金枝悄然翻手,将針尖對準了殷廷燦的下腹氣沖穴,比起廢掉殷廷燦的一只手,她現在更想讓此人從此不舉。

“世子妃。”

就在這時,一道平直的聲音突然在殷廷燦身後響起,打斷了他的調戲。

殷廷燦轉身剛要發火,見是宮裏一個品級不低的管事女官,這才斂了怒色。

“你是……”

女官也不理殷廷燦,直接看着蘇金枝面無表情道:“太後有請。”

殷廷燦立即閉了嘴。

若說宮裏他最怕的人是誰?

那人一定是太後。

蘇金枝收了針,笑着向那名宮女欠身福了福,“那就有勞姑姑帶路了。”

到嘴的鴨子給飛了。

殷廷燦只能恨恨地目送着蘇金枝主仆跟着那名女官走遠。

楊公子松了口氣,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勸道:“殷小爺,人都已經走了,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娘娘該派人來尋了。”

“你們瞧着,這個女人遲早會是小爺的囊中之……”

殷廷燦狠話放到一半,忽見眼前黑影一閃,緊接着一道巨大的鉗力勒住他的脖頸,猛地向後面一推。

嘭!

他聽見自己的後腦勺重重地砸在柱子上的聲音。

就在腦殼劇痛傳來的瞬間,呼吸被截斷了。殷廷燦本能地去拽捏着他脖子的手,奈何對方力氣太大,壓制地他根本動彈不得,反而将他擰小雞似的,重重丢在一旁的扶凳上死死摁住。

殷廷燦痛地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待他努力睜開眼後,看見的則是繡着金色雲紋的玄色披風,和一張高高在上的睥睨之臉。

李——成——未——

李成未就站三步開外,冷冷地俯視着他,而那個讓他膽寒的影子護衛常留,正單手捏着他的脖子往死了掐。

殷廷燦覺得自己的臉在發麻,兩顆眼珠子脹痛地幾乎要突出眼眶,求生的本能讓他拼命地蹬腿嘶喊:“李……成……未……你……你……敢……殺……我……姐不會……放……過……你的……”

李成未卻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只一瞬間,殷廷燦就絕望到心膽欲裂:李成未是真的想殺他。

他的雙眼開始冒金星,意識逐漸模糊,就在這時,脖子上的力道驟然松開了。

“咳咳……”

空氣陡然灌進氣管,殷廷燦抱着脖子咳地天昏地暗。

片刻後,李成未那陰冷如毒蛇般的聲音砸了下來:“灌!”

下一秒,殷廷燦還沒來得及從窒息的驚恐中反應過來,就覺得自己的下颌被一只鐵鉗般的手野蠻捏開,一泓水流狀的東西兜頭兜臉地潑了下來。

那些水流灌地他鼻腔和眼裏都是,但大部分都灌進他的喉嚨,火辣辣地一直燒到肺腑,他這才反應過來,那東西竟然是烈酒。

“咳咳……”

殷廷燦拼了命地推開常留,向前跪在地上,捂着青筋畢露的脖子咳地喉嚨都快撕破了。

而楊李二人早已被常留的出手吓呆住了,面色煞白地跌坐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半晌後,殷廷燦終于找回了自己的嗓子,他紅着眼睛瞪着李成未,嘶啞大吼:“李成未,你他娘的幹什麽?”

李成未睨着他,淡哂道:“不幹什麽,本世子就是瞧着你喝的不夠飽,特來贈美酒。”

殷廷燦稍稍緩過勁兒來,他反手撐着扶凳起身,死死地瞪着李成未喊:“李成未你個瘋子!你,你就是在報複我。”

聞言,李成未細長的眼梢輕輕一挑,皮笑肉不笑道:“你說的對,我就是在報複你。”

“你又不在乎那個女人,替她出個什麽頭?”

殷廷燦再笨此刻也反應過來了,李成未這是在為蘇金枝出氣,可李成未方才明明對那個女人表現地棄之如敝屐。

李成未擡起手,慢慢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一字一句緩緩沉聲道:“我李成未的東西,哪怕只是一條狗,又豈是你們能肖想的?”

殷廷燦氣息一滞,一股後怕的寒意悄然爬上他的背脊,忍不住打了個冷噤。

他心裏開始後悔,不該仗着酒膽去招惹蘇金枝的。

這時,常留忽然轉過身走了兩步,彎腰從地上擰了兩樣東西,然後殺氣騰騰地朝着他們又走了回來。

三人定睛一看,看清了常留手上擰着的是兩個大酒壇子,而常留身後的地上,不知何時竟然放了七八個同樣的大酒壇子。

三人面面相觑,眼裏俱是驚恐。

與其說他們懼怕李成未,倒不如說他們懼怕的是李成未身邊這個——神秘莫測的高手護衛,常留。

常留本身其實不可怕,可怕的是常留這樣的高手,向來只聽命李成未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瘋子。

殷廷燦戒備地盯着常留,顫着嗓子問李成未:“李李成未,你到底想幹什麽?”

李成未薄唇輕彎,面上笑的十分溫柔,語氣卻冷地讓人膽寒:“這些……都是上好的宮廷玉釀,我特意偷了來,贈予你們好好享用的,你們看……是讓我的人親自灌,還是你們自己來?”

“……”

半個時辰後,曲廊的地上,躺着三個爛醉如泥的人。

“主子,他們怎麽辦?”

李成未垂着眼簾,俯視着殷廷燦的眼神就像在看爛魚一般,牛頭不對馬嘴地來一句:“你說……她來到我身邊這麽久,到底有何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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