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這是急着想去找閻王爺報道……
李成未皺眉想了一會兒,似乎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想要蘇金枝做什麽。他有些不自然地瞄了眼蘇金枝,“我還未想好,等我想到了再說。”
以蘇金枝目前對李成未的了解,若是得知她處心積慮地想要他身上的“雪魄”,李成未估計是寧願玉石俱焚也不會給她的。
可讓蘇金枝沒想到的是,李成未如今竟然願意将“雪魄”主動給她。簡直沒有什麽比這個更讓蘇金枝高興的事兒了。
只要李成未答應把“雪魄”給她,哪怕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也在所不辭,于是她豪爽地拍了拍胸脯道:“那你想好了就告訴我,我一定滿足你所有的要求。”
李成未定定地看着蘇金枝,眼裏的情緒有些複雜。眼前的少女耀眼的就像朵灼灼盛開的薔薇,渾身都散發着野性的張揚,卻又有着芙蓉一般的風流和牡丹一樣的的溫雅。
真真兒是個神奇的女子。也難怪皇祖母會選擇她來接近自己。
更重要的是——
她竟然喜歡他。所以她才會心甘情願地嫁給他,對他的冷漠也毫無怨言,還把他的安危看地比什麽都重要……
他的目光下滑,落在蘇金枝的斷指上,只見她那纖巧的小指果然只剩下了半截。若是換做一般女子,只怕早就想盡辦法的将殘手藏了起來,可蘇金枝卻大大方方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并不以為殘。
李成未心裏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他抿了抿唇,半晌後,道:“你可別忘了你今天說過的話。”
蘇金枝還生怕他反悔,忙信誓旦旦地舉起手保證:“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忘記。”
不知是她的樣子有些好笑,還是李成未心情真的很好,李成未竟然對着她展眉笑了。
這還是蘇金枝第一次看見李成未的笑容,蘇金枝一時看愣住了。李成未笑起來的樣子真的很好看,可以說是春雪消融,百花齊放。這樣的笑容下,蘇金枝頓覺如沐春風,全身都跟着放松了下來。
餘光無意間瞥見地上還昏迷着的侍女,蘇金枝突然想起來,此人正是方才在園子裏端茶的那位侍女,應該是七夫人身邊的丫頭。
只是為什麽她們主仆二人一個會昏迷在地,一個會落進水裏?
蘇金枝悄悄地觑了李成未一眼,心裏實在費解,如果李成未要殺人滅口,為何不将二人都推進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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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未明顯覺察到她刺探的目光,笑容漸漸凝住,“你在懷疑什麽?”
蘇金枝心一虛,讪讪地撤回目光。
不過既然李成未都發現了,她也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想了想,還是小心地問了出來:“你為什麽要推七夫人下水?”
李成未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地浮起一層陰鸷的戾氣,“你哪只眼睛看見是我推的?”
“可這裏除了你……”
就在這時,大黃從拐角處悄無聲息地爬了過來,它似乎很忌憚自己,爬到一半頓了頓。
然後繞了大半圈爬到李成未身後躲了起來,似是不放心似的,又冒出腦袋瞧了自己一眼,确定自己不會沖過去拔它的舌頭,才乖乖地挨着李成未盤着身子趴睡在那裏。
蘇金枝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侍女,又看了一眼碩大無比大黃,仿佛瞬間明白了什麽——
難不成……這主仆二人是被大黃給吓的?
正想着,李成未忽然冷哂了一聲:“你說得對,就是我推的,你想怎樣?”
李成未這語氣一聽就是在賭氣,不過蘇金枝反而确定了,七夫人主仆應該就是無意間闖進水榭裏來,然後當場撞上了大黃,一個當場被吓昏迷,一個則直接吓地撞在欄杆上翻身落進了水裏。
大黃畢竟是蛇類,最是懼熱,這水榭便是大黃經常避暑的地方,李成未自然也會經常出現在此處。看來是她誤會李成未了。蘇金枝不由得讷讷:“我也,沒想怎樣,我就是,好奇而已……”
“好奇?”李成未譏嘲地挑起眉梢,一邊慢慢朝她逼近,一邊緩緩道:“蘇金枝,可別怪我沒警告你,在我們李家,好奇……是會害死人的。”
這樣的李成未實在讓她汗毛直立,蘇金枝咽了咽口水,她保證,以後再也不對李成未的事情感到好奇了。
幾日後,放鶴軒的七夫人傳出來小産的消息,據說是七夫人自己不小心絆倒在地上流掉了,緊接着七夫人就生了場病。
李浩命胡管家請了大夫診治調養,自個兒又出去眠花宿柳了。
铮——
一支三羽箭破風而來,最後穩穩地釘在了靶心上,箭尾铮铮做顫。
李成未左手持着弓,右手從常留手裏接過三羽箭再次搭在弓上。
扣弦、開弓、瞄準、撒放——
利箭頓如流星一般射出,直接劈開了靶心上的箭尾,将頭一箭一分為二後再次釘進紅心之中。
這時,校場圍牆外,一個茂密的槐樹上發出一聲輕響,驚地樹上的鳥兒撲了兩下翅膀。
常留目光一動,沖李成未低聲道:“主子,人已經走了。”
方才還沉穩如山的李成未身子驟然一塌,手裏的弓也落在了地上。
常留臉色一變,忙扶住他,“主子!”
李成未臉色發白地沖他搖了搖頭,語速飛快地說:“快扶我回屋。”
常留立馬拉起李成未的胳膊搭在肩上,扛着他迅速回到四焉居。
李成未剛進門,喉結一滾,就向地上吐了一口血出來。
“主子!”
李成未的身子開始控制不住地下滑,常留一把撈起李成未背着送到了床上,一邊飛快地替李成未蓋被子,一邊疾聲說:“主子堅持住,我這就去叫大夫。“
李成未拽住他,吃力道:“不可,一旦大夫來了,我們的戲……就穿幫了。”
“可,您的身子要緊啊。”
李成未松開常留,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頭上的承塵,苦笑了一下:“放心……我命賤,沒那麽容易死……”說完,就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主子?主子!”常留見李成未怎麽喊都不醒,急地六神無主地在房裏轉來轉去。
不能找大夫,更不能找太醫,否則主子身子日漸硬朗的假象就會被揭穿。
上次進清漪園時,永明帝就想讓院判瞧一下主子的身子,被主子當場給拒絕了,永明帝這才派了人來暗中盯着,就是想看看主子的身子,是否真的如他表面上的氣色一樣,大為轉好。主子不想讓宮裏人知道他如今的身體狀況。可若不找大夫,萬一主子撐不過去,那豈不是……
常留一邊團團轉,一邊唉聲嘆氣,忽然,眼睛一亮,常留想到了一個人——
她應該可以幫主子。
玉棠小院。
蘇金枝正在房裏調制可以安眠的藥香,忽然,常留一陣兒風似的沖了進來,目光焦急地找着什麽?
緊接着,翠香氣喘籲籲地追了進來,沖她委屈地說:“世子妃,奴婢還沒來得及通報常護衛就進來了。”
常留順着翠香的目光看過來,眼裏明顯一亮,只是臉上的急色不減,似有什麽重要的事情發生。
“常護衛?你來……有事?”
常留疾步上來,對着她就跪,語氣迫切:“世子妃,屬下有一事相求。”
蘇金枝和常留回到四焉居時,李成未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只是雙手痙攣抽搐的厲害。他的臉白的像鬼,嘴唇發紫,牙齒也在打架,雙目緊閉,整個人毫無意識。
只一眼,蘇金枝就明白了,這是“雪魄”即将蘇醒的表現。
她趕緊沿着床沿坐下,拉過李成未的手腕搭起了脈,過了會兒,她又拉起李成未的另一只手腕細細地診着。
果然不出她所料,李成未體內的“雪魄”就要蘇醒了。
可按理“雪魄”沉眠在宿主體內,礙于宿主陽氣鎮壓是不會輕易蘇醒的才對。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這脈時而緩,時而止,又止無定數,乃結脈之象,結脈主陰盛氣結,這就說明李成未眼下氣血虛衰。
餘光一掠,蘇金枝注意到了李成未嘴角有些血跡,她用手指拭了些許湊近一看,還是鮮血。
“這血是怎麽回事?”蘇金枝扭頭問常留。
常留有些自責道:“是,是主子拉重弓所致……”
蘇金枝不解:“他拉重弓做什麽?”
“……練箭。”
“為何要練箭?”
常留低頭,“事關主子,恕屬下無可奉告。”
蘇金枝忍耐着問:“他拉的弓有多重?”
常留低聲道:“八十餘斤。”
蘇金枝倒吸了一口冷氣,猛地站起身道:“他是瘋了嗎?!”
以李成未如今的體質能拉二十斤的弓那已是極限,去拉八十斤的弓那就是在找死,難怪會導致氣機逆亂,邪氣入髒,然後吐血昏厥。
很好!
李成未就這麽一下,不僅把她辛辛苦苦養了一年的身子糟蹋了個幹淨,還把“雪魄”給提前喚醒了。
他這是急着想去找閻王爺報道吧。
手腕倏然一緊,冰冷地觸感驚地蘇金枝微微一顫。
蘇金枝低頭,瞧見昏迷中的李成未竟然抓住了她的手。
李成未的眉頭緊緊地蹙着,渾身顫抖個不停,嘴唇也在發顫,好像是冷的,又像是在做着什麽噩夢。
常留心疼道:“世子妃,求您快救救主子吧。”
前兒個在後花園裏,他就聽世子妃對王妃說過,世子妃好像略懂藥理,如今瞧見世子妃又替主子把了脈,顯然是懂些醫術的。
蘇金枝閉眼,強迫自己先冷靜。
‘雪魄’還沒有徹底恢複,就算取出來也根本存活不了。
但若是‘雪魄’醒了,勢必會強占李成未的身體,用不了多久李成未就會因為體溫過低,血脈凝結而死,而‘雪魄’也會死于宿主元氣枯竭。
李成未決不能有事。
蘇金枝深深地籲了一口氣,将失望的怒火強行壓下去後又重新沿着床沿坐下。
她撸起袖子,露出纏在小臂上的針囊,熟練地解了下來鋪在床上,然後看着李成未握了握拳,一面吩咐常留:“你先去生幾盆炭火來,要快。”
常留立即下去忙了。
蘇金枝先是取了一針紮在李成未虎口處的合谷穴上。下一秒,李成未抓住蘇金枝的手就自動松開了。
蘇金枝解開李成未的上衣,将李成未整個胸膛露了出來。
李成未比她想象的還要瘦,平躺着幾乎能看清楚十二對肋骨的紋路,胸腔下的搏動越來越微弱,眼下連呼吸出來的氣息也都變成了白色。
“雪魄”蘇醒的氣息越來越明顯了。
當務之急,是先要阻止李成未體內的“雪魄”蘇醒,再讓李成未體內的正陽之氣恢複,然後鎮壓住“雪魄”的寒氣才行。
事不遲疑,蘇金枝立即開始地對李成未取穴施針。
一個時辰後,李成未的脈象終于出現了生機。
常留搬來了四個大火盆,沿着李成未的床榻前放了一溜,李成未也終于不再顫抖了,氣色随着氣溫開始漸漸回轉。
蘇金枝走到李成未的書案前,尋了紙筆寫了一個方子遞給常留。
“按照方子抓藥,速速煎了送來。”
常留看着方子遲疑道:“這是……”
“提氣吊命用的。”蘇金枝轉頭,面色凝重地看着李成未,“你家主子能不能活,就看今夜了。”